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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心底幽暗角落的东西，“呼啦”一声冲出了体内，然后，化作一道耀目金光，消失在朗朗晴空之下。
有些失落，有些惆怅，却也有些释然。
原来，有些旧梦，若过于执着，就会变成沉甸甸的锁，压在心头，变成纠缠不清的丝，缚在身上，结果不过是给自己做了个囚笼，见不到阳光，也无法飞翔。
放弃，是一把打开牢笼的钥匙，放下一些情感的重负，便赢得了海阔天空。
“烟儿，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会的，我一定会幸福。”她的眸中七彩迷离，声音轻柔似梦，却又坚定得像在许下一个承诺。
或许，幸福一直就在身边，从她放弃的那一刻起，幸福就已经悄然入驻心中。
马车轻快地朝前奔驰，看清一些东西后，离别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凭着将军夫人的名号，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城，很快与城外的青龙帮众会合。
欧阳逍换回原先的装扮，下了马车，早有属下牵过他的爱马，他飞身上马，一扯马缰，跟慕容烟挥手道别，又最后看了一眼阆琊京城。
高大的城墙显出威武的气势，仿佛在他眼前构筑了一个宏伟的目标，一个他不惜一切也要达成的目标。
因为，他最爱的人就在那里，他的幸福，也在那里。
他的目光变得坚毅，坚如磐石，充满百折不挠的决心，又似烈焰一般，狂热地燃烧，狂热地渴望为爱而战！
慕容烟远远地看着，看着这个即将走出自己生命的男子。
他英武的身影傲然屹立于城前，在高城峻楼的映衬下，非但不觉得渺小，反而显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灿烂的朝阳在他身上投下炫目金光，而他眼中的光芒，却比朝阳更耀眼更凌厉，那是属于王者的坚韧与霸气，顶天立地，豪气万丈，不可逼视！
这样的男子，大概也只有轩辕月那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吧。他们就像日与月，凌然于空，傲视世间，令人折服，令人仰望，却永远也无法企及。
她带着淡淡的怅惘，淡淡的酸楚，看着他毅然转身，纵马飞驰而去。青龙帮众紧跟其后，纷飞的马蹄带起一路烟尘，霎时迷离了她的双目。
他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她却依然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望着……
或许，这是最后一眼了，最后一次追逐九天之上，那炽烈的日芒。
以后，她将用这双眼睛，去寻找自己身边，平凡的幸福。
虽然评分，却也是一种幸福。
“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幸福……”她低声喃喃，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旷野，密密的睫毛颤动着，终于坠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清清零零地流在了风中，连同她人生中最美好最无望的一段情感，一起随风逝去，在这个离别的清晨……
◆芳华未艾
第202章 信使（一）
仁和十七年秋，东煌德帝病重，大皇子日夜侍于病榻前，众臣皆被阻宫外，不得见帝。
