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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求一个明白,我只要听他亲口说一句话。
“流离,别跟着来。”
转身,再无停留。双脚踏在青石地上,明明穿着绣鞋,可是地面冰冷却是丝毫不差渗入脚底,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我抱着鸢萝,无法腾出手拭泪,春风拂过脸颊,像是读懂了我的心思,悄无声息地带走这一瞬寒凉,将哭过的痕迹,悄然抹灭。
跌跌撞撞地奔跑在王府里,擦肩而过的丫鬟皆是以一种疑惑的目光打量我,隐隐带着些许轻蔑,我这个不受宠的侧妃,就算是在下人眼里,亦高贵不了多少。
几次踩着裙裾,又是几次险些跌倒,鸢萝亦有些不自在,哭丧着一张小脸,却没有大哭大闹。只是一双圆溜溜的明眸痴痴地望着我,粉嫩的红唇似要淌出水来,我忽感揪心般的疼,俯下头在她的脸蛋上轻酌一吻。
娘能给你的,仅是如此了。
书房书房平日里不曾在意,现下我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王府里绕来绕去。心急如焚,越是找不到,越是难忍心底的怒意,手掌不觉握成了拳头,用尽了我全身仅能使出的力气。
“书房在哪里?”
我随手抓住一个擦肩而过的丫鬟,喘着气问道。她惊恐地看着我,许是我太过用力,她吃疼,反手挣了挣。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九十章 真相(三)
第一百九十章 真相(三)
第一百九十章
“侧妃放手啊……您抓疼奴婢了”
我大怒,亦不管什么身份礼数,怒斥道:“告诉我书房在哪里”
“哎哟……疼疼疼再往前走几步左拐绕过亭子就到书房了侧妃快放手啊……让人看见了,您就不怕被嚼舌根吗”
许是心底的那股怒火郁结太久,一时止不住发泄的冲动,我下重力拉过她瘦弱的身子,她本是看着我双眼,却是目光对视的那一刻,慌忙低下了头,死咬着下唇,手臂仍是极力挣扎。
“我怕什么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奴婢不知道啊……侧妃在说些什么?快些放了奴婢吧”
我手掌用力,将她重重推开,她没能站稳,左脚一扭,一屁股便跌坐在了地上。诧异地望着我,眼里噙着水珠,可怜兮兮。
没有再和她过多纠缠,我朝着她指引的方向奔去,身后隐隐还能听见几声细微的嘀咕:“侧妃难不成疯了?”
蓦地轻笑,我疯了,对我是疯了……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被他愚弄了这么多年,我看不穿他的伪装。如今,我才醒悟,原来我看到的,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假仁假义,一直以来他的目的都没有改变。
他是恨廷曦的,恨着住在皇宫里的每一个人,是他们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南宁王生前所说的大事,我一直不愿去探究,可是事已至此,由不得我装无知懵懂,我必须逼自己承认,裴煜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他的隐忍,他的韬光养晦,他与廷昭合谋与伊岱结盟,难道仅仅是为了帮助廷昭夺取储位吗
不,不可能伊岱有要求,裴煜自然不是傻子。那么他的要求是什么?他会如南宁王一般,拱手送江山?他会将唾手可得的天下让给廷昭?曾经姓裴的王朝,他会允许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掠夺吗?他不是南宁王,我知道若说忍,他一定比南宁王更能受得住,因为……他是有野心的,而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最终得益者又是谁。到了现在,想必一切都已明了,裴煜,一直以来在宸德皇帝面前装出纨绔子弟的样子,只为迷惑他的眼睛,只待时机一到,一股冬风吹来,天下便可翻云覆雨。
我可以揭穿他的……可是我在害怕什么?我在伤心什么?我不是应该恨他吗,恨之入骨,应该像对待廷昭那样,应该狠下心,应该……应该……如此多的应该,可是我一个也做不到,我很失败,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输了决心。
书房近在眼前,我只需再跨出一步就能问个明明白白,可是双脚像是嵌入了石地里,如何也动弹不了。我呆愣在门前,看院里叶落、闻梨花飘香,天边那一抹夕阳就要没入黑暗之中,血色染透了蓝天,那般骇人的红,那般绝望的颜色。
眼眶忽地湿润,眼看着那一点点的血红渐渐褪去,晚霞余光也在无声无息中消失,夜色朦胧来袭,一轮惨白的苍月升上暗空,稀松的繁星微微发亮,那光芒刺疼了我的双眼。
怀中的鸢萝阖上双眸,入了甜梦,手掌自然而然地轻轻拍打,口中不觉呵唱出歌谣,明明该是欢喜,我却唱的泪水潸然而下,滴落在她的额头上,绽开透明的痕迹。
“谁在外面”
一声厉吼划破了暗夜的死寂,眼前的木门缓缓开启,我木纳地一动不动,双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硬逼着自己不能落下一滴。
打开房门的是以为年长的将军,一身戎装,盔甲闪烁着寒冽的凌光,他单手紧握腰间那把佩剑,一脸防备地盯着我看,目光渗人,爬满眼角的皱褶随之变得明显。
“是谁?”
一如往常的温润,这声音传入耳朵里,竟像是把利剑肆无忌惮的刺伤。那将军侧身退路让步,我微微颚首,径直跨入门槛。
“嘎吱……”沉顿的木门决绝关上。
我紧抱着鸢萝,只感觉四周几位将军皆是以一种探视地目光打量我,我不禁怀疑,他们在密谈什么?看我的眼神,犹如对待奸细。
裴煜正坐上堂,见我进来,颇有些惊愕。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副舆图,我在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心‘咯噔’一下遭受了撞击。
这是……作战才需的战略舆图,上面零零散散的小山丘皆是做下了红色的记号,一条条弯曲的道路由绿色画满曲线,一路蜿蜒,直达目的。
那里是……昭阳。
“子夫,你来做什么?”
