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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蓝天说:“把房子拆了,再搬上山,再盖上房子,你们够能干的!”
白云问:“院子里的石磨、石碾,也是你们弄上山的?那得多少斤啊?”
王哥答:“你们没见我弟,他比我力气大。下午我带你俩去我弟家,泉眼儿就在他家院里,你们尝尝泉水,可甜了。”
齐蓝天说:“我们这就走,今天晚上要赶到透灰窑村,明天一早就去沥水河乡,下午一点,在沥水河乡有个会议,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吃完午饭我们就走。明天下午要赶四点钟从沥水河乡,回县城的班车,后天没有班车。”王哥说:“着什麽急啊,再把‘七仙女’累坏了。”齐蓝天说:“明天走不了就窩在沥水河乡了。”
白云问:“王哥,你院子里堆了那麽多黄土,是从山下的路上背上来的,干嘛用?”
王哥说:“可不是从山下的土路上挖的土,都是我媳妇背上来的。我有空也下山去背土。我要扩大菜园子,这山顶都是石头,我这是改良土壤。”白云说:“我爬上山里还喘呢,再背着一筐土上来,土就把我压死啦,你们太了不起了!”
刚吃完中午饭,齐蓝天就下地穿鞋。白云见他着急赶路,也下地穿鞋。她看见她的鞋面上已经破了,鞋底也磨的马上就不能穿了。她不知道这双鞋能不能坚持到沥水河乡,就是穿不到沥水河乡也没有地方买去,只有凑合穿着。王哥的媳妇拿出放针线的笸箩,找出针线把白云的裤脚给缝上了,然后她把白云鞋面的破洞也缝上。
齐蓝天从裤兜里拿出钱,递给王哥,说:“这是我们俩人的饭钱请您收下,按县里的标准给您的。”他把钱递给王哥,王哥说什麽也不接钱,齐蓝天只好将钱收了起来。
王哥说:“你们不是乡邮员,没要紧的事,县委又不缺钱,石片梁乡和沥水河乡都通车,这麽急是什麽情况?从我这里下山也得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到透灰窑,从透灰窑到沥水河还要翻一座山,大槪有五十里山路,你们再急也赶不上明天回县城的汽车,不如在我家住一晚上,下午四点云彩就飘上来,飘在窗外,打开窗,它就飘进屋里,美着哩!明天早起再去透灰窑村也不迟。”
齐蓝天说:“我是急性子,不能耽误时间,时间就是生命。”
王哥问:“你们去透灰窑谁家?我就是透灰窑的人,搬上山来也没几年。”
齐蓝天答:“老民兵王山林家。”
王哥说:“他早没记性,问也白问,不如在我家住一宿,明儿起早走,还能赶上班车。”齐蓝天哪儿听劝,他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王哥见齐蓝天不吱声,知道白说了。他本是个痛快人,便催促他们快走,不要在他家耽误时间,他问齐蓝天要了党史办的电话,说以后去县里办事时看望他们。王哥和他们一起走出家门,他站在山顶上,把从山顶到透灰窑的下山的近路,指给他们。
透灰窑村偏离山路,从山顶下到透灰窑村走山路很绕远。从树林里穿行过去近一些。石片梁的后山上长满松树,树间是灌木丛,白云差一点踩在山鸡的尾巴上,山鸡像箭一样从白云身边飞起,吓了她一跳。她很耽心遇见蛇,走起路来非常紧张。他们俩下到山底下,看见了村庄。两座山之间有一条山沟,透灰窑村就在山沟的西头。
第二章 夜访透灰窑
透灰窑村位于群山包围中,是群山中唯一的平地,王家哥俩儿搬到山顶上住,村子里只剩下六户农民。由于村子偏离山路太多了,电线杆没有竖过来。村子里没有电,家家户户夜晚点煤油灯照明。这里都是石头地,打不出地下水。每家都用水窖储存雨水,少雨的季节,农民吃水困难。年轻力壮勤快的男人,走几十里路到山顶去挑山泉水,喂牲畜,做饭,喝茶。年老体弱的人,懒惰的年青人,只能用水窖里储存的水,走那麽远的山路,他们也走不了,或者不愿意走。
王山林家院墙外,就是村里的打谷场,不大的一块地上,堆着几堆秫秸杆儿。有个青石滚子,滚子中间穿着一段粗绳子,被丢弃在打谷场上。
白云他们到达时,天没有完全黑下来,王老汉一家人上山脊的地里干活去了,还没回来。石片梁的山上全是石山,只有山脊上才有土,他们只能将秋粮种在那里。
天快黑时,一家人才回来,进得院中,王老汉说:“年年县里来人问我当年的事,我说过多少遍,我不记得,没有人相信,我真记不得,今年早些时候还有人来过。”齐蓝天问:“有人来过?他长什麽样儿?”王老汉答:“大脑袋,大高个儿,脸特别黑,穿着西服,运动裤子,球鞋,戴个毡帽子,说自已是主任,那个怪模样儿,我们农村人直笑话他。”白云也笑了,王老汉把董主任形容的一点都不差。董主任是县委里唯一的怪人,他穿衣,行事都很另类。而且他的头特大,大家背后叫他大头主任。齐蓝天很生气,说:“他来过了,还叫我们来,真能装孙子!”白云心想,他来过还叫我们来,是想考验我们的耐力?还是为什麽?
