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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看了看那小伙子:“想坐起来吗,孩子?”
他闭上眼睛,假装睡觉。我走到书桌前面,把深红色的电话机拿起来,接通了伯尔尼·奥尔斯的办公室。他在六点钟离开办公室回家去了。我又拨了他家里的电话号码。他在家。
“我是马洛。”我说,“你手下的人今天早上在欧文泰勒身上发现有一支左轮手枪没有?”
我从听筒里可以听到他清喉咙的声音,我知道他是在故作镇静,不想让我听出来他惊诧的声音。
“有没有,警局档案里会有记载的。”他说。
“如果他们发现了手枪,里面会有三只空弹壳。”
“你怎么会知道?”奥尔斯语气平静地问。
“你不妨到拉维恩·特雷斯7244号来一趟,月桂谷大道的一条叉路。我可以叫你看到子弹在什么地方。”
“就是这件事吗,啊?”
“就是这个。”
奥尔斯说:“你留神窗户外头,会看到我从拐角那边走过来的。我一直认为你在这件事情上有点鬼鬼祟祟。”
“鬼鬼祟祟这个词儿可用的不是地方。”我说。
第十八章
奥尔斯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这个年轻人。卡洛尔坐在长沙发上,斜身靠着墙。奥尔斯一声不出地望着他,两条淡白色的眉毛弯弯的、一根根的扎扎着,像富勒尔制刷公司免费赠送的两把刷瓜果的小刷子。
他问小伙子说:“你承认打死了布罗迪吗?”
小伙子声音闷哑地回答了他爱说的那三个字。
奥尔斯叹了口气,望望我。
我说:“用不着他承认。他的枪已经被我拿过来了。”
奥尔斯说:“要是每次我听见人们对我讲这三个字我能得一块钱,我就发财了。这句话怎么那么有意思?”
“骂人不是为了有意思。”我说。
“你这话我得记住。”奥尔斯说,转过身去,“我已经给怀尔德打过电话了。咱们一起去看看他,把这个小流氓带着。他跟我坐一辆车,你开车跟在后面。万一他在我车里不老实,想动手动脚什么的,也有个照应。”
“你对卧室里那物件喜欢不喜欢?”
“太喜欢了。”奥尔斯说,“小伙子泰勒从码头上摔下去我看是件好事。他把那个老流氓干掉,我真不忍心把他送进死牢去。”
我回到那间小卧室,把黑蜡烛吹灭,叫它自己去冒烟。当我再回到起居间的时候,奥尔斯已经把那个小伙子弄起来了。小伙子的一双黑色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脸色苍白,紧绷绷的像块冷冻的肥羊肉。
“咱们走吧。”奥尔斯拉着他的胳膊说,那姿势就像很不情愿接触他身体似的。我把所有的灯都关掉,跟在他们后面走出房子。我们上了汽车。在漫长的、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我开车紧紧盯着奥尔斯的汽车后面两个闪闪发亮的尾灯。我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到拉维恩·特雷斯去。
地方检察官塔加特·怀尔德住在拉斐德公园和四马路拐角的地方,他那套白色的住宅差不多和电车库房一样大。房子一边有一座红砖砌成的车棚,前面是一大片绿茵菌的草坪。这种坚固的、老式的房子经常由于城市不断向西扩展而整幢整幢地迁盖到新市区去。怀尔德出身于洛杉矶一个古老的家庭,说不定就可能是生在这幢房子里。不过那时这幢房子一定还坐落在西亚当斯,或者是菲格罗亚,再不然就是在圣杰姆斯公园那一带。
行车道上已经停了两辆车,一辆挺大的私人小汽车和一辆警车。一个穿制服的司机倚在警车的后挡板上,一边抽烟一边赏月。奥尔斯走过去对他说了两句话。司机望了望奥尔斯汽车里的那个小伙子。
我们来到房子跟前,按了按铃。一个把金黄色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男人开了门,领着我们走进大厅,穿过一间摆满深颜色笨重家具的半地下起居室,走到另一头的一个客厅。他敲敲门,走了进去,替我们把门大开着。我们走进一间嵌着护墙板的书房,书房尽头是一扇敞开的落地式窗子,窗外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夜色中的花园和一片神秘的树影。顺着窗户飘进一股潮湿的泥土和鲜花的香气。墙上悬挂着几张已经褪了色的大油画,屋里安放着几把安乐椅,摆着一些书。在泥土和鲜花的芬芳中还掺和着一种高级雪茄烟味儿。
