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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这里。
“裴煜,你在怪我吗?”我想靠近他,可无论如何我却移不开脚步,这样一段距离,只要再跨进一步我就可以投入他的怀,可是,他不动,我动不了,我只能凄然地看着他,泪水顺然落下。
“你没有等我!为什么…为什么……”
“你别走!求你…求你!”
裴煜越走越远,我眼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却无能为力,眼泪瞬间如绝提般的洪水轰然而至,一阵清风忽过,我昏昏欲睡。
“子夫,你终于醒了!”
我睁眼的时候,太子憔悴的面容就出现在我眼前。我身上的鞭伤还是极疼的,稍微动一下都痛的我说不出话。
“你别乱动,刚给你上了药。子夫,连梦里你都在流泪,你身上每一处伤都在提醒我,你受了多少苦。”太子拉过我的手,拂在他的脸颊上,我对他微微一笑,他似乎瘦了。
“我回来了吗?”我的声音轻微到无声,喉咙里干涸得要命,吐气如丝,呼吸也是极困难。
“是,你回来了。以后都不会让你走了,你还是太子妃,永远都是。”他温柔地亲吻着我的手背,唇还是如此柔软,只是当我看到手上的冻疮时,我还是不自觉地缩了缩手。
“我的手……很脏。”
他却不管不顾,居然还吻在了冻疮上,他对我温和一笑说道:“一点也不脏,没人比你更干净。”
我的身子终于在日益调养中渐好,不过却落下了病根,但凡一吹风,头就疼得像要炸开似的,所以我宫里的门窗都是糊了几层的窗纸,好让我的头风病缓缓。宫里基本上是没什么变样儿,不过院里那颗桑树移植了,全种上了芍药,红成一片花海。我不喜欢这样独自娇艳的花儿,芍药不像梨花,它是无香花,看着极美,近闻却会让人大感失望。
我每日仍是喜欢翻阅一些史书记载,这些沦为历史尘埃的人,随着时光,慢慢被遗忘,有人很幸运,他们永垂青史,有人则不幸,时光选择将他们销声匿迹。
“太子妃,冬天要过了,春天一来,您的病就会好些了。”阿初站在门口,端了药碗,走了过来。阿初是新来伺候我的婢女,长相也倒水灵,不过就是有点略显滑头,所以我大多时候都不爱和她说话。她也一向知道我的脾气,见我不出声,把药放下之后就悄然退了出去,没敢停留半步。
我很想念绾儿,始终她从小都跟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过我。不知道她在裴煜那里过得怎么样了。想到裴煜,心口上微微一疼,这似乎成了一个习惯,尤其在我独自一人的时候,这种痛感,常常袭来。
我回来之后再没有见过裴煜,太子始终是忌讳的,所以我也不想再多生事端,更多的时候,我只愿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寝宫里,望着某个远方,因为我知道,他在那里。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以为是阿初这丫头,她向来做事急躁,心下倒也没多在意,依旧坐在窗边不惊不动。
“太子妃!”
绾儿?我急忙翻身跃下了窗塌,不会听错的!是绾儿的声音!
“绾儿!你怎么回来了?”
我冲过去一把握住绾儿的手,顾不得旁人怎么看。还好,绾儿没有多大变化,这就代表她在裴煜那儿没受欺负,大概是裴煜嘱咐了底下的人,他总是很会替别人着想。
“世子听说太子妃回来了,知道您一定用不惯新奴婢,所以遣了奴婢回来伺候您!”
裴煜他,知道了?是了,我又回到太**,继续做太子妃,不是所有人都有这造化,能从暴室里活着出来。宫里大概都传遍了吧,那些闲言碎语总会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想我呢?是不是我真的变了,以前的庄子夫,可以随波逐流,可以不问不顾,可是现在的我,拿回了原本就属于我的命,却再一次丢失了裴煜。不,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何来丢失。
“太子妃,让奴婢服侍您去给皇后请安吧。”
我微微颚首,再不言语,绾儿服侍我换了套庄重些的宫装。我回宫有些日子了,还未去觐见皇后,以大病未愈的理由一直拖着。我始终介怀惠妃的事,我要帮她,就意味着要覆灭皇后。
未央宫依旧威严地伫立在那里,金砖玉瓦,鸾凤柱,蟠龙门。我突然想到了惠妃每日都在暴室里静静望着这座宫殿,十六年来的煎熬,十六年来的苦难,只在今朝的成败。我轻叹一口气,惠姐姐,等着入主这里吧。
皇后神色默然地端坐在上方,底下依旧坐着侧妃、庶妃,我仔细看了看,却没有发现肖妃的身影。也许是皇后注意到我疑惑的眼神,她淡淡说道:“肖妃前些日子薨了,没过得了这个冬天。”
我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肖妃,那个温婉贤淑的女子,那个笑起来音似银铃的女子,她死了。是当年那件事造成的?小产后的她,身子调养不济,终日多是躺在榻上,我也未曾多想,只是吩咐下面的人,多照看着。没想到,那件事的后果不仅要了那无辜孩子的命,甚至还拿走了肖妃的命。
我额上渗出些许冷汗,我在怕,很害怕。我的报应什么时候会来,肖妃会不会来向我索命,如若她要,就拿去罢,本就是我欠她们母子的。
绾儿扶着我坐下,我向众妃微微一笑,举杯饮茶。皇后与我们谈着无关紧要的琐事,大概就是些宫廷近日需要举办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宫宴。
“看太子妃的气色,想来这大半年里在暴室也过得还好吧。”
是坐在我下方的秦侧妃,素来知道她那张嘴可恶,常常无事生非。只是往日里我毕竟是正妃,才未敢造次。估计这次她是看我才从暴室出来的一个罪人,大抵上没了以前的身份,虽还是正妃,不过蒙了一层罪人的灰。
我面不改色地回道:“妹妹说的是,这暴室可是个好地方,改明儿妹妹也去住上一段日子,这样你那张利嘴才有闭上的时候。”
其他的妃子见我如此说,个个都掩袖轻笑了起来。我侧脸看了看秦妃,一张如花似玉的面上此时正气得龇牙咧嘴。
“好了!没规矩!都是太子的妃子,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了笑话!秦妃,你若还记得,你始终是侧妃,有些话,不是你能说出口的!”
