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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没法子,不过在座都是各司重职的权臣,他不愿得罪,或者不愿意因我而得罪罢了。
果然,都是些权臣呐。
风生水起,坐于南宫绝左手第一位,贵宾席一号人物窦建魁就不说了;紧接着兵部尚书;刑部尚书;跟随窦建魁鞍前马后,亦是沙场归来的洪大将军;京司都督;另外那些我不认识,不知是朝中新贵,还是以前没见过的,不过看他们的座次,官衔也低不到哪去。
物以类聚,此次宴请的窦建魁脉系的朝臣有一个共同特点,便是都是武将。即便此刻宴聚一堂,只着了便服,也掩盖不了武人的精壮强健。窦建魁的唾沫横飞红光满面,刑部尚书刚硬中的懿范彬彬,洪大将军不善言辞却奸猾的笑纹,以及另些已经见我走进大厅,或惊艳,或失神,或兴奋等着看戏,属于武人的精熠眼神。
没错,他们叫我过来,就是等着看戏。
看我,如同看戏子那般的眼光。
最低贱的,不是以色侍人的青楼女子,而是戏楼里的戏子。
他们现在就把我视作社会最低层的戏子。
或许往日对明月郡主是真的尊重,连目光都虔诚得没有丝毫亵狎之意,然而今,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最美丽的玩物。
往日他们得不到的,连想都不敢想的艳福,汝阳王府失势,我依靠诬告家人保全自己声名狼藉后,他们还不变态地觊望起来。
这些武人中,或窦建魁之流,大字不识几个,粗俗鄙陋的;或刑部尚书那般,一身武艺,但也饱读诗书的。无论是忍受窦建魁一类武人下三滥的语言,还是与刑部尚书逸兴揣飞,南宫绝皆应对如流。与各类的文人能品酒论诗风花雪月,与素质不一样的武人也能扎成一堆子。他自有他的一套处世哲学。筵席上推杯问盏,推来推去,窦建魁十杯下肚,刑部尚书三杯下肚,他却只抿了一小口,而席上旁人竟恍然不觉,只一径傻傻看着。眼见他与刑部尚书刚引经据典品鉴过宝刀,又就‘鲜花与牛粪’这类恶心的话题与窦建魁畅怀大笑,我讶然的同时,竟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是多么卑鄙无耻的一个人!
“臣相逗我们啦,这明明就是明月郡主嘛,我以前见过。”
这时窦建魁也瞧见了我,酒劲上涌,直言不讳道。
棒打出头鸟,敢在臣相府就我论事的,怕也只窦建魁一人。
其他人是早瞧见了我,不过南宫绝位极人臣,又是东道主,他不招呼我,旁人哪里好招呼敢招呼,如是看过我一眼后,又看向了筵席中心南宫绝与窦建魁处,毕竟那两位是当朝红人,谁不想着巴结。至于我,毕竟昔日身份、声名,照亮一室的姿容摆在这里,筵席上的人虽不敢明目张胆地观望,附和南宫绝窦建魁处的热闹之余,却忍不住心旌神移往我觑来。
只除了那而立之年的刑部尚书,沉默寡言,好像就对宝刀感兴趣,与南宫绝论过宝刀,抬头瞥了一眼我,就又低头,伸指摩挲起那柄上古时代的宝刀来。
窦建魁已开了口,早知我到来,却一直不理不问的南宫绝终是不得不理会我了,抬眸看我,示意我过去他身边坐下,南宫绝不顾众人都瞧着,眼神落在我身上,给我斟着酒,极是照拂的样子,但身上气氛却有些冷沉,说出来的话也寡淡的很:“呵,斐岂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义妹,让她过来陪酒陪客,做这样下贱女子才做的事?实不相瞒,汝阳王府满门问斩后,明月悲恸欲绝,我就将她送到别处静养了。”
“哦?”
一个挺年轻的老实男子悍然问道:“那这位是?”
