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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红绡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却被她清冷如月的目光一扫,便再也不敢多言。
林月儿轻撩发丝,飞身掠上屋顶,足莲凌空,宛若点水,身姿飘然如风,雪白纱衣袅袅翩跹,如莲盛放在皎洁的月色下。
夜风吹拂,衣袂在空中飞舞,激起无数细小的涟漪。阵阵香气随风飘来,肖阳恍若未觉,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酒坛,扬脖畅饮,银白月光下的身影,苍凉得就像一匹孤傲的狼。
她慢慢朝他走去,脚步很轻、很轻,像一只柔软的狸猫。能够在瓦片上走动,却几乎不发出声音的人,轻功一定很好。肖阳却连头也没回,仿佛这时再没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
她一直走到他身边,静静地坐下,看着他。月光落在他愁锁的眉梢眼底,萧瑟如水,带上了某种无法形容的迷茫之色。
这样的肖阳是她从未见过的。他似乎任何时候都是胸有成竹、淡定沉着的模样,鲜少有这般借酒浇愁、放纵恣肆之时。今夜,到底是什么击中了他的心结,让他如此失态?
默默看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为何要喝这么多酒?”
肖阳头一仰,又灌了几大口酒,方道:“每次杀人后,我都忍不住要喝一点。”
“岂止一点?你是存心要灌醉自己。”
“醉了不好吗?一醉解千愁。”肖阳低声笑了笑,笑声在喉间打了几转,就嘎然而止,英挺的眉重又拧起,似乎很苦恼的样子,“可我却怎么也醉不了。”
说是醉不了,但他确实已有八九分醉了。他慢慢转过头,竭力睁大朦胧的醉眼,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身边的人是林月儿。于是呵呵笑着,递过酒坛:“来,你也陪我喝几口。”
林月儿也不推辞,接过坛子,抿了一口,随即蹙起了秀眉。
那酒极烈,入口犹如火烧。
“窖中美酒甚多,你为何非要拿这烧刀子?”
“那些酒都不够烈,哪有烧刀子好?”他拿过酒坛,又灌了几口,满足地拭着嘴边的酒渍,“越烈的酒醉得越快!”
林月儿望着他,秋水般的眼眸兴起了一丝涟漪,忽然问:“你把自己灌醉了,就能忘掉杀人的痛苦?”
肖阳不答,抬首望着天上的明月,深邃若湖的眸中,仿佛有种埋藏得极深极沉的情绪,正在渐渐浮出水面,坦露在月光下。然后,似乎被那刺目的光芒触痛了什么,他匆匆垂下眼帘,继续闷声不响地喝酒。
“‘追命修罗’也会厌恶杀人?”林月儿忍不住追问,她不会忽略刚才在肖阳眼中看到的阴暗的痛楚,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要更多地了解他,了解月光背后不为人知的伤痕。
肖阳静了一瞬,慢慢转首看着她,眸光清冷,突然浓眉一扬,反问:“难道你喜欢?”
林月儿默然,月光落在她脸上,有种透明的苍白。她忽然抱过酒坛,猛喝了几口,烈酒入喉,撩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呛得她咳嗽起来。看她涨得通红的脸,肖阳唇边不觉带上了一点笑意,伸手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好容易止住咳,林月儿眼中已有了泪花,也许是呛的,也许不是。夜色深沉,宛若暗河蜿蜒不尽,她望着远方怔怔地出神,似在回忆什么,脸上表情变幻不定,过了半响,缓缓说道:“我第一次杀人时,只有八岁。”
肖阳微微一震,眼中波光忽泛,定定地望着她。
她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像一个游离在红尘之外的人,平静地述说着自己的故事。
“我家有很多人,我爹娶了很多个妻子。我娘长得最美,也最受宠,但她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其他人妒恨她,就想着法子陷害我和哥哥。
“有一次,家中的几个姨娘,还有她们的儿子,一夜之间都得了种怪病,怎么治也不见好。父亲请了个法师,那人却诬蔑说我和哥哥是妖孽,会克父克母克全家。于是姨娘们就哭着求父亲把我们处死,她们虽然哭得很伤心,但我知道她们心里一定笑得很得意,因为她们的奸计就要得逞了。我爹虽然看在我娘的份上没有杀我们,但他从此就对我们十分冷淡,冷淡的后果就是其他人都可以肆意欺辱我们,折磨我们。
“我八岁生日那天,哥哥亲手做了个玩偶给我,我喜欢极了。那时哥哥整天忙着习武,做许多事,不能经常陪我。有了玩偶,就像哥哥在我身边一样,让我很安心。
“有一天,我抱着玩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大娘二娘的几个儿子看见了,就抢了过去。我哭着求他们,他们却笑得更开心,还把玩偶丢进了池塘。那时正是冬天,塘水冷得刺骨,我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我什么都不顾,只想着不能让玩偶丢了。
“那几个人很惊讶地看我在水里游,他们以为我会淹死,没想到哥哥早就教会了我游泳。他说我们身处的环境太险恶,若不多学几种防身之技,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很努力地学,也学得很好。
“眼看我就要够着玩偶了,那些人竟然叫一个随从跳下水,抓住我的头发往水里按。冰冷的水从我的鼻子、口中倒灌进去,我拼命挣扎,那只大手却死死按着我,一点儿也不放松。我的胸口越来越闷,快要无法呼吸了,于是我放弃了挣扎,心想就这样死在水里也好,反正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我抓紧玩偶,已经准备平静地迎接死亡。这时,岸上那些人的狂笑却清晰地传到我耳边,真奇怪我在水下竟然还能听得那么清楚,甚至都能想像出那几张得意而张狂的脸。
“我突然很生气,非常生气,我什么要让这些人称心如意?我一定要让他们全都付出代价!而且我还有哥哥,我怎能让他伤心?
“想到哥