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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爹爹如何?
云肄在我教习这首诗时,也如此请问了我。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慈悲的微笑;云肄望着南宫绝,亦笑的慈悲。
云肄容貌本就像我,精致的粉妆玉琢,作我那样的笑容,宛如我笑在眼前。南宫绝望向了桥上的我。
不是刚才仅仅目光从我面庞转过,他是定定地,含笑地望着。
那是云肄之于他的答案,亦是我为此作出的回答。他晓得。
在他那样的笑容下,我收回目光,注目手中,又撕下了一片叶子。
他便往我这里慢慢走来。云肄虽没跟着,望着走向他娘亲的,他爹爹的背影,话语却寄寓厚望:“爹爹我,你要做君子哦!”
南宫绝顿步,侧身看他,“何以要做君子?”
云肄不解地望着问出这问题的南宫绝。
南宫绝招过他,蹲下身问道:“爹爹不是君子,你为此讨厌爹爹吗?”
云肄摇头。
“这不就对了。”南宫绝微笑,“爹爹不会为什么而做改变,更不会做那伪君子。”
南宫绝望着我,目光似流光清淡掠过我脸庞,“生性如此,行为上加以伪饰,岂非表里不一?”暗喻的自是趺苏,无多少嘲讽抵毁的意味,却似意在循循善导我。
是时,我再去撕手中叶子,却是没有,是个单数。
话好,景好,人此刻也还好。
然而佑儿此次中毒大夫虽说大碍已无,时过三日却仍不见醒来。这不免令我惶惶焦虑,虽然大夫每日例诊也说余毒未清,昏睡个三五日在情理之中。可我见佑儿镇日昏睡在三哥三嫂的床上难免多想。以至于食宿都在佑儿那边,若不来寻我,便是云肄,日里见不到我也是常事。一两次说好了教习云肄功课,也忘了去。这日云肄趴在床边看佑儿,直童言无忌说床上睡的是他才好呢。云肄的小有微辞,不过是因为嫉羡我常在佑儿身边,对佑儿的姑侄感情。然而这日南宫绝恰好过来,听在好耳中,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竟是挽唇一笑,笑意间尽是诡秘。
不知是臣相府的大夫太过平庸,还是我的忧虑是预感,那样有道理,竟成了真。这日臣相府的大夫照例来问诊,不来还好,一来便不可置信地几番望闻问切,直让我在一旁紧张忧惧的跟什么似的。大夫确谁诊后,终于惶惶与我秉道:“少主……少主病况突变,不知成了个什么病……脉搏跳动低缓,呼吸也是若有若无,依这情形看,是病入膏肓之象了。”
悬忧几日的心终于得到归位,却并不安定,反被大夫的话激得身体一歪,差点站立不住。我也是觉得昨日佑儿还正常,就像大夫说的余毒未清,昏睡个三五日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这刻再细看,面色果真不如昨日,甚至比初中毒未喝鸡血前还要教人心紧。接下来,臣相府的大夫,宫中御医,民间有名气无名气的医者都被请进了臣相府。奈何每每为佑儿把脉后,大夫便托词此乃前所未闻的疑难杂症自己束手无策离开,渐至看过何儿容色一眼,便摇摇头告辞。我心里越来越惶乱焦灼,南宫绝心情却一副很好的样子。倒也不起疑,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是吗?佑儿此际药石无医是,佑儿初中毒的那晚亦是。只要他自己的儿子好好的,别人的血脉他才懒得关心呢。即便佑儿算起来并非与他论不上亲戚关系,佑儿是云肄的亲表哥,唯一的表哥。但他就是那样,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哪怕他为我请来了御医院院首。
可是以他的地位身份,这不也是一句吩咐这样简单的事么?