南宫绝看向那男子,因为接下来的睁眼说瞎话温文笑起来,“她不过与明月长得有些相似而已。我也是因为此故才收留她的。看她和我那义妹长得像,所以给她取了个名字,也叫明月。”
在座的曾见过我的几位大臣,哪位不晓得南宫绝在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却只能忖在心里;刑部尚书抬眼看了我一眼,似想说什么,终究又低眼继续爱抚起宝刀来;唯窦建魁端酒在唇,看着南宫绝,玩味地笑出了声。
窦建魁能傻的时候傻,不傻的时候也不傻,竟是道:“那么说,明月姑娘既不是明月郡主,那么在臣相这位‘义兄’心里,也没有丝毫地位了?”
南宫绝转动着酒杯,沉凝了一会儿,慢慢道:“没错。”
“那臣相将这位明月姑娘送给窦某如何?”窦建魁言笑晏晏。
南宫绝沉吟道:“明月虽非我家义妹,但如此天香国色也着实令人流连不舍啊。明月已是斐的女人,窦将军这是在强人所难呐。”
“嘿。”窦建魁笑道:“女人如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过一个女人,臣相只要想要,什么样的得不到。臣相这般迟疑不决,不会是真对明月郡……姑娘动心了罢?”
明知窦建魁这是在激将,南宫绝也并不想承认,连假意应承一句也不想,依旧兜着圈子道:“窦将军……”
窦建魁打断了南宫绝的话,说道:“我也不是让臣相忍痛割爱,就只是想让明月姑娘到我的将军府小住几天,嘿嘿,也服侍我几天,只要臣相金口一开,我保证毫发无损给您送回来,臣相不会舍不得吧?”依旧用着激将这一招。
南宫绝当然不会答一句不舍得,但答舍得的话,也就是应了窦建魁的请求,他没有喝酒,六月炎炎的天气,捧了盏热气腾腾的茶在手中,他转动着茶盏,就是不吐半个字。即便是甘心中了窦建魁的激将,依他的智慧,窦建魁也必然得偿不了所愿,但他却什么挽救都不想做,兀自脸色僵硬着。自窦建魁索要我始,甚至是问及我在他这位‘义兄’心中是否没有地位时,就一直那样的僵硬。
“嘿嘿。”窦建魁这时一笑,“铲除汝阳王府时臣相调动过窦某的禁军八支,那军队用着可顺手?臣相若不嫌弃,窦某即刻将禁军八支的兵符送给臣相,从此禁军八支唯臣相马首是瞻,听从臣相调遣,与窦某再无半点关系。”窦建魁从袖中取出一道兵符,显然今日有备而来。
再迟疑下去,即便没应承什么,也显得好像是真不舍得我似的,窦建魁,此时的话就仿佛一道台阶。
南宫绝拾阶而下,淡然协商道:“窦将军打算让明月在你府上住多久?”
明月小筑里,奶娘已经哭泣了半个时辰。
“我原来一直以为相爷对郡主还是有感情的,即便没有男女间的感情,也有兄妹之情,那事过后,总会好好待郡主的……可才不过过了一个月,就把郡主送人了……他自己糟蹋也就罢了,怎么能再把郡主送去给别人糟蹋……”
不厌其烦地安慰着奶娘,奶娘依旧痛哭不止,我倒很是平静。不是不震痛,怎会不震痛?汝阳王府虽已成臣相府,但这里总是以前的汝阳王府,尽管身处臣相府,我也是把这里当作我的家的。在臣相府,在家里服侍南宫绝,是为忍辱负重也就罢了,还要去窦建魁的将军府服侍窦建魁,一样的以色相侍,床第承欢。
今日会将我送给窦建魁,明日又会将我送给谁?我如此年轻,年轻得还有着数不清的貌美如花的青春年华,未来那么多的日子里,他还会将我送给谁?
对他从不抱希望,也便没有失望,我与奶娘微笑道:“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
是啊,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可即便早就看透了他,这一刻也不禁心痛如绞。
第49章 鸿门宴(1)
翌日清晨,窦建魁将军府的人就来接我了。
这次将要去窦建魁的将军府住半个月。本来窦建魁要求的是三个月,被南宫绝僵硬着脸,面无表情地讨价还价到半个月。当着我的面,大庭广众下,像是市场买卖货物般,讨价还价。我是不是该感谢他,若没有他的坚持,我还得多侍奉窦建魁两个多月?