塔加特·怀尔德坐在办公桌后面。他是个中年人,身体已经开始发胖,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里除了存心做出来的友好表情之外一无所有。一杯咖啡摆在他面前,他那修剪得非常整洁的左手手指上夹着一支带花纹的雪茄。还有另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蓝色的皮椅上。这个人面色凶狠、眼光冰冷,浑身瘦得像把草耙子,冷酷得像一个当铺老板。
他的一张脸修整得干干净净,好像胡子刮了还不到一个钟头。他穿着一套熨得笔挺的棕色西装,领带上别着一颗黑色的珠子。这个人手指细长,有些神经质,看上去头脑非常敏捷。他气哼哼地坐在那里,好像憋足了劲儿想和人大吵一架。
奥尔斯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说道:“晚上好,克罗加格,这是菲利浦·马洛,一个遇着点麻烦的私人侦探。”说着还咧嘴笑了笑。
克罗加格看了看我,连头也没点一下。他像是看一张照片似地把我上下打量一遍,然后才微微动了动下巴。
怀尔德开口说:“坐下吧,马洛。我正要和克罗加格警长谈点儿事。你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咱们这儿已经是个大城镇啦。”
我坐下来,点着了一支香烟。
奥尔斯看着克罗加格问道:“关于兰达尔广场发生的谋杀案,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这个面色凶狠的人把他一个手指头的关节捏得“嘎巴”一响,垂着眼皮说:“一具死尸,身上挨了两颗子弹。还有两支没开过火的枪。在街上我们抓着一个黄头发姑娘,她正要把别人的一辆车开走。她自己的车就停在旁边,车的型号倒是一样的。她的动作慌里慌张,所以我手下的人就把她扣下了,后来还真从她嘴里挤出点油水来。布罗迪挨枪子儿的时候她正好在场。不过她一口咬定说没看见凶手。”
“就这些吗?”奥尔斯问。
克罗加格扬了扬眉梢:“不过才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你还想知道多少?——难道想要我们把行凶的过程拍个电影吗?”
“也许你能给我们描述一下凶手的样子吧。”奥尔斯说。
“高个子,穿着件皮上衣——你认为这就算是描述,也可以。”
“这个人在外头我的破汽车里。”奥尔斯说,“已经铐起来了。马洛帮你们给他上的铐。这是他的枪。”奥尔斯把那个小伙子的自动手枪从兜里掏出来,放在怀尔德前面的桌子角上。克罗加格瞥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拿。
怀尔德咯咯地笑了,他把身子往后一仰,也不把雪茄从嘴边挪开就喷了一口烟,又向前探着身子缀了一口咖啡。他从那身晚礼服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条丝手绢,沾了沾嘴唇,又把它塞回口袋里。
“还有几起死亡事件和本案有关。”奥尔斯说,一边用手掐着下巴尖上的肥肉。
看得出来克罗加格震动了一下,从他那阴沉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冷森森的目光来。
奥尔斯问道:“你听说了吗?今天早上从里多码头栈桥外面的海水里捞出一辆小汽车,里面还有一个死鬼。”
克罗加格回答:“没听说。”他的脸色照样还是那么阴阳怪气的。
“汽车里面那个死鬼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司机。”奥尔斯说,“前些日子有人想敲这家人的竹杠,因为他们家一个女儿的事。怀尔德先生通过我把马洛先生介绍给那家人。马洛一直闷声不响地在办这件事。”
“我就喜欢那些看见谋杀案也闷声不响的私人侦探。”克罗加格没好气地说,“对这件事你用不着这么他妈的遮遮掩掩。”
