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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调到报社才一个月,今晚第一天上夜班。”我亦彬彬有礼地回答。我坚信我给陆雪种下了极其美好的印象。
我们很合拍,居然像老朋友那样攀谈起来。我想我那像春风拂面般的笑容已让陆雪痴迷,她禁不住开始仰视起我来。
怎么说呢?有时一张漂亮而又生动的面孔很容易让素昧平生者产生好感。陆雪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和我走近了。我俩简直是一见如故。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彼此用‘你’来称呼好吗?”陆雪说。
“我当然不介意。很高兴我们成为朋友。”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想,此时恐怕连陆雪自己都奇怪怎么一下子会变得爱说话了。据我了解,她调来报社后从没对某位同事讲过这么多话。大家背地里谈论起她来,都认为她是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冰女人。一个人同异性相处时,努力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大多是因为爱;与同性相处时也如此这般,则是为了得到友谊!眼前的陆雪就像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一样想博得我的赏识,自然是期望着成为我的知音。
我俩正聊着,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大作。
“不好意思!”陆雪朝我抱歉地一笑,赶紧拿起桌上的手机,并且压低了声音。
在这三更半夜,给她打电话的人会是谁呢?一个男人?她的情人?我边知趣地从邻桌拿起一张旧报翻着,边警觉地支楞起耳朵。
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好半天,陆雪才冷冷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还行!”接下来,对方似乎提出了什么要求或是建议,惹得陆雪忙压低嗓音连声说:“什么?你在楼下?不,不要上来……我觉得这样很好!”与此同时,她还拿眼睛的余光觑着我。
我见状赶紧踱出夜编室。我不想让她产生丁点儿反感。
我站在门外,窃听着夜编室内陆雪时断时续的话音,莫名地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悲哀。是为小哥哥!这个以失踪者爱妻面目出现的女人,不惜用五万元赏金寻找她的丈夫,背地里却跟别的男人偷情……
我回到夜编室时,陆雪已接完电话。就像被人窥到了深藏的隐私,她窘迫地望着我。这让我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给她打电话的人,与她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按常规,校完的大样送到值班总编辑那里之后,我们就该去报社餐厅吃夜宵了。但为了快些接近猎物,我先是对报社餐厅的饭菜质量抱怨了几句,接着就提出请陆雪吃夜宵:“广华大街拐角有一家叫‘好再来’的通宵小吃店,别看名字不怎么样,那里的苏州蟹黄小笼包可是棒极了,还有鸡丝小馄饨和黑芝麻桂花馅的汤圆也很是美味可口。管保你吃一回终生不忘。”我夸大其辞地说。
“今晚恐怕不行……我想早点回家。”说这话时,她显得心事重重,也许是因了那个电话的缘故。
“没关系,那就改日吧!”我半点没有勉强她的意思。但我接着又说,“一会儿你怎么回家?是自己开车还是爱人来接?”
我的话一下把陆雪的心绪搞乱了,她不知所措地盯着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还以为我是看到了这一婚姻的标志才问的:“啊……不,我是一个人……打车回去!”
“你住哪儿?”
“翠微花园。”
“好远的路啊,今晚我送你回去吧!”我觉得自己热情得就像一团火。
这是一个让陆雪始料不及的建议:“这……太麻烦你了。”她大概觉得总是拒绝别人的好意会让人觉得不近情理。于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这一回我没有让步:“别客气。就算是搭我的顺风车。”我说着便回到自己的电脑桌上拎起手袋,朝门口走去。“我去发动车子。”
她没有拒绝。我心里暗暗窃喜。
等陆雪把大样送到值班总编辑那里,匆匆走下三楼时,我已将我的米黄色进口甲壳虫轿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在楼下的停车场等她。
陆雪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随手把肩上的一条淡绿色披巾扔到后座。
“你的车子真漂亮!”她用赞叹的口吻说。到目前为止。我在她的心目中应该是青春亮丽的。人、服饰和车子,一切的一切都是美不胜收的。
“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信口开河。我发现对付这样的女人我可以以一当十。
“色彩也是你爸爸为你选的?”
“嗯,爸爸认为米黄色是我的幸运色。”
“的确,这种颜色与你的服饰搭配显得很协调。你爸爸可真有眼力!”
我骄傲地笑着:“那是自然得啦!我和妈妈都称他这位银行家为艺术大师呢!”
陆雪的脸上再次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我边把车子驶向马路边说:“我已有四年的驾龄了。你可以放心地坐我的车。”
“这么说你在大学时就会开车了?”
“大二的暑假拿到驾照。其实,我是跟爸爸学会开车的,那些所谓的驾校教练根本没有教会我什么。”我试图将每一句话都化作利箭去击中陆雪的软肋。
“你真幸运!”她不由感慨万千地说。
“你呢?你的驾龄应该比我还长!”我把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侧过头问。
陆雪脸上的神情不由黯淡下来:“我想过学开车,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念大学时,口袋里的钱寥寥无几,根本就支付不起上驾校的费用;毕业后经济不是问题了,时间又变得紧张起来。”
“这么说我算是幸运儿啦!”
陆雪真诚地补上了一句:“你本来就是幸运儿嘛!”
