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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身子一震,直愣愣地望着皇帝,欲言又止。
“说!”
“其实——”黑衣人期期艾艾地道,“若王爷能振作,以他的武功,天下无人能伤得了他。”
德帝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但现在又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振作?
逍儿,父皇真的做错了么?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着,终于第一次感到了悔恨。
冷风肆意闯入室内,带来入骨的清寒,偌大的宫殿突然显得那样空洞而冷寂,满目的雕梁画栋也不过是一个个冰冷的影子,将身处其中的人衬得更加落寞。
这高高的殿堂,象征着帝王的尊贵,同时也承受着所有帝王都无法避免的孤寂与苍凉。
黑衣人离开后,德帝独坐许久,终于下了决定,派人严密监视皇后和大皇子,并召来两人,严词训斥了一番,严令二人立即罢手,若睿王有丝毫损伤,必将唯他俩是问!
皇后和大皇子心中愤愤不平,但也不敢抗旨,只得暂时放弃了刺杀计划,另谋他法。
反正欧阳逍现在生不如死,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已形同废人,杀与不杀,又有什么分别?
◆synxing
第二卷 宮闱驚變 第165章 惊蛰(一)
转眼到了惊蛰,阳光暖暖一烘,绿意已经充塞天地。人们脸上刚刚绽开春的喜悦,便平地起惊雷,边疆传来急报,北越竟发兵四十万,极速攻来,且势如破竹般连下两城。
一时间,朝野震恐,民心惊惶,乌云笼罩着京城,驱散了明媚的春光,代之以沉闷阴翳得血腥气息——
战报雪片般飞来,朝中却分成议与主站两派,各执一词,争吵不休。德帝心急如焚,欲待迎战,又无可用之将。震北将军年迈,虽一再上表请战,但派去的御医却回复说将军身体状况不佳,已不再适合出征了,而自己一直属意的人选却又……
一想到欧阳逍的现状,他不由得深深叹气。萧贵妃因为儿子的事,终日以泪洗面,郁结于心,竟至病倒。眼下军情又如此紧急,国事家事,像两重大山,压得他透不过起来。他揉揉太阳穴,抬眼看向墙上挂着的万里江山图,江河好汉,崇山峻岭,气势如虹,只是,委实太重了。
外面虽已发生了惊天巨变,欧阳逍却恍若未闻,整日除了醉酒,就是昏睡。若非张天化每日趁他熟睡时运功替他祛除酒毒,似他这般喝法,只怕早就醉死了。但即便这样,也是成天昏昏沉沉的样子,周围的人虽想法设法地劝慰,但他依然故我,如行尸走肉一般,仿佛什么都不再放在心上。
众人见他这样,皆又急又痛,风云仙偷偷哭了好几回,终日柔肠百结,抑郁伤感,把个如花似玉的容颜,煎熬得无比憔悴了。
是夜,细雨绵绵,欧阳逍宿醉方醒,喉咙火烧火燎地疼,“水……水……”从嘶哑的嗓子眼里费力地挤出几个字来。
旁边有人递过一盅茶,他接过猛喝一气,才觉好过了些,一抬眼,顿时愣住了,浑浊的眼神渐渐有了一丝清明:“先……先生,您怎么来了?”
眼前之人宽袍素服,风神高逸,竟是萧问天。望着欧阳逍苍白瘦削的面容,他摇了摇头,沉沉而无奈地叹息:“一个女人就能让你一蹶不振,你还是以前那个雄心万丈的逍儿吗?”
“没有了月儿,弟子真的觉得……生无可悲。”欧阳逍脸上布满死寂的黯灰,灵魂仿佛早已化做了一缕青烟,追随那人而去,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冷冰冰的躯壳。
夜色寂寂,寒声碎碎,一豆孤灯,在风雨中奄奄,烛焰飘忽不定,摇摇曳曳地碎了一室暗影。
“你真的以为她死了?”萧问天神色奇异地望着他。
欧阳逍一震抬头,愣愣地看着萧问天,好半天才慢慢消化了对方话中的意思,脸上渐渐浮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结结巴巴地问:“先生……先生难道怀疑……”
“为师夜观天象,属于她的那颗主星并未陨灭,而是移向了北边。”
“先生怀疑她逃回了北越?”欧阳逍愕然。他虽深知萧问天精通天相之术,但此事委实太过荒诞,是以仍旧摇头,“弟子亲眼所见,月儿她……她当时脉细全无,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龙五告诉我,昔日风九歌大有渊源的话,就有可能借假死来脱身。”
“假死?”欧阳逍惊诧地盯着萧问天,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对。风九歌医术高超,曾研制出一种假死药,可以让人脉细停顿,看上去与死亡一般无二,但一日后就会自动醒来。”
“竟然有这种药,弟子怎么从未听说过?”
“昔日有极厉害的仇家找上风九歌,他就是靠这药诈死,才瞒过了对方,隐姓埋名躲进了北越。这是他一个极大的秘密,自然不会轻易让人知晓,为师也是无意中得知此事。”
“这么说来,月儿她……恨可能没死?”欧阳逍眸中渐渐现出神采,时亮如星辰,仿佛有股热流注入胸膛,死寂的心重又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要蹦出胸腔似的。
“先生,她真的没死,是不是?”
他兀自不敢相信似的,又追问了一句,眼神热切得像着了火,一点一点地燃烧起来,带着难以言喻的炙热与狂乱,直直地注视着萧问天,却又有一点怯怯的迟疑,仿佛一切只是个美丽得如同水晶般脆弱的幻梦,一不留神就会破碎。
见他这般模样,萧问天眼中异芒闪动,似要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叹息:“说起来,为师也只是推测罢了,若想知道真相,唯有亲自去察看。”
“先生的意思是——”欧阳逍蓦然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
萧问天目光炯炯地望定他:“若不挖开坟来看看,又怎知她是生是死?难道你想永远这么痛苦下去?”
