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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天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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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围着两人无声无息地流动;阳光,一点一点镀在身上,仿佛是在精心描摹着一幅至美的图画——

  一个清逸灵动,宛若青空一抹皎皎的月华;一个威武伟岸,犹如九天之上最炽烈的日芒。那样鲜明的对比,却又是那样奇异的调和,四目相对处,竟都有瞬间的恍惚。

  只是,一瞬间。

  就如潮水触着了礁石,又极快地退去。林月儿垂下眼睫,折扇一收,一旁红绡的已上前为她打起车帘,她不再多语,白衣翩飞,径直上了马车。

  赶车的依然是那刘二子,他娴熟地舞动长鞭,发出清脆的响声,伴着一声骏马的长嘶,马车朝前飞驰而去。肖阳和轩羽也跟着飞身上马,紧随其后。

  一路风景如画,看不尽的田园村落,赏不够的青山绿水,不知不觉已至京城。

  云州城乃四方建筑,分外城、里城与宫城三重。马车越过横跨护城河、宽阔可容四车并行的飞云桥,自南门悠游入城。只见处处人潮熙攘,柳摇花飘,酒堂茶馆盈街,高楼轩阁错落,城富民丰,买卖和盛,一派盛世繁华之景。

  马车没行多远,便在一个酒楼前停下。此楼不比他处,格外显得气势恢弘,富丽的楼阁高耸于街首,前边出檐朱廊临着闹街,挂着六盏亮红纱琉璃灯笼,泥金赤匾龙飞凤舞写着“天香楼”三个大字。时近正午,门口进出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车如流水马如龙。

  这里,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它的出名,不仅因为酒香菜好,更因为在这里只要有钱,就能吃到任何你想吃的东西,当然越珍稀的东西要价也就越高。

  曾经有个无赖指名要吃王母娘娘的蟠桃,“天香楼”的要价是一千万两银子,他当然拿不出,却还想闹事,结果被痛揍一顿后丢在臭水沟里,此后再没人敢来生事。

  当然,也有人拿足够多的银子吃到了自己想吃的东西。例如:有人用七千两银子吃到了东海鲨鱼肚子上的一块肉,也有人拿二万两银子吃到了天山雪莲炖鸡,甚至还有人拿十万两银子吃到了仇人的一只耳朵。

  客人想吃的东西千奇百怪,但只要世上有的,“天香楼”都会千方百计为你寻来。有些交易是秘而不宣的,所以楼上有个雅间,专为那些有特殊要求的客人准备。

  林月儿等人走进“天香楼”时,正好看见有人从二楼雅间出来,是一名头戴面纱,体态婀娜的女子。酒楼的王掌柜跟在后边,看见林月儿,忙屈身行礼。

  待那女人走远了,林月儿随口问:“这人想吃什么?”

  王掌柜垂手躬腰,凑近林月儿耳边,低声恭敬道:“回小姐,她想吃西域进贡的圣颜果。”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在人声鼎沸的大堂,就像一滴水珠悄然淹没在大海里,除了近在咫尺的林月儿,旁人再难听见。然而一旁的肖阳却蓦然一怔,他听力极为敏锐,王掌柜形同蚊蚋的声音也一字不拉地钻进耳中,激起了朵朵惊疑的浪花。

  圣颜果如今正是京城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个热门话题。它是龟兹国进献的贡品,一共只有十枚,据说有驻颜的奇效,在当地被奉为圣果。皇帝将它们全部赏赐给了自己最宠爱的萧贵妃,可见萧妃圣眷之隆。

  这女人竟然想吃圣颜果,连肖阳都觉得她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点儿。

  林月儿却只淡淡问了句:“要价多少?”