秦妃已涨红着双颊,又不敢反驳皇后,只好低垂着头,使劲揉搓手里抓着的裙裾。
“太子妃,你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番心意!”
我忙低头称诺,表现得诚惶诚恐,倒是秦妃在一侧一直愤愤不平却又不敢言语,惹得众人皆是一副瞧不起她的样子。
跪安出了未央宫,时辰已至未时,众人相互寒暄了一阵,便各自回了宫去。绾儿跟在我身后,看我走的方向不是回太**,着急地问道:“太子妃,这是要去哪儿?不回宫吗?”
我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去暴室,看一个知己。”
绾儿惊愕不已,我摆了摆广袖,示意她不必再说,跟在后面即可。绾儿无法,只好遵命退了回去,默默地跟着我走。
暴室门前还如我来时那般,门前堆积着零落的叶子。门口的禁卫看到我来,诧异了一番,方才过来行礼:“参见太子妃。太子妃,此地是禁宫,不可随意进出。”
我随即给绾儿使了个颜色,绾儿明白,伸手在袖里摸出一锭元宝给侍卫,侍卫推辞着说不可,我笑着进前说道:“本宫不会进去太久,出了任何事,本宫担着,绝不会牵连于你们。”侍卫思虑了一阵,终还是收下了银两,掏出钥匙,开了大门。'TXT小说下载:。。'
我缓缓渡步走了进去,绾儿有些害怕,一步不落的紧跟着我走。什么都没变,几日前,我也还被困在这里,我在这里做过苦活儿,挨过鞭子,甚至差点还毁了容貌。院子里的人见是我,个个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眼光寻了一圈,就看见惠妃站在角落里,对我微笑,我也笑着,不明所以的人都疑惑的看着我们,整个院子都没了声响。
惠妃拉着我进了屋子,一进屋,她便热泪盈眶的哭了起来。我看着心酸,伸手拂去她的泪水,说道:“惠姐姐莫哭,我说过会让你如愿,你只需告诉我,你是否还有此愿?”
惠妃木然愣了一下,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默然说道:“即便我死了,此愿亦不灭。”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吩咐绾儿关好门窗,不许任何人靠近。拉着她坐到榻上,缓了口气说道:“姐姐可还记得,你初见皇上时穿的是何种样式的衣衫,发丝挽作何髻?”
惠妃不解,但她知道我问出必是有因,思虑了一会儿,说道:“若是没记错,应该是穿的碧青色广袖纱裙,发髻挽作双垂暨,你问这做什么?”
我不答,回头对绾儿说道:“绾儿,记好了,碧青色的广袖纱裙,回宫后命人去寻!”
绾儿称诺,我侧过脸对惠妃一笑,淡然说道:“姐姐可信我?”
“当然!”
惠妃眼里流露出的信任之情,让我为之感动。
“既然如此,子夫就告诉姐姐。十日后的亥时,暴室会走水,我自会命人事先打开暴室的门锁,到时候你换上初见皇上时作的打扮,不管用什么法子,你一定要跑出来,且一直往南边跑,懂了吗?”
“这是为何?你怎么知道暴室十日后会走水?”
我轻轻摆了摆手,对她嫣然一笑,说道:“姐姐若是按照我说的去做,那你即可如愿。”惠妃也不再问,只是打趣着说多年未再穿少女装,到时穿着别扭,我和绾儿都笑了起来。
不敢多停留,以免引起有心者的注意,我唤过绾儿,正欲出暴室门,惠妃却追了出来,急切地问道:“你有把握吗?”
我也不回头,边走边说:“下次再见姐姐,就不是在这暴室里了,也许是在未央宫也说不定呢!”
身后没了声音,我拖着裙裾走在青石板路上,又见那一处好景色,多美啊,可惜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永远也不会再跨进一步。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十六章 如愿
第十六章如愿
元月十八,今日是个好天气,没有落雪,骄阳地柔光温暖地打在每一寸地方,让人身心皆是舒服悠哉。
我坐在庭院的芍药花海里,手持一卷竹简,平心静气地阅读每一行文字。一点风也没有,这样亦好,否则我的头疼若是发作起来,那可就要错过今日的好戏了。
今日就是决定惠妃生死荣辱的日子,她只能一招击中,且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心里已没有了她,那无论我帮她做什么都是徒劳,她赌的是一份深情,帝王的深情。我只能帮她做到如此了,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太子妃,您吩咐的事奴婢已经办妥了。”我微微点头,朝绾儿招了招手,绾儿会意,关上了宫门走进花海里。
“衣裳送去了吗?禁卫也已安排妥当了?”
绾儿已遣退了所有宫人婢女,偌大的庭院只有我与她两人细微谨慎的声音。
“是,奴婢已经按您说的,先送了衣裳去给暴室里住着的那位,再给今晚当值的禁卫都派了银两,这些钱,够他们几年的俸禄了,富贵险中求,他们自然答应今晚亥时悄悄打开门锁,到时候慌乱起来,谁也不会追究门是怎么开的。”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竹简收起递给绾儿,渡步走了进殿。绾儿随即跟在身后,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关上了殿门。
绾儿上前为我斟茶,我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刻意放低了声音,细声问道:“走水的事安排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