“可万一——”万一打开棺木,看到她的尸首,自己还能再承受第二次打击吗?他连想象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刹那间,只觉得手足发软,浑身的力气好像都流走了,生平从未像此刻这般胆怯犹豫过。
“为师有九成把握,她一定没有死!”萧问天坚定有力的声音在室内回响,似击石入水,震荡出层层涟漪。
欧阳逍霎时一脸狂喜,再无丝毫迟疑,振衣而起:“先生说得有理,弟子这就去月儿坟上看看,若她海或者——”蓦然一声长啸,激动之情仿佛熔岩喷发,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他飞也似地转过身,一刻不停地冲进了黑漆漆的雨幕。
漆黑的天空,漆黑的密林,漆黑的坟场,细雨丝丝缕缕,密密缝和了天地。
欧阳逍全身都已湿透,连发梢都在滴水,但他全无所觉。仓猝间,没有任何工具,就用双手一下一下地刨着坟堆。硬硬的石子、碎木咯得手指生疼,甚至划破了肌肤,渗出细小的血珠,他却毫不在乎,心中只有一个热切至极的希望,这希望就像一轮光芒万丈的红日,支撑着他,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力量!
棺材,终于一点一点地露了出来。
指尖触到冰冷的木头,仿佛一块热炭突然浸进了冰水里,高炽的热情蓦然一冷,不确定的犹疑又阴阴地滋长起来。
他犹豫了半响,手指僵硬得近乎痉挛,整个人都似被冰与火轮番煎熬着。
最终,对她的渴望战胜了一切!
满是雨水的脸上,骤然划过一丝决然的光,他一咬牙,猛地掀开了盖子。
仿佛有闪电划过天空,冰冷的雨丝一下子消失了。
空的!
果真是空的!
他痴痴地站着,想哭,想笑,想拼命呐喊,喉咙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心里只是一阵阵的狂喜,像汹涌的浪潮一样,一波接一波地袭来,直要将他甜蜜地溺毙!
终于,他仰天长笑,多日的伤痛仿佛全都在雨中蒸发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欢悦。
细雨作弦,风过弦,冷冷清音,宛如花开时节,草木摇馨,燕飞蝶舞……
春天虽然早就到了,但他直至此刻,方开感受到春的气息。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沉沉的,带着一丝滞重。
他回过头,就见萧问天撑着把竹骨伞站在雨中,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不知是哭还是笑地说着:“先生,你猜得没错,月儿她果然还活着!”
萧问天却连一丝笑容也没有,只是盯着他,脸色凝重深沉如同夜幕:“她既然没死,为何不来找你,告诉你真想,却任由你痛苦得生不如死?”
欧阳逍一愣,随即慢慢扯开一抹笑:“或许月儿有什么苦衷……”
“是吗?”萧问天冷哼一声,声音渗出犀利的寒意,“那为何趁你颓废之际,北越大军就极速攻来?”
“什么?”欧阳逍身子一僵,笑容倏然冻结,“北越竟然发兵?”
“没错,还接连攻下了弋阳、扶风两城。”
欧阳逍晃了晃,勉强稳住心神,强撑着问:“这跟月儿有什么关系?”
“据说,此次北越的军师是名神秘的女子,你的手下龙五调动潜伏在北越的暗人,费了很大劲才打探出她的名字。”
一股莫名的惶恐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四周一片空白,只看见萧问天一张一合的嘴,慢慢地、慢慢地吐出那个熟悉的名字:“林月儿!”
天地仿佛在这一瞬化为静止,然后,惊雷滚过,刹那间,血液都凝成了冰。
欧阳逍直愣愣地看着萧问天,脑中只是一片混沌,费了半天力,方蠕动着嘴唇,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先生难道怀疑——”
“不是怀疑,是肯定!”萧问天语气激烈,“逍儿,你醒醒吧,不要再自欺了,她其实一直都在骗你!”
“她在骗我,她真的在骗我?”欧阳逍低声喃喃,一颗心越来越沉,直沉入冰底。血液的跃动却出奇地清晰,一下又一下,震得他的身体快要裂开。
——“就算天塌了,地裂了,海水干枯了,我对你的恨也不会消失!”
——“要让我停止恨你,除非我死,或者,你死!”
——“你被我害到这个地步,竟然还不肯相信事实,当真笨得可笑!”
——“打蛇自然要打七寸,现在我做的不过是扰乱那蛇的心神,让他露出七寸来罢了。”
她昔日所说的话,句句回荡在耳边,燃烧着恨意的面容,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心仿佛被什么撕裂开了,带着崩离的声音,让他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原来,一切都是她布的局——”
仰天,雨水击打在脸上,清醒地感受到彻骨的寒意。款款温言犹在耳边,似水柔情尚未逝去,却统统化作一个狠辣的耳光,彻底扇醒了他。
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指节压得咯咯直响,森冷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眸中神色似寒冰、似利剑,狂乱地交织不定。
僵立了半响,徒然发出疯狂的笑声:“好,很好,你竟然又骗我!”怒火熊熊,抑制不住地蔓延,似要将整个人都焚毁,化成灰!
一转眼,看到坟前的石碑,用血刻成的碑文,记录着他至悲至痛的一刻,现在却仿佛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每一划,都似她犀利入骨的冷笑。
他脸色铁青得近乎狰狞,眸中渐渐染上一种浓浓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