十月六日，睿王暗中返京，深夜潜入宫中，面见德帝，一夜密谈后，德帝突然下诏囚禁大皇子。
十月七日，大皇子起兵叛乱，御林军却临阵倒戈，皇后也联合众臣，拥立睿王。
十月十二日，大皇子兵败，死于乱军中。
十月二十五日，德帝驾崩，睿王继位，号为明帝。
岁末，阆琊终于迎来今冬第一场大雪。
凤仪宫中，轩辕月笼着暖手炉站在窗子底下，看漫天飞雪簌簌飘落，一天一地的银装素裹。院子里几株绿梅迎风开放，花瓣覆着一层雪，却是愈冷愈香。
这绿梅是最近才移栽过来的，往昔看着它们，总会遥遥怀想远在北边的故国，今日却不知怎的，只是想着去年在睿王府，跟他一起踏雪赏梅的情景。
那时如履薄冰，猜疑算计，又怎会想到有如今心心相印，相思入骨的一日？
朝东远望，他在那边，隔着千里的似水流年对她微笑，笑容在风雪中渐渐模糊，变成无数记忆的碎片，宛如吟罢低眉无写处的残章断句，飘在风中，溶入雪里，散于花间——
终，不成诗。
明明只是分开数月，为何却感觉仿佛离别经年？
她微微敛眸，露出似温柔似忧伤的神情，恍惚一笑，却是寂寥。
“皇上驾到！”内监尖利的嗓音惊破了风花雪月的幻影，她秀眉一蹙，随即换上了一副最雍容得体的仪容，转身，移步上前，冲着正走进来的肥胖身影盈盈一拜：“臣妾恭迎皇上。”
“皇后免礼。”阆琊王上前两步搀起她，“皇后有孕在身，以后这些个虚礼就免了吧。”
“谢皇上。”轩辕月婉声道，徐徐起身，抬首。
阆琊王眼中霎时闪过惊艳之色。只见她今日穿着一身天水碧的云纹细棉服，极浅淡的绿色，仿佛一株隐隐绽香的绿梅，格外显出雅致。头上只随意绾成流云斜髻，穿插一根碧玉镶明珠的流苏簪子，家常的简单装束，却给人清丽出尘的感觉。初为人母的喜悦，更令她脸上多了一层温润的色泽，越发显得肤如凝脂，秀美动人。
“朕的皇后更有风韵了。”阆琊王眯起双目，目光贪婪地在她身上逡巡。
轩辕月浅浅一笑，岔开话题道：“皇上今日下朝倒早。”
“别提了。”阆琊王两道眉毛一皱，额头的肥肉顿时挤成一团，“那帮大臣啰里啰嗦，朕实在不耐烦听。”
轩辕月瞅见他阴沉的脸色，心中暗自揣测，面上却不露声色地捧起一盏热茶，递给他，款款温言：“皇上饮些茶吧，可以怡神静气。”
阆琊王小啜一口，但觉清香盈口，便问：“这是什么茶？”
“雨前龙井，是臣妾亲手泡的，皇上喝着可好？”
“好、好！”阆琊展眉笑道，“若人人都似皇后这般善解人意，朕也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轩辕月轻轻抿唇，眼波微流：“不知皇上为何事忧心？”
阆琊王叹了口气：“东煌新帝即位，正大肆扩充军备，操练兵马，磨刀霍霍，欲图西进。更可恨的是，那帮大臣竟说——”话音一顿，看着轩辕月，欲言又止。
轩辕月心下了然，婉然一笑：“可是与臣妾有关？”
“唉，”阆琊王一拍案几，愤然道，“那帮无能之辈，想不出御敌之法，竟说是因为与北越结盟，才惹来东煌的报复。”
“皇上何必担心，咱们两国既已结盟，自当同心协力，共御外敌。阆琊有事，北越岂会坐视不理？东煌再厉害，又怎敌得过两国联手？”
阆琊王闻言一愣，随即畅怀大笑：“皇后所言极是，可笑朕那帮大臣，说什么饱读经书，竟还及不上皇后的见识。”
“那班迂臣腐儒，皇上何必跟他们计较。想那新帝刚刚即位，诸般事体，尚且应对不暇，哪会这么快就发兵？”
“皇后有所不知，那新帝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即位之前，就已名扬天下。”阆琊王白胖的脸变得有些黑沉，眉间忧虑成结，“皇后久居深宫，可曾听过睿王的大名？”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轩辕月心中一荡，唇边隐隐露出笑意，却敛眸道：“臣妾孤陋寡闻，未曾听过。”