王老汉的堂屋里没有家俱,只有两个没有上漆的长条凳子。堂屋也有东、西两个灶台,也有通向东、西屋炕的火道。堂屋的东北角放着几个大、小不同的缸,有粮食缸、还有腌菜缸,放红豆、黄豆的缸。屋里散发着腌酸菜的臭味儿,还有各种说不出的酸臭味儿。白云被薰的要崩溃了!
晚饭也是在火炕上围着小炕桌吃的,有白面豆包,干豆角儿炒腊肉片儿,萝卜丝炖粉条儿,棒渣粥,劣质散白酒。
晚饭后,白云在小炕桌边摊开稿纸准备作记录,齐蓝天寻问王老汉。王老汉真不记得什麽事了。他下炕,从一本书里拿出一张纸条,也就一张卷烟纸大,他递给齐蓝天说:“这是当年过八路军时,战士们吃的九百斤粮食,打的欠条,到今天也没个说法。”齐蓝天说:“那个带毡帽的就管事,你干嘛不给他。”王老汉说:“我给他看了,他说他官太小,说了也不管用。”齐蓝天说:“他才管用,他是我的上级,他要是不管用,就没有管用的人了,你到县里去找他,去他家里找他,他怕媳妇,你赖在他家不走,在他家吃饭,不让他们睡觉,他媳妇一闹他,他一准给你办事。”
王老汉说:“我家没有白面,过几天去县城买面,去找他,不知道他家住在哪儿?”齐蓝天说:“我知道,我给你写一个地址,你抄一遍,别叫他认出我的字。”齐蓝天给老汉写董主任家的地址,老汉拿出一个本本记下来。白云问:“他找董主任有用吗?”齐蓝天肯定地说:“当然有用!”老汉把写着地址的纸条,从本子上撕下来,装进了上衣口袋里。白云问:“干嘛去县里买白面,你们不种小麦?”王老汉说:“这一带的村子没有种小麦的,种出来也吃不成。小麦要日照好,土壤好。我们这里都是山脊土,就能种棒子、高粱、黍子之类的粗粮。”齐蓝天说:“小麦得日照好,这里的太阳都叫大山挡着,长不好小麦。”
王老汉问:“从我们这儿,去石片梁坐汽车和去沥水河坐汽车都得走五十里山路,走沥水河好走。干嘛叫女人走一百里山路?山上种不了麦子,都是我们爷们几个去县里买白面,从不让我媳妇和女儿走山路。山上有狼,狐狸,还有蛇,不安全,有一天我们村的一个村民,还看见了熊。”
齐蓝天说:“是我们大头主任的意思,人为制造的事端,你如果反对,你就是不服从领导,你不反对你就受罪,白云都接受,我也应该默认。”
白云说:“我刚从乡下调上来,就是不愿意,又有什麽办法,‘明
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假如我反对就给董主任落下话瓣,他可以在任何场合借题发挥。我害怕,我不寒而慄。”
王老汉说:“我还是留着欠条,等县里比他大的官儿来了再说。我觉得戴毡帽的人,不像能给我们农民说话的人。”白云内心很纠结,她同情王老汉,他是七十多岁的人,人生有几个七十岁?他满头白发,满脸苍桑,住在这样的石井中,过着没电没水的生活,太凄惨。同时她又恨董主任,他有能力为什麽不给老汉报补助?九百斤粮食能合多少钱?玉米面才两角钱一斤,九百斤玉米面没多少钱。
