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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趁机跃过院墙,朝着她飞奔过去,边哭边扑进她的怀里。
“我做了可怕的梦……梦见你死……死了……后来……后来我吓醒了……我跑到外屋……我到处找你……”我惊魂未定地说个不停。
李小影没有紧紧地搂住我这个深爱着她的女儿。她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像是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傻了,竟置我的温情于不顾,木桩样地毫无反应地钉在那里。
第十二章 爱的挽歌
转眼间我走下秀梅岭已经十个春秋了。尽管在暗夜里它常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但我依然没有勇气重新走近它。外婆的秀梅岭已成往事,如今让我去面对那大火过后的满目焦土,简直就是让我自己用尖刀去刺自己的心。我愧对外婆的馈赠,愧对秀梅岭曾给予我的幸福童年。
在山下混迹的这些年里,我吃尽了人间的苦头。毕竟我是一个没有户口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任何社会阅历更没有融入过社会主流的黑人。我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样赤条条地两手空空地走向了山下的世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从李小影放在挎包里的通讯录中找到了一个名叫陶姐的女人的电话号码。我用李小影和陈新潮留给我的唯一遗产,这很可能是黄姐买我的订金——五百多块钱中的五元钱在公用电话上试着与陶姐取得了联系。说来发窘,仅为了打这个公用电话,我就在电话亭旁边观察学习了一整天。
我告诉陶姐我是个父母双亡的流浪女孩,不过,我长得并不难看,迫切希望能与她见面,从她那里得到一份工作。
陶姐并没追问我是从哪里得到她的电话号码的,更没有刨根问底地查三代九族。这个善良的女人只是关心我去她所在的北方城市的路费够不够。
听着电话那头陶姐慈爱的声音,我的眼角几次湿润。
去北方之前,我在县城多呆了几天,处理完了所有“后事”。保护自己的本能让我变得精明强干,胆大妄为。
找到陶姐,是我人生的一大转折。这个秀外慧中的女人不仅给了我生存的权力,而且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
在陶姐的精心培养教育下,我由陈新潮的“小美人”出落成了“大美女”,我长得纤巧精致,有着非凡的东方美人的特殊魅力。很快我就成了一名特殊行业里的优秀人才——至今我不知道我应该给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如何定性,从新编的字典、词典里我亦找不到合适的解释。不错,我们是靠“美”吃饭的一类人,但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性服务工作者。对我们这个队伍中任何轻浮行为陶姐都是零容忍。
“素质,请务必记住高素质是你们从业的生命。轻浮和挑逗只会让人看不起,被人玩弄。而内在的美和自信却能让人折服,高傲更是你们征服上帝的强有力的工具。让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而不是像街头的卖春女那样低三下四地招揽生意。”陶姐经常强调说。陶姐称我们为“员工,白领员工”,这让我们从内心感到平实而又非同一般。陶姐还给我起了一个非常动听的外国名字:爱琳娜。
凭借天生丽质、天才聪颖和我生命里特有的忧郁和桀骜不驯,在我所从业的最后几年里我甚至差点成为一个上等人一个年轻的富豪和一个女贵族。熟悉的客户们踏上陶姐的战舰后,都喜欢要爱琳娜作陪。不熟悉的客户也闻名而来,争相领略爱琳娜的风采。但我却一直被陶姐雪藏着,只有重量级的大人物莅临时,我才隆重出场。
遗憾的是,我半点也快乐不起来,外面的世界无论多么风光无限也无法把我从内心故有的黑暗地狱中拯救出来。我不苟言笑,心事重重,敏感多疑。这些是我难以克服的痼疾,偏偏客户们就为着我的痼疾着迷。还有,我对自己没有像陶姐那样的响当当的学历而无比自卑。虽然我靠刻苦自学才达到初中文化程度,但在这个有钱就可以念大学的时代简直就算是一个文盲,这让我自卑得想去跳楼。
不过,我很快发现那些因为迷恋我而难以自拔的官员和成功人士肚里也并没多少墨水。当他们在醉生梦死中浸泡得两眼迷瞪神志不清时,便原形毕露,开始对我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自己如何由一个清纯少年堕落为贪官污吏和骗子——金钱真是万恶之源啊!他们感叹着!可不设法捞钱就不能得到提拔不能买来学历不能过上流社会的生活,将永远被人看不起。今天的社会就病到了这种程度,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你简直是寸步难行,即使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像外星人一样具有天下无敌的聪明才智也是枉然。整个权力机构就像一只只饿狼一样张开了血贫大口等待着你拿金钱喂饱他,即使一个小小的幼儿园阿姨在教师节那天如果得不到你的贿赂也会拿你的孩子出气……
这样的时刻,我的客人们会变得可爱而又真实。因为回头去看走过的路,让他们发现了曾经的自己。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才会感到得意和自负。我竟然可以居高临下地鄙视这一群败类!
对于我所从事的职业我一直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就像鱼在水鸟在林一样仿佛天生我材就是干这一行的。我在陶姐庞大的产业链里占据着重要位置。陶姐经常教导我们不要妄自菲薄,她说如果没有我们的非凡工作,她置下的房地产、餐饮娱乐、洗浴美容等诸多产业就失去了发展的根基,好比一个人有着健全的四肢还不够,他必须拥有强大的造血功能,否则,四肢不能及时得到血液就会瘫软、乏力、苍白,很快枯萎、死亡,而我们这些美女就是为陶姐庞大产业链的供血者。
陶姐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佩服的几个人之一。她是货真价实的名牌大学的心理学研究生。她对驾驭人有着独特的崭新的理念。没有哪个权力者会贬低自己的能力,反之将他的下属放到缺你不可的地位,不断地告诉员工们如果不是靠着你们的努力我会一事无成。但陶姐做到了。凭着自己的另类哲学陶姐打造了一艘令人可望而不可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舰。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里,不少权威人物都是陶姐的朋友亦是陶姐的秘密客户。陶姐免费把美女介绍给他们,由美女陪他们参观陶姐辉煌建筑新开楼盘、陪他们在陶姐的大酒店、游乐场吃喝玩乐,最后,还会在洗浴中心的游泳池上演鸳鸯戏水……
权威人物连同权威人物的情人来陶姐这里休闲所有的开销都是免费的,即使做昂贵的美容手术陶姐也从不让他们掏一分钱。陶姐说这些人都是贵客,一般人想请还请不到的。向高贵的客人收费、当着客人的面点钱这该有多俗气呀!