“好,借你吉言,我就做个幸运儿。”在一阵爽朗的笑声中,我加速朝着翠微花园的方向驰去。
凌晨两点。半个月亮清冷地挂在像是被画笔涂成了烟灰色的天幕上,洒向大地的月光犹如蒙上了一层薄雾,阴郁而又朦胧。此时喧闹了一天的城市,终于进入了酣睡之中。像翠微花园这片新开发的住宅区,本来就地处偏僻的市郊,因此,马路上车辆稀少,行人更是难觅踪迹。
这时,陆雪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翠微花园的周边环境来。
我默默地听着,始终没有插话。随着她的讲述,我心里开始盘算着别的事情。
汽车沉闷地驶过坎坷不平的一段路面后,不得不在一条狭窄的胡同口缓缓地停下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面该是你诅咒的锅饼胡同了?”我看着正沉浸在怨怼中难以自拔的陆雪问。
“是它。你都看见了,艾思琳,这也叫人走的路吗?”陆雪欠起身,边说边做着下车的准备。
她的话让我产生了共鸣。这真的是一个拍摄恐怖影片的最佳外景地。
我跳下车子,站在胡同口认真地查看着寻找着导演一幕好戏的方位和道具。
“你请回吧!艾思琳,谢谢你开车送我回家!”陆雪提着她的LV手袋走过来。
“天哪,陆雪,你真的有勇气独自穿过这条胡同吗?”我站着没动,故意大惊小怪地嚷着。
她悻悻一笑:“的确有点害怕,可我知道出租车司机是不会发善心送我回家的。”
“为什么不让你丈夫来接你?这太危险了,胡同两边全是空房子。白云市城郊的治安一直很差。要不,现在给他打电话!”
陆雪张了张嘴:“哦,他在外地出差。”
她的说谎表明她对我还保持着戒心。
“那……这样吧,我等你走出胡同再离开。”
不待陆雪说什么,我便善解人意地打开车大灯,立时,昏暗幽深的锅饼胡同口被照得一片通明。
“那……我是安全了,可你不怕吗?”陆雪感动地说。
我乐呵呵地朝她摆摆手:“我不是有车吗?鬼怪一来,我就上车逃跑。”
“艾思琳,你可真逗!”她说着就加快脚步走向胡同深处。
就像一场充满悬念的戏剧陡然落幕。看着陆雪消失在胡同尽头的背影,我感到一阵无来由的空虚。
“艾思琳,你请回吧!”远远地,前方传来陆雪细微的声音。
我这才发动车子,倒回来路,往前开了两百米左右,停在那儿,并关掉了车前灯。
我微眯着双眼,坐在幽暗的驾驶室里,回忆着这一晚上接近陆雪的点点滴滴。可以想象到她也很孤独,如果抛开各自的身份,仅从目前的处境来看,我们俩应该是惺惺惜惺惺、同病相怜的。可我们又是那样的不同,陆雪对丈夫既不爱又不忠,她居然有情人——
一想到这个暧昧的字眼,我就呼吸急促血往上涌……
凌晨三点半,我走进别墅二层那个属于我的城堡,怒气冲冲地扑向窗口,一把拉开窗帘。对着窗外一无所知的白杨树,我禁不住在心里嚷了起来:“小哥哥,知道今晚我和谁在一起吗?你的妻子陆雪!其实,她并不配做你的妻子,因为无论外貌还是心灵她与艾思琳都相差甚远。更令人痛心的是她并不爱你,她甚至有婚外情——这个没有廉耻的女人居然背叛了你……”
我忿忿地说不下去了,仇恨像一只大手般堵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心跳气短。
我骤然产生了一种紧迫感:这个自私、虚伪而又胆大妄为的女人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谜呢?关于她以及她的情人,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必须采取行动,一系列的行动,不仅仅像虫子那样钻进她的心脏,而且要不停地折磨她的神经。
这样的念头让我满怀的激愤逐渐趋于平静。于是,我拉上窗帘,坐回到床上,一脸坏笑地从手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今夜早些时候陆雪留给我的手机号码。听着手机接通的嘀嘀声,我聪明的脑瓜便转动起来,想象着这来自外星人的电话会让那个刚刚进入梦乡的女人怎样得失魂丧胆。
果然,过了好半天,电话那头的陆雪才胆怯地问:“喂,你是哪位……”
“打扰你了,陆雪!”我的声音听上去真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呢!
“你吓了我一跳,艾思琳!”她的语调里明显带着埋怨的成分。
我装着很自责:“对不起!我刚回家。发现你把披巾拉在车上,担心你着急……”她的确把披巾拉在了车子里,不过,这并不是十万火急必须告知的事情。
“是嘛!我回来冲了个澡就上床了,压根儿就不知道披巾掉了。”
“如果知道披巾丢了,你就不会睡得这么安慰了!那可是一条来自“巴黎春天”的名牌货!”
“没错。是我丈夫从国外带回来的。”
“爱人的馈赠,就更得保存好。要是弄丢了,我那位未见面的姐夫还不得跟你大吵一架!”我再次把话题引向小哥哥。
她沉默着,并不接我的话茬。
“继续你的好梦吧,明天我给你带到办公室。”我想结束通话。
那边的陆雪却是意犹未尽:“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从她的话音中听不出是好奇还是关心。
我随口胡诌起来:“送你回来的路上,一个高中时代的同学让我去串场子,车子便拐弯了。”
“你这么好玩啊!深更半夜的,你父母不骂你才怪呢!”
“没事的,我爸妈很新潮,对年轻人特别体谅。”
我咯咯地笑着。那笑声就像雨过天晴后的彩虹一般明媚鲜亮。笑过之后,我才向她道了“晚安”。
几天后的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我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得活灵活现的梦。
——我看见陆雪在杳无人迹的锅饼胡同深一脚浅一脚地踽踽前行。她缩着肩膀,头几乎佝到胸前,两眼则像作贼一般慌乱地朝四周瞟着。
“吱扭——哐哐——”,猛地,在她的背后响起一阵开门的声音。吱扭声比较小,哐哐声震耳欲聋。就像一个人先是轻轻将门打开一道缝,然后,又用力将门推到极限。
陆雪蓦地回过头来——离她有三十米左右的一座待拆房屋的院门前,一个细长的模糊不清的人影一闪,便靠近了朱红色院门。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