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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薛丁山跑了！”络腮胡子壮汉，冲到高台上禀报。
高台上，男人一身白衣，迎风而立，目光并没有投向壮汉，飘渺的望向远处正在厮杀的兵将。
他还是低估了樊梨花的反应能力。最重要的是他错看了女人！
也罢，败就败了。反正先祖早已经被逐出那座牢笼，自己落草也是不得已，又何必让无辜的人陪了性命？
“传令下去，全体放下兵器。”说完这话，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些年苦苦经营的势力，梦想有朝一日再承霸业，怎奈唐军的女主帅竟然只动动小指头，就让他损兵折将。这霸业的宿命终究不属于自己。莫不如早些放手，还自己一份清净。
“大哥！”壮汉懵了。苦苦经营数年，到头来就这么个结果，他不能接受。
“难道要大家都跟着送死吗？宋升，我们大势已去。这个山寨就到此为止吧。”
被称作宋升的汉子眼眶红红的，“可是咱们的弟兄都是被下了药，才会这么不济。待俺杀出一条血路，咱还有机会重回巫云山。”
“算了，我累了。兄弟们也累了。不如下山去做个平头百姓。日子倒也安稳些。宋升，我错了，错的离谱，不该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去吧。”
宋升还想说什么，看着男人眼中的落寞，终是不忍，转身跃下高台传令去。
水云间，聚义堂内。
樊梨花坐在昨天男人坐过的主位上，恬淡的看着对面站立的男人。
而男人也目光注视着她。
“你是谁？”很久，樊梨花突然问道。
男人莞尔，不想樊梨花还真的是心思细腻。“杨恒。”
果然，这男人不是一般人。就他的姓氏，加上他浑然天成的气质，不难猜出他是前朝贵胄。
“隋朝已经没落无存，你又何必苦苦较真儿呢？”樊梨花搞不懂，这些遗老遗少怎么总是爱复辟。大势已去还在那儿追究个什么劲儿？
“我想歇歇了。所以请你放了山寨里的兄弟们。他们都是被我蛊惑的。”杨恒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反而坦荡起来。索性放下面子里子的恳求她放人。
“蛊惑？呵，你的蛊惑倒是很成功呢。平白无故的我少了一般粮草，损失了一些兵马，浪费了行军时间。你说，这笔账，我该怎么算？”头一回见到有人像他这样求人求的理所当然的。
“靖边侯大可找我算账。要杀要剐随你。粮草我分毫未动，就放在水云间的粮仓里。”这女人，算起账来还真认真，巴巴的将他卷个干净。
“不如这样，你带山寨归降，我奏明圣上，也给大家个归宿，可好？”樊梨花抛出橄榄枝，就是不确定这男人要不要。
“侯爷！”
“樊帅！”聚义堂内的唐军将领听到樊梨花的话，皆是震惊。
延误军机大事，犯上作乱，聚众打劫，怎么论处都是个死字。到了樊梨花这里竟然想招安。
薛丁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靖边侯，本先锋不服。恳请收回成命。”
“樊侯，末将也不服，请收回成命。”
杨恒是隋朝余孽，若真是入了朝，岂不又多了支隋朝血液在皇城流淌。他若安生还好，若有异心，必成大患。皇上要究其缘由，今天在场的人一个都别想脱干系。这其中的厉害谁人敢做保？
一众武将齐齐站出来。反对之声一时充斥着整个聚义堂。
樊梨花坐在主位上，目光寻梭在人群中。看着一张张因此而血脉喷张的脸，嘴角拉开一丝弧度，冷冷的笑了。
一帮伪男。
“本侯心意已定，即可上表皇上，以我樊梨花个人性命担保，绝不会累及他人。”
在场的人愣住了，惊讶的看着樊梨花。这个女人疯了吗？
而樊梨花心里想的是，杨恒，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第56章 毒
“我不赞同，靖边侯若执意如此，那薛某只能辞去先锋，请靖边侯另选他人。”静默的聚义堂中，薛丁山的声音尤为清冷。