他没有过多掩饰,目光在一瞬间恢复如常,俊朗的五官在昏黄的烛光上更显苍白,消瘦的下颚隐隐渗出些许青色的胡茬,却丝毫不影响他英姿勃发的气度。一袭藏青色蜀锦长袍,袖口镀有丝丝银线,暗夜之中,凌凌泛光。
如墨剑眉之下,那双我熟悉的明眸依旧淌出万千柔水,唇角微微翘起的一抹弧度,那笑意恍如最初,梨树下的那个吟诗的男子,俊雅非凡,不沾尘埃。
我没有答话,抱着鸢萝径直走上前去,靠近那副舆图,几位将军窃窃私语,许是介怀我这小小女子也敢如此大胆,闯入书房不说,竟还敢毫无忌讳地近看舆图。不过片刻,有人轻哼一声,想来是不屑,也对,平常家的女子有谁会看得懂这男人才能看的舆图,有谁会关心军机大事?
可是,独独我会看,更是看得懂。他们不知道而已,我爹是当朝骠骑大将军,从我会说话起,便常坐在爹的双膝上与那些将军们共议国事,幼时脱口而出的戏言,常常是惹来一番哄堂大笑。
这样的日子,久而久之便印入脑子里,若不是今日再见舆图,想必我自己亦要忘记它是什么样子。今日,却是在这般情境下去看它,实在是可笑至极。
“王爷,侧妃她……”
“好了,今日便说到此罢,你们且退下。”
裴煜立时打断,将那人未说出口的话语堵住,挥了挥宽大的袖袍,一个个人影匆匆走出书房,引来一阵盔甲兵器的碰撞声。
我俯下身,近看沿途的记号,那些小土丘上画着一个个圆圈,我隐隐猜到,这将是裴煜他们一路向昭阳进发,所要途经,攻打之地。
“子夫,有事吗?”
他站起身子靠近我,伸手想抱走怀中的鸢萝,我惶恐地退后一步,微微一侧身,硬生生地错过他尴尬悬于半空中的双手。
我冷笑一声,“裴煜,对你而言,这很重要吗?”
我单手指向面前的舆图,目光森冷,亦不看他。只感觉身旁有一道炽热的光束在我身上流连忘返,我忽感厌恶,死咬着下唇,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往事历历在目,皆是那个温润如玉,翩翩俊雅的男子。
“是,很重要。”
早该知道是这个答案了,问了等同于自己给自己割下一道伤痕,我痴看着舆图,想质问的话有很多,想发泄的怒气就要忍耐不住。
“重要到骗我?重要到和廷昭合谋设计谋害廷曦?重要到不惜忍辱偷生,也要让当今皇上小看你的能力?重要到可以抛弃一切,只为取回天下?”
脱口而出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沾满鲜血的双刃剑,想伤害他,可是却在无形中毁灭自己。我极力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能哭,不可以哭
可是眼泪根本不听我的使唤,像是受了蛊惑般一滴滴下坠,落进眼下的舆图里,渗入红色的印记。鸢萝轻轻的呜咽了一声,似乎我吵着了她的好梦,我愧疚地更紧的保住她。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带她来?为什么要让还是婴孩的她受这泪滴?为什么我做不到狠心?
“我不是骗你这世上我可以骗任何人但却绝不会骗你既然你已知道了一切,我还有什么可辩解的?是陈廷曦的死,是我一手策划的,我恨他抢走了我的东西,更恨她抢走了你你可以骂我道貌岸然,你可以骂我是阴险小人,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可以受着。可是子夫……求你不要否定我对你的心。”
我冷笑着看他苍白的脸泛出异常的潮红,泪水依旧落不休,我不知道我此时样子是有多么滑稽,心里在淌血,我却硬要自己笑出来,是因为我不甘心他骗了我,还是我接受不了他的改变?
他的心,我遗落在了很久很久以前,早已寻不回。我已经忘却我们之间究竟还剩下什么,也许只是同情,只是愧疚,如此,只是不得不恨,不得不痛。
“裴煜,为何你会变得如此可怕?你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裴煜,你已不值得我留在你身边你救过我,我无法对你恨之入骨,可是同样不能对你释怀,所以……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一刻也不想。”
他步步走近,我步步后退,脚跟已抵在桌角,无路可走。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相(四)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相(四)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恍然发现,我从未有一刻看清过他,他给我的,是痛还是伤,我已不愿再去纠缠。我知道不恨他,对不起廷曦,可是若然恨他,愧意不会减少半分,他对我的情,是我今生还不了的債,事已至此,欠的、不欠的,尽数消失罢。
“唔……”
鸢萝睡眼惺忪地看着我,红扑扑地小脸像极了熟透了的殷桃,我对她笑了笑,换来她扯开嘴角‘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笑声,于此时此刻,格格不入。
“子夫,你答应过,会留在我身边一年,你忘了吗?”
我干笑一声,徒然摇头。“裴煜,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兑现这一年之约?我走,是最好的选择,此生再不要相见,不见就不恨,不恨就是遗忘。”
炽热的目光中闪过一瞬伤痛,犹如锥子一般一下一下刺入我的心上,我抬起头与他对视,不带丝毫情感,漠然到极致。也许我与他,能以这种眼神相对,亦算是我能给他的,最后的温情。
“遗忘?你要忘了我吗?你能做到,可是我……做不到。你说我变得可怕,那么子夫,你变过吗?你我初见时,那般的美好,你丢失在了何处?你我之间曾有过的誓言,你亦忘了吗?每每看见你与陈廷曦之间的种种,我的心,如刀割、如火烧,当年你委曲求全嫁于他为妃,你有没有想过,要等我带你走?”
他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