对镜梳妆,细致穿戴,打扮得花儿般娇媚,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臣相府,与奶娘坐进了去往窦建魁将军府的马车。
不管怎么说,能暂时脱离他的魔掌,哪怕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我也能缓一口气。
南宫绝没有来送行,最后一眼看到他,还是昨晚筵席散尽之后。宾客们都走了,甚至于宴厅里的侍者都退下了,他一个人靠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手撑着额。像是喝醉了在调息心神一样,连宾客们何时走的他也恍若未觉。虽然他喝的并不多。我看宴厅里除了他,人都散尽了,我看了他一眼,就也走了。
臣相府门口,车驾正要起程,却似从府里出来一人,只听窦建魁将军府负责接应我的侍卫长轻笑道:“臣相大人不会是反悔了吧?”
便听到笔笑嘻嘻的声音,“瞧胡护卫说的,相爷哪里会出尔反尔呢?不过相爷觉得送一位姑娘服侍窦将军,实在小家子气了。为了表示诚意,所以补送了两位美人。温柔乡,温柔乡嘛,不热闹点,怎么称得上是温柔乡?”
“诶——”姓胡的侍卫长道:“将军只让我带明月姑娘一人回去,可没说还要带别人。”
笔见缝插针道:“昨儿个相爷只送了明月姑娘一人给窦将军,窦将军当然只能吩咐接明月姑娘一人过去了。”
胡侍卫长还要说什么,胭脂水粉的香气扑面而来,有莲步自臣相府门口踏出,一个声音清清冷冷地一哼,另一个宛如黄莺般的声音抢白道:“难道我们比不上马车里的月姑娘么?”
周遭男子们还未平复的心跳声顿时又紊乱起来,胡侍卫长向两位美人看去,登时说不出话来,一如先前见我出来臣相府那样的痴怔。笔已知事情顺送,笑嘻嘻道“胡护卫看看这两位美人,一个是醉香楼的头牌,一个是群芳苑的花魁。多少达官贵人捧着千两黄金排队预约,你带回去,窦将军只有笑逐言开的。”
醉香楼的头牌?
群芳苑的花魁?
京师这等声色犬马之地青楼众多,青楼里的美人更多。这就好比是我梁国的选美大赛,京师的青楼聚集了梁国所有青楼里最美艳的女子,在这么多的青楼里,醉香楼群芳苑要混出今日脱颖而出,并驾齐驱的局面,显然这两座青楼里的女子个个秋水之姿,婵娟之貌了。马车外面的两位,更是那两座青楼里的花魁呢,想来更是美人中的美人,美人中的佼佼者。
不为与她们比较什么,只为好奇。要知道,自小养尊处优,更读的是圣贤之书,教化的是礼仪道德,王府郡主身份,更不可能与青楼那等买卖的地方有一丝一毫的接触,不是轻视不屑,是不被允许。微撩马车的竹帘往她们看去,身上衣饰华美可比宫中贵妇,身上香气可飘十里,却又不让人觉得那香味庸俗低劣,可见醉香楼群芳苑用在两位花魁身上的手笔了。当然,春宵一夜便值千两黄金,老鸨从她们身上赚的更多。可谓羊毛出在羊身上。两位花魁,一位高贵中蕴含矜持,弱如扶柳;一位春花般娇艳欲滴,貌若朝阳。看她们形态气质,我已然断定,那位高贵的女子是醉香楼的头牌玉姑娘;那位娇艳的,是群芳苑的盈姑娘。虽未涉足过那种地方,醉香楼群芳苑两位花魁的名讳我还是听说过的。
“那是那是,”胡侍卫长回神后已悦然道:“我说昨晚去醉香楼找玉姑娘出座,去群芳苑找盈姑娘出座,怎么都扑空了呢,还想着谁这么大的手腕,原来是臣相大人,难怪难怪……”
姓胡的一个侍卫长,怎么同时请得起醉香楼样芳苑两位花魁出座?要知道与醉香楼群芳苑的那两位花魁一夜春宵,都得出价千两黄金,何况是出座,将她们请出青楼,数日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