“大概你皇兄怕你忧心，未曾对你提及。唉，说起此人，朕也头疼啊。此人诡计多端，又能征善战，连邓飞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所幸后来卷入皇位之争，德帝病重之际，他尚在边关，让大皇子占了先机。朕得到探报，还曾窃喜，若大皇子能想法除了此人，倒帮咱们铲除了一个劲敌。没想到他突然潜返京城，不过短短数日，大皇子就兵败身亡。唉，此人也算颇有心计，在睿王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那睿王的厉害，可想而知，不由朕不忧心哪！”
“继任新帝的，就是这位睿王？”轩辕月故意问道。听到阆琊王以敬畏的口气谈起自己的心上人，她心中不免又是自豪，又是窃喜，只盼对方多说几句，也好略解相思之苦。
“不错，欧阳瑾有子若此，也算后继有人了。”阆琊王感叹一声。
“皇上不也有太子，何必羡慕他人？”
“太子？”阆琊王狭目微眯，眼中隐隐闪过精光，“朕这太子，却实在让朕放心不下。”
轩辕月察言观色，知道他因刺客一事，对太子疑虑难消，加上太子近来的言行，皆不得圣心，更令他不喜。然而他跟太子却都不知道，彼此之间这道越来越深的裂痕，竟是被人有意离间所致。
这离间之计，从她接近太子的那一刻起，就已开始启动，而后轩羽的行刺，又在阆琊王心中深深种下一根猜疑的毒针，如今朝中被北越收买的一些大臣，更时常在阆琊王面前诋毁太子，并想方设法阻挠太子行事，令他诸般不顺，渐失人心。
想到这里，她唇角微弯，一双柔荑轻轻抚上小腹，感受着腹中正在孕育的小生命。“皇儿，母后一定会让你登上皇位，成为像你父皇一样英明神武的君王。”她在心中低喃自语，绝俗的面容渐渐漾起了一缕浅笑。
见她突然沉默，阆琊王目光不觉停注在她脸上，却见她神情似梦非梦，一反平日清冷疏淡的模样，竟是眉若春风，一双凤眸灿若水晶，流光溢彩，格外有种动人心魄的妩媚。
他心中一动，体内霎时涌起一股奇异的热流，不由低声唤道：“皇后……”
◆芳华未艾
第203章 信使（二）
听到那沙哑中带着一丝淫邪的嗓音，轩辕月一惊抬眸，便撞见他眼中正熊熊燃烧的欲火。她胸口恶气上涌，咬住细白的贝齿，暗自磨着，面上却带着娇羞的笑，任他将自己搂入怀中。
“皇后身上好香……”阆琊王抽动肥大的鼻翼，陶醉地不知吸气。
这香可是专为你特制的！
轩辕月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心中默数：一、二、三……还未数至五，阆琊王的一双胖手就已无力地垂下，整个人都软软地瘫倒在地。
轩辕月嫌恶地扫他一眼，扬声唤道：“红绡！”
红绡掀帘而入，看见地上穿着明黄龙袍的肥胖人影，立时明了，忍不住上前猛踢几脚，恨声道：“你这不要脸的死胖子，又想欺侮我家公主！”
轩辕月冷眼瞅着，片刻之后，方才出声：“够了，别把他弄醒了，去叫云儿来吧。”
红绡应声出去。不一会儿，一个体态丰腴，颇有姿色的宫女跟她一起进来，两人费力地将阆琊王抬到内室的大床上。随后红绡一人走出来，半响，内室传来阵阵急促的喘息和呻吟，夹杂着木床不住摇震作响的声音。
红绡俏脸微红，啐了一口：“这阆琊王真是不折不扣的色猪！”
轩辕月望着窗外细细碎碎的飞雪，淡然道：“迷香中掺了五石散，他越折腾得厉害，离死期也就越近。”
“公主为何不干脆……”
“皇儿还未出生，地位尚不巩固，留着他，还有用。”
“奴婢明白了，只是苦了云儿。”红绡叹息一声。
云儿是轩辕月从北越带来的陪嫁宫女，也是她的心腹之一。为了不让阆琊王疑心，每次都是用迷香令他神志不清，再由云儿代替轩辕月跟他行房，如此数月，阆琊王竟丝毫不觉。
又过了好一阵，内室的动静终于渐渐平息，接着响起了阆琊王如雷般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