御医院院首梁大人的到来,不仅为我带来了代表皇室医术威这样神圣的曙光,更将那份郑重……佑儿的病况需得他前来拯救的危机膏肓扩大化了。
“病疾已侵进血液……便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了……”梁天医断脉许久,神色凝重道。
我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般,拜求道:“恳请大人再想想办法……”
梁太医摇首,终在我的悲泣求恳下不忍拂绝,无奈叹气,为难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
踌转的态度不异给出了人希望,春情急道:“大人只管吩咐,便是再难我们也拼力筹办!”
梁太医踱步往窗前,负手背后背对我们道:“古书记载有以血换血的方法,倒是或可挽救少主。可惜下官医术微浅,从没实施过。亦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病患;再则此法医病太过残忍,便是救得少主,与少主换血之人也得因经承继少主病痛,救一死一,于救死扶伤的大夫而言,这又与没救有何区别?而且一个不慎,不说少主救不了,与少主换血之人也会为此丧命。”
“救得少主,便是牺牲自己性命又有何妨!”云坤跪地,望住我,与我请命,“属下愿为少为换血!”
“属下也愿意……”
“属下也愿意……”
…………
一时跪地的汝阳王府侍卫满满一屋子,我还未及言语,梁太医已悲悯而感慨地望了他舞一眼,目光又掠过先前急言只管吩咐,什么都拼力筹办的春:“这更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了。此方换血需得至亲,否则血型不能匹配……”
这便是拼力筹办,也未必办的了的事情了。
梁太医望着我,话点到此便没有再说下去。他官至御医院院首,对昔年汝阳王府满门抄斩的事哪有不知。
在梁太医的目光投过来后,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看着我,又看着云肄。
我亦望着云肄。
云家满门抄斩,只余下佑儿这点血脉。而云肄是佑儿的表弟,虽是外戚,却实实与佑儿血脉相连。
不是在计算这个,可是极自然地望了云肄。
云肄显然晓得大夫那话意味着什么,我们大家的,我的目光又意味着什么,他骇得失色,不可置信地望着我,连连退步,声音颤抖道:“娘亲……”
给佑儿换血事不宜迟,梁太医说最迟不过三日。这三日,云肄便哭了三日,哭的声音都哑了,本能地不愿意与佑儿换血牺牲自己是一,当然比之这个,更惧怕换血的过程和将至的死亡,然而最令他惊痛的,却是我虽然默不作声,却在那时望向他的目光,他的娘亲想牺牲他,想牺牲他……
本以为母子关系改善了,从凉山不辞千里找来臣相府,唤他肄儿,教他认字,待他温和与佑儿无异。然而这些都只在我闪现世安稳的前提下。一旦佑儿有何不测,譬如今刻,天平立马偏斜……倘我一直待他不好还好,他纵是怨念深刻,也无有惊痛,可待他好了,又如此凌迟他,这显然教他更为伤心。
他的伤心,我无力去面对。只在第三日晚,沐浴净身,换上一件白衣后,推开了给佑儿换血准备的,已将佑儿安置在那里的那间病房。
不止云肄惊痛,我也是惊痛的。这世上与佑儿血脉相连的至亲,只有我和云肄……以及,不知远游到哪里的二哥。甫时我当然只能看云肄,自己总不能看到,看不到自己罢?
他竟然以为我想要牺牲的人是他。那样的性子,真是跟他爹爹一样啊。
他怎么没有想过,我想牺牲的人是我自己呢。我是佑儿的姑姑,也与佑儿血脉相连不是吗?