这个女人疯了不成。且不说杨恒的属下怎样鞭打他和窦仙童，单就他是前朝遗孤这一点，就可以被有心人诟病。难道她想死不成？
樊梨花越过众人的发顶，目光淡定的看着薛丁山，那厮正笃定的看着自己。这个男人，可真够很别扭的。明里是要挟自己，暗里却是怕自己真个的被人陷害送了命。这时候，再被她休了之后，竟然帮衬着自己来了。樊梨花觉得讽刺极了。
若那个樊梨花还在，必定欣喜若狂吧。可惜，她不是她。那么同样的，她也不会接受他的怜悯和庇护。
主位上的女子，轻轻的起身，未置一词，迈开步子走出了聚义堂。
众人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去。薛丁山脸色灰白，拳头紧紧攥着，跟着大伙一起出来聚义堂。
显然，这个女人并不买他的帐。这个好人他算是没做成。以后他连为她做事的资格恐怕都没有了吧。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让他觉得没了力气。
薛丁山闷闷的脸色，逃不过窦仙童的眼睛。眯起漂亮的眸子，看着远去的纤丽身影，心中的恨意更深更浓。
樊梨花，这世上你我，只能一死一活！
连夜的，樊梨花写好了给皇上李世民的奏章。上表请求收编杨恒的人手。并表明此意乃是她个人所想，与他人无干系。
周扬带着奏章，火速赶往京城长安。与此同时，大队人马驻扎在巫云山休整，准备等周扬回来就开拔。
大帐内，一灯如豆，就着微微的火光，樊梨花退去戎装，换回常服。
一身素白长衫，勾勒出窈窕的身姿。墨发高高盘起，用一只白玉簪子固定。简单随性，像是路过人间的仙子，飘渺美好。
杨恒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樊梨花。
纵使也见过不少美女，此时的他还是一愣。
“有事吗？”樊梨花打破沉默，转身坐进椅子里。敛去刚刚的惬意，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这女人，竟然变脸跟翻书一样快。杨恒玩味的笑了。“来道谢，算是件事吗？”
“那倒大可不必。你我可取其利，也算是双赢。谈不上谢不谢的。”她回绝的直接，杨恒也没跟她客气。反倒一副很熟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桌上的清粥，这会儿正冒着热气，想来自己打搅到人家吃饭了，自然这闭门羹是要碰的，没想到人家压根没有那副我是你的救世主，你需感恩的态度。比碰闭门羹还彻底让人无语，这个女人还是人吗？
“还有事？”樊梨花见他坐下，心中升起些不耐烦，想着尽早将他打发了。
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直接撵人。
“靖边侯的恩遇，杨某会记得。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如此杨某告辞了。”杨恒站起来，淡淡的看了看樊梨花，快步走出去。
白玉一直守在外边，看到出来的杨恒，首先一愣，继而朝对方友好的点头，挑开帐帘走进来，“小姐，杨公子走远了。”
樊梨花点头，坐进椅子里，拿着勺子搅动着那碗清粥。
“小姐，周扬回来了。”
“嗯。”无反应中。
“小姐不想知道皇上怎么决定的吗？”白玉将托盘里的小菜往前推了推，这样更方便樊梨花夹到。
“皇上的决定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揣测的。一会儿让周扬来见我。”
“是。”白玉从未见过樊梨花这般严肃，心中忽然对她有了些害怕。这样的小姐是她没接触过的。
樊梨花用过饭，就让周扬来到大帐。不出所料，李世民果然同意了她的建议。收编了杨恒的巫云山土匪，还不计前嫌的封了杨恒一个正七品的致果校尉。顺利的解决了巫云山的事，樊梨花号令全军第二日向寒江关进发。
大军浩浩荡荡的，一路畅行无阻，朝着寒江关进发。一路上虽有些西凉探子混入军中，但一概都被柳萧寒发现，处理掉了。
终于急行军十五日，到了寒江关。
“小姐，咱们终于回来了。”白玉显然很兴奋，打马上前，朝着樊梨花开心的笑。