  “十五万两银子。”

  林月儿微微颔首,不再多语。似乎在她看来,进入守卫森严的皇宫,盗取一枚圣颜果,也不过如吃饭一般平常。

  几人跟着王掌柜来到二楼临街的一个雅间,这是林月儿专属之地,外人皆不得擅入。推开门,阳光正从梅花竹叶的镂花长窗斜斜射进,仿佛开了满屋金红灿烂的花朵。地面铺着五彩绒毯,壁上悬着名人字画,角落墩着半人高的汝窑花瓶,供着新摘下的红蔷薇,热烈而妩媚的红色。当中一张花梨木大理石方桌,摆着成套的白玉瓷器,一杯一盏无不精致华丽。

  红绡先走了进去,打开雕花的窗户,探头往外看了看。下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正是京城最繁华的正阳街。

  “得得得”,远处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街上行人纷纷闪避。阳光太过刺眼,红绡微微眯起双目,就瞅见一骑剽悍的黑马正朝这边急驰而来,马上是一位身着墨色武士服的男子,灿金的阳光笼罩着他,像一团赤烈的火焰,看不清面目,却能感受到那矫健的身姿正源源不断散发出的热量与活力。

  转眼间,神骏已奔至楼前,突然“兮溜溜”一声长嘶,强壮有力的前肢高高扬起,硬生生煞在了“天香楼”前。

  马上的骑士扬起脸来,鲜明的五官,英挺的眉宇,仿若夏日骄阳般意气风发,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满是惊喜的亮光,“红绡!红绡!”他挥动乌金马鞭,冲着红绡欢声招呼。

  红绡看清他的样子,忍不住举起绣花手帕,掩嘴一笑。

  那人更大声地喊道:“红绡,你家公子在么?”

  “谁呀?”林月儿摇着扇子问。

  “还有谁?雷家那个傻小子呗!”

  林月儿踱到窗前,那人一见她,兴奋得直挥手,刹那间,所有阳光似乎都聚集在他脸上,“林弟,是我!”他一边喊着,一边已从马上跃下,将缰绳丢给站在“天香楼”门口的伙计,自己“蹬蹬蹬”地奔上楼来。

  林月儿微一沉吟,便指着肖、轩二人,对王掌柜吩咐道:“你带他俩到‘竹轩’去,好酒好菜地款待,不可怠慢。”

  王掌柜答应着,冲二人欠身一礼:“轩爷、肖爷请!”

  轩羽脸黑得像锅底,动动嘴唇,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一跺脚,跟那掌柜走了,肖阳也紧跟在后面。

  二楼厢房共有十二间,分别以梅、竹、兰、菊等各种花木命名,十分风雅。这“竹轩”与林月儿所在的“梅苑”分据楼道两端,相距甚远。

  两人跟着王掌柜,穿过长长的走廊,两边厢房中不时传来客人行酒猜令之声,听在心事重重的两人耳中,只觉得烦扰,就连脚下绵软的红毯也仿佛变成了泥沼,一下一下黏着脚底,令每一次举步都变得滞重无比。

  终于到了“竹轩”,此处正对着后院,推窗便可见丛丛翠竹,甚是清幽雅静。王掌柜见两人神色不豫,也不敢多话,待酒菜端上来,就知趣地告退了。

  轩羽闷闷地坐下,一把抄过桌上的双鹤银壶,壶身一倾,清冽的酒液争后恐后地注入青瓷酒杯,“哗哗”的声音在一室静默中竟有几分触心的响亮。

  因倒得太急,溅出不少,他也不顾,仰起脖子,一杯直灌入口,一股辛辣顿时像团火球般在胃里炸开,几乎要呛出泪来。他却大叫一声“好酒!”俊脸染了酒意,神情越发狂放,径自满上一杯,又一饮而尽。

  “刚才那人是谁?”肖阳突然问道,墨玉似的眸子幽沉沉的看不清情绪。

  轩羽不答,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端杯的手渐渐泛起了青色,脸色更是黑沉冷凝,就在肖阳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通红的双眸如凝血光,恨声道:“那人就是震北将军雷霆的儿子雷振宇。”

  肖阳剑眉蓦地一挑:“震北将军的儿子?”