但陶姐从不做赔本的生意,事实也充分证明陶姐的事业蒸蒸日上,产业链在不停运转着,大笔的金钱几乎是日夜不停地传送进来。由于我们这些特殊职业工作者是产业链中的重要棋子,而我又是棋子中的皇后。因此,陶姐从不亏待我,她总是为我置办最时尚的服装做最先锋的发型。陶姐不断地为我加薪,当然这些钱并不发到我的手中而是存在我的名下。因为陶姐为我提供了所有的生活用品,我根本用不着花一分钱。
为了彰显我在陶姐战舰上的非凡地位,一年前,我很荣幸地收到了陶姐送给我的特殊礼物——一座四面被林子包围的乳白色欧式花园别墅。这座深藏万绿丛中一枝独秀的建筑,是上世纪末经济过热时官商利用大开发圈钱的产物。据说当年房子的主人买下别墅才花了几十万块钱,而它转到陶姐名下时已变成了数百万。
那天陶姐开车带我来看房子,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它了。我在心里喊着“这是我内心的地狱在人世间的表象”,我需要有一座真正的地狱来安放我万劫不复的灵魂。陶姐说,这座别墅吸引过不少客户,但大多害怕孤独又担心偏僻的环境没有安全感,所以一直没有成交。而我们这个群体则是犯罪分子们最容易盯上的猎物。我们不仅有色而且有钱,更重要的是我们在这个社会里最可怜可悲因为我们是没有亲人的人。作为我们这个庞大舰队的总指挥,陶姐也不断地提醒我们要百倍提高警惕。但我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我本来就生活在内心的地狱里,我已无所顾忌。
“这要多少钱?”我问陶姐。我担心自己放在她那里的存款买不起这样一座别墅。不是我的存款不够多,而是全中国的房价都像吹气球一样不断上涨。当年的几百万房产,如今应该轻而易举就上升到八位数了。
陶姐莞尔一笑:“我要把它送给你,爱琳娜。”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不行!”我小声说着。
“怎么不行?你值得我相送。你也最配住这座别墅。”陶姐说着,就把一串钥匙放进我的手里,“只要你喜欢,这座别墅就永远地归你所有了。”
从此,我拥有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
我原想这一生一世都为陶姐效力。因为这里是一个让我享受人生自由的天地。没人知道我出生的秘密,没人喊我“证据”或是“水水”,没人打听我的过去——这是我们从业的纪律。对别人的过去飞短流长的行为是坚决不允许的,更没有人知道我可怕的经历。
遗憾的是美梦难成真——
这天,一个熟悉的人出现了,他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让我不得不悲伤地离开我生命赖以栖息的家园。
小哥哥是陪着一家名闻遐迩的外企大老板从A市来陶姐的度假村休闲的。那天晚上,陶姐在鲜花舞厅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派对,而我则荣幸地成了重量级人物的舞伴。
像所有电影、电视中诠释的那样,金碧辉煌的歌舞厅里舞曲曼妙、长袖飘飘。淫意写在权贵们的脸上,风骚在美女们的眼波里荡漾。像以往的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我半倚在大老板的怀里舞步轻盈地随着他旋转。几乎是在昏昏然的不经意间,我霍然发现舞池旁的休息席上有一双眼睛在偷窥我。
当时,也许小哥哥并没完全认出我,他只是觉得美丽非凡的爱琳娜疑似“水水”,毕竟别离时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但我却认出了他。虽然当年的小哥哥已由一脸稚气的小男孩长成文质彬彬、风度优雅的男子汉,但我特有的敏锐嗅觉却绕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拨开一道道岁月的年轮辨出了他。无论陶姐为我建造的家园该有多么平安,在我的内心深处仍有一根弦紧绷着——那就是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走近我想了解我的过去的人。
我两腿机械地挪动着,目光却穿过旋转射灯投下的一缕缕光影,悄悄落在了小哥哥的脸上——他手里端着一杯红葡萄酒,细长的手指机械地弹着杯壁,嘴唇紧抿眉头紧锁,神情困顿地沉浸在某个难解之谜中不能自拔。
我忘情地注视着他,仿佛时光倒流,我看见一个名叫吴建的英俊少年在秀梅岭的山路上奔跑,在他的身后一个小女孩步履蹒跚着追赶着他的影子。“水水,快跑啊,水水!”少年边跑边喊。“小哥哥,等等我!”小女孩朝着少年张开小手,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倏地,山间出现了一扇大门,少年跑进门里,咚地把大门关上了。小女孩站在门外,沸腾的血液霎时冻成了冰点……
阳光,夏日里炙热的阳光照着皲裂的泥土,紫黑色的血流涌过来,渐渐地将土路洇成褐红……
爱和恨在我的心田相互冲撞着。有多少记忆曾经忘却,又有多少记忆刻骨铭心。抹去岁月的浮尘,我不得不承认那张英俊的面孔让我爱得几乎心碎。只是,命中注定这永远不会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