白云问:“你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儿子,也搬到山顶上去住,那里有水也有电,总比你们住在这里强。你们村王老大就住在山上,他生活得挺好。”王老汉说:“前年他媳妇叫雷劈了一次,还好没劈死,实在太吓人啦!”白云想,怕危|蛄叫还别种地了,如果什麽都怕,就别活在世上。
晚饭后,白云要刷牙、洗脸。问老婆儿哪儿有水,王老婆告诉她,水缸里已经没有水,明天才能从水窖里取水。水窖那里没有亮儿,现在太晚了,不能去打水了。
当晚白云他们就住在王老汉家。齐蓝天和王老汉,还有他的两个儿子睡在东屋的炕上。白云和老婆儿,闺女睡在西屋的火炕上。白云抖开被子,被子很脏,褥子也脏,她没脱外衣,把被子盖在肚子处,被褥上的酸臭味儿,屋子里的酸菜味儿,薰得她一宿没合眼。山里有的是不要钱的柴枝,他们把炕烧得滚烫,现在是夏天,就算山里凉,也没必要这麽烧炕,白云的衣服湿透了,头发也湿淋淋的,整个人像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只落水狗。
王山林老汉家养了一匹骡子,不知是没喂饱食,还是生病了。它又是叫唤,又是踢木栅栏,闹腾一整宿。搅得白云一宿都没睡着觉。
早晨起来时,一家人都不在,急坏了齐蓝天。他着急赶路,昨天晚上就和老汉打过照呼,人家根本不拿你们当回事。白云说:“你把饭钱压在书下,咱们不吃早饭,走吧!”齐蓝天非要吃早饭,还要和老汉打个招呼再走。白云即使想走,她也不敢走,荒山野地的,再遇见狼或者遇见蛇,她该怎麽办?他们只好等着王山林老汉。
王老汉一家人上山干农活儿,快八点钟才回来。早饭吃得剩豆包,剩粥,咸芥菜丝,贼咸。白云吃出豆包馊了,她想吐掉,不敢吐,豆包在嘴里转了三圈,还是咽下肚,总算将馊豆包全消灭。
她站起来,想起来还没洗脸和刷牙,她问老婆要水,老婆告诉她还没顾上打水。王老汉的俩个儿子虽然身强力壮,可是太懒了。水缸里从昨晚到今早都没有水,一家人就不洗脸,也不洗脚,不刷牙,就这麽胡弄自己?白云从昨晚到今早都没洗脸,没刷牙,没洗脚。她的布鞋,袜子全破了,双脚很脏露着脚趾。她发现自己脏成了童话里的《豌豆公主》,只是没人用豌豆鉴别她是否真公主。
俩个人走出王老汉家,顺路来到草料房,看见一个特大号的方水泥池。池底有水,水深不及两尺,水面上漂着菽秸杆儿,塑料袋,碎纸屑。
白云问:“这是他们的储水池?干嘛弄得这麽大,没有必要,太傻大了!”齐蓝天答:“你仔细看,往池底看,看底下有什麽?”
白云眯着眼往池底看,贴着底儿,有许多长扁条虫子,它们一头吸在池底,另一头随水摆动。白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事实,池底居然有虫子,那麽她昨日吃的饭,喝的水,都是这长了虫子的水?这脏水不仅养了透灰窑的村民,还养了这些白色长扁条虫子?
白云很疑惑,她再次朝池中看去,那些虫子正喜孜孜、活渤渤在水中嘻戏,她一阵头晕目眩,把刚吃下的早饭吐在水窖边。天啊,这是什麽脏水啊?难道他们祖祖辈辈就喝这样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