  无怪肖阳诧异,提起震北将军的大名,天下可谓无人不知。他是东煌国的肱股重臣,更是用兵如神的常胜将军,曾率大军多次击退北越的入侵,巩固了东煌的地位,维持着以沧河为界,南北对峙的局面。

  林月儿和他的儿子竟然认识,而且好像还很熟稔,看她的态度,似乎在刻意结交那个雷振宇……

  肖阳墨眸更显幽深,突然提起桌上的酒壶,满斟了一杯酒,举起对轩羽道:“一人独饮有何乐趣,轩兄弟,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各怀心事,酒浇块垒,犹如火上浇油,满腹的愁闷随着酒意疯狂滋长,却,只有压抑,死死地压抑——

  越是压抑,就喝得越多,喝得越多,就醉得越快。

  渐渐地,轩羽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只听得耳边竹风细细,人声渐远,不知不觉竟已醉倒在桌。

  第19章 兵书(一)大修

  “梅苑”内,滟滟的阳光隔着纱窗,拂了一身锦绣。雷振宇脸上的笑意,却比阳光更灿烂,爽朗的笑声如阳光下闪亮的金子,在空气中起伏回荡——

  “林弟,我到你家去了好几次,都说你出远门还未回来,可想死我了!你回来后,怎么不去找我?”

  林月儿摇了摇折扇,脸上扬起淡雅的微笑:“我才回来,一大摊子事,刚料理好。原打算今日去拜访你,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

  雷振宇耸了耸眉心,哼一声:“才怪,若不是被我逮到,指不定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一把抓住林月儿的手,大笑,“今日可不能放过你,非得陪我大醉一场不可!”

  林月儿拿扇柄敲了敲他的手背,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多日不见,雷兄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雷振宇讪讪缩回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见了林弟,就一时忘形了。”想了想,又道:“林弟,不是为兄说你,咱们都是大男人,你干嘛总像个女人般扭扭捏捏?”他神情依旧豪放洒脱,一双眸子却带着明锐的细芒,在她脸上似有若无地闪动。

  林月儿静静望着他,突然展颜一笑:“我自小有些洁癖,不喜与人太过亲近,雷兄勿要见怪。”她的笑容宛若水中绽放的一朵青莲,那般圣洁而澄澈,犹带一丝清风的凉意,令人不敢生出丝毫轻慢之心。

  雷振宇收回审视的目光,满面歉意道:“是我孟浪了,林弟就饶我这一遭吧!”言辞恳切,眸光却偏又带了几分顽皮惫赖之意,乍一看,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林月儿好笑又无奈地望着他,摇摇头,“你这个人哪,有时好像很精明,有时却又跟个孩子似的,真真让人拿你没辙!”

  “林弟才真真叫人没辙,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他突然住了口,眸光闪动着,露出难得一见的纷扰迷/乱,渐渐变成一阵羞郝,又一阵心虚,竟似不敢再正视她,转而侧头望向窗外,阳光正正照在他脸上,却驱不散眼中浮动的暗影。

  林月儿也是一愣,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便低低地垂下,纤指把玩着折扇,扇面上的牡丹红滟滟的,仿佛一直映到了双颊上。她定了定神,收起折扇,唇边重又挂上了若无其事的浅笑,“方才见雷兄纵马急奔,可是有什么要事?”

  雷振宇精神一振,又恢复了一贯的潇洒,笑道:“哪有什么要事,不过是灵钧得了把好剑,就在“绮玉楼”设宴,邀几个兄弟喝酒赏剑,说什么迟到的要罚酒一坛。偏我今儿有事迟了,那帮家伙定不肯饶我,所以赶得急了些……”

  林月儿莞尔:“迟到就罚酒一坛,若不去呢?”

  “嘿嘿,就要为他们洗一个月的马。”

  林月儿“扑哧”一笑:“堂堂大将军的公子,为人家洗马,不怕被人笑话?”

  “能与林弟共饮,别说洗一个月的马,就是洗一年又如何?”雷振宇似已放下心事,神情不再局促,笑容豪放中又带上了几分不羁。

  偏是这份不羁,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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