樊梨花坐在马上，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寒江关，唇角勾出细细的笑纹。阔别多日，不知道城里怎么样了。“走吧。”没有多余的话，抬手挥出去，大军随后跟上。
战马哒哒的踩踏在街道上，樊梨花每走一步，眉头便深深皱紧。与之前的寒江关相比，战时的寒江关虽略有愁云，却总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哀戚。难道是是有什么事发生？
“柳伯，你先安排大军的驻地，我先回元帅府。”丢下这句话，樊梨花带上白玉策马疾奔樊府。
府里早得到通报，樊梨花今日归来，是以紫鸳早早的就等在门口。见有两匹马老远的风尘滚滚的跑来，待看清是樊梨花，小丫鬟乐的不得了。
“小姐，小姐，您回来了。”紫鸳小跑上来，牵住樊梨花的坐骑。“白玉姐，你也回来了。见到你真好。”单纯的紫鸳像极了邻家小妹。樊梨花看到她纯净漆黑的眼睛，心里顿时一片灿烂。
“紫鸳长个子了。真好。这些让家丁来做就好。”樊梨花和白玉下了马，把缰绳交给紧跟出来的小厮。
白玉笑看着这个跟她一起长大的姐妹，拉着她的手跟在樊梨花的后面进了府。
“紫鸳，城里怎么了？街上的人好像都不怎么精神。”她不问还好，紫鸳一听便眼泪汪汪的。等到樊梨花走进屋内，再看紫鸳，一张小脸紧绷着，嘴唇颤抖着。
“怎么了？”白玉拉着她的手，感觉到冰凉。
“小姐，城里的人这些日子总是闹病。郎中们也查不出是何病。府里的麽麽们病了好几个，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好。郎中说，让等着大限的日子。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哦？竟然有这事。白玉吩咐下去，查查那些染病的人这几日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
“是。”白玉松开紫鸳的小手，下去办事。
“小姐，您肯定累了吧。紫鸳已经叫人备了热水，您清洗一下吧。”紫鸳抬眼，有些自责，小姐刚回来就忙起来，自己真是多嘴。
“好。”樊梨花点头，紫鸳乐颠儿颠儿的往外跑。
一路风尘仆仆，洗过花瓣澡后，樊梨花满身清爽。正巧白玉也回到府中。
“小姐，小姐，原来城中有人放了毒！”白玉火急火燎的走进来。
、第57章 兵临城下
白日的寒江关，萧萧瑟瑟。街道两侧的店铺人流稀少。偶尔有几个熟客上门，匆匆点了所需的物品，便匆匆的离开。药铺和医馆门前倒是相较于往日要热络的多。拥拥挤挤的一屋子人，都是得了最近的怪病来投医的。
城中最大的医馆广善堂如今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被病痛折磨的残喘声声不绝，低低的流动在医馆的门口。里边坐堂的郎中却丝毫未被影响，仍然老神在在的为患者诊脉。
樊梨花带着白玉走进来，便是这副人满为患的景象。
“小姐，这广善堂的当家人是寒江关数一数二的郎中，性格乖张，恐怕咱们请不动。”白玉悄悄在樊梨花的耳边说道。
女子柳眉一挑，勾唇，兀自笑开，“哦？请不动？”话未说完，一道犀利的目光直直射过来，投注在主仆二人身上。恰好女子的目光也正打量着对面的人。
男人很年轻，面色平静如水，浓黑的眉毛下有着一双深邃的眼，阔挺的鼻梁，薄唇微微上扬一个弧度，带着三分挑衅，正睨着樊梨花。
对面的那个少年公子明明就是一雌的，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看着他。卓群心中有些小惊喜。在这个寒江关竟然有人勾起了他的兴趣。
梨花压下心中的那点不爽，迈开步子走过去。
眼看就要到近前了，卓群这会儿倒是有些惊讶了。这女人是不是胆子忒大了点儿？
“您就是广善堂的卓大夫？”既然这个人是个怪人，那么也没必要弄那些客套，也省了她遣词造句的浪费脑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