他这三日真是哭的让我烦心又痛心啊。
然而他这哭声,只怕是我存于这世间最后,也是最想记住的念想了。
大夫已经将我手腕净洗,就待为我与佑儿插针换血。
这时房门却被人踢开,不是揣开,就是那样轻轻踢开的。就好像踢门的人,手上抱了东西,手没法腾出来开门,是而以脚轻轻踢开一样。
进来的是怀抱云肄不方便,所以以脚踢开门的南宫绝。然而无论是开门的动作,还是他此刻含笑怡然的神态,都与房中气氛迥然不同。而云肄已经奇怪地止了哭声,正一脸泪渍地看着我。
“好了,”一进来,南宫绝便望着梁太医,说道:“大人功成身退,可以离开了。”
本是为一命换一命换血的繁冗医务做着准备,因此而谨小慎微的梁太医此时适然与南宫绝一揖,恬然道:“下官先告退了。”
接着,梁太医又与我告辞,“郡主舍己救人,难能可贵。”
……好似有什么不明白,又好似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梁太医已经离开,我还是呆愕不己,而云肄已扑往我中,哽咽唤道:“娘亲,娘亲……”
南宫绝走近,摸着云肄的头,“我就说吧,你娘亲不会牺牲你,而是牺牲自己。”
见我仍是一径呆滞,南宫绝为使我宽心,特意与我解释道:“佑儿‘病况突变’是因为服了我事前从梁大人那里取来的药,并无大碍,明早醒来就没事了。”
……佑儿的生命垂危,不过是个闹剧。南宫绝设下的闹剧。
这真正深浓了我与云肄母子感情,他用心良苦。然而,在云肄的愕然下,我却抬手一个耳光“啪”地掴在他脸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下部 第23章 选择
我的那一个巴掌,南宫绝显然饮恨难当了。然而我并没有丝毫以为错和赔礼道歉的意思。他或许是好心,但玩笑委实开的太过份了。佑儿的性命安危,汝阳王府最后的一点血脉于我而言何等弥足珍贵又小心翼翼。他显然也晓得这点,虽是痛恨,却也没有以牙还牙还击于我。相安无事之余,云肄带话,因为庆贺佑儿身体康复,南宫绝摆下洒宴。他首先示好,我也拉不下脸耿耿于怀。何况带话的人是云肄,又是借的庆贺佑儿康复之名。
宴席上的菜肴我喜欢吃的。然而在云肄的示意下,每尝一道菜,都觉得有些异样。味道再正常不过,可是气氛却有些诡异。桌上的四个人,佑儿倒是正常,可云肄与南宫绝父子却引人侧目了。倒也不觉得他父子会在食物上促狭我,尝起菜来也没有胆战心惊的地步。只期望宴席快点结束。终于在云肄貌似随意的示意下,尝到最后一道素什锦,才夹在筷上,云肄已迫不及待地问我:“还可口么?”
品味过后,我实话实说道:“和以前所食的这道菜大不相同,虽是普通,过后回味,齿间余有一股竹香味。”在幽州是觉得厨艺,又怎么揣度不出此乃第一次下厨,经名师指点的结果。膳桌上南宫绝与云肄神态,云肄又如此问,我微微瞥向南宫绝,这不会出自他的手吧?
看着他,并非挑刺地补充道:“不过,有几味调料放多了,有些咸了。”
这样诚恳的态度,不是对膳食所做的总结,而是之前嫌隙的冰释。
他显然晓得,纵有怒结,也化作席上春风一笑。
何况上他在让步,酒宴是他设的,那道言欢菜也是他做的。
是夜,宫中传来圣旨,趺苏召我翌日进宫。
在云肄与我讲述遇到身上抹有‘鲸的便便’的人之时,便已知晓趺苏见面在即。何况佑儿‘病况突变’一事有求御医院,只怕不是这些日子佑儿卧病,他早已宣旨令我入宫觐见。今佑儿康复,我心下晓得旨令就在这几日了。传旨的公公离开后,南宫绝问我,“可是不想去?”
他道:“若有此意,皇上那里我去回话。”
他当然是不希望我去。然而不去成吗。总是告诫自己对趺苏要无欲无念,私心里却还是想见他的。他无情,我却做不到无情。
再说,佑儿何以会中毒,我也要去问问不是吗?
是和南宫绝早朝一起进宫的,然而才在宫中分道扬镳,经内侍引领去偏殿等趺苏,才至那里,观祥殿内物什,趺苏的声音已从我背后传来,带了明朗的笑音,“那个青花瓷有什么好看的,朕带你去看……”伴随着他的说话声,他的手从我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