“是啊。”奥尔斯说,“这件事我确实用不着这么遮遮掩掩,我也没他妈的那么多机会对哪个警察拿腔作调。我倒是要费不少口舌告诉他们该往哪儿下脚,免得他们崴了自己的脚脖子。”
克罗加格尖尖的鼻子头全都气白了。在安静的屋子里,他的呼吸呼哧作响。他故作镇静地说:“你完全没必要告诉我的手下人该往哪儿下脚,机灵鬼。”
“咱们走着瞧吧。“奥尔斯说,“我刚刚提到的在里多码头淹死的那个司机,昨天夜里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开枪打死了一个人,一个叫盖格的家伙。盖格在好莱坞大街开了一家租赁淫书的书店。他和现在在我外面汽车里扣着的那个小流氓住在一起,我的意思是和他同居,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克罗加格开始直盯着他了:“一听你的话音儿就知道后面得跟着点儿脏事。”他说。
“根据我的经验,大多数警察的故事也不比这个干净多少。”奥尔斯吼了一句,然后朝我转过身。他的眉毛都立了起来,“该你发言了,马洛。把那些事情说给他听听吧。”
我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当时,也不知为什么,我有意略去了两件事没讲,一件是卡门去布罗迪家的事,另一件是艾迪·马尔斯下午去找盖格的事。剩下的我倒是和盘托出了。
在我说话的时候,克罗加格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我的脸,但是目光却毫无表情。我把话说完以后,他好半天一句话也不说。怀尔德也沉默着,只顾一口一口地呷着咖啡,悠闲地喷着雪茄烟。奥尔斯则一直盯着自己的大拇指。
克罗加格慢慢地仰身靠到椅背上,把一只脚脖子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用他那瘦削的、颤巍巍的手揉着自己的踝子骨。他把眉头在一张瘦脸上拧得紧紧地,用十二分客气的语调说:“这样看来,你没有来报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起谋杀案,又花了今天一整天到处跟踪,让盖格的这个相好的有机会在今天下午又干掉一个人。”
“是这么回事。”我说,“当时我也挺棘手。没准儿是我做错了,可我要保护我的委托人哪。况且我也没有任何道理想到那个小伙子会跑去把布罗迪给干掉。”
“警察其实可以想到的,马洛。如果昨天夜里你把盖格死的事报了案,那些书就绝不会从书店搬到布罗迪那里。那小流氓也就不会跟踪这些书找到布罗迪,再把他杀死。就算他是气数该尽了吧,他们这种人一般都是这样!可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对极了。”我说,“不过我看你还是把这些话留一留吧。等下次哪个小偷仅仅因为偷了一条备用轮胎在街上跑就叫你手下那帮家伙开枪打死的时候,你再拿这些话去教训他们吧。”
怀尔德把他两只手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够了,够了。”他喝道,“马洛,你凭什么敢那么肯定说,是泰勒这家伙打死盖格的?就算打死盖格的那把枪是从泰勒身上——或者是从他的车里——搜出来的,你也不能因此就断定泰勒是杀人凶手。那支枪可能是往他身上栽赃——说不定就是布罗迪这个真正的凶手干的。”’
“从物质环境上看完全可能,”我说,”但从伦理角度考虑这种推断是站不住脚的。这需要太多的巧合。这种做法同布罗迪和他那位姑娘的性格不相符合。从他的动机来看也解释不通。我和布罗迪谈过一阵子。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不是杀人犯。他有两把枪,但随身却一把都不带。他一直想方设法要在盖格的这个肮脏的生意里插一手,这事他全都是从那个姑娘那儿听来的。他说他时不时地打探盖格的行踪,想看看他有没有腰杆硬的后台。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假设他为了那些书杀死盖格,而后带着盖格刚给卡门·斯特恩乌德拍的裸体照片溜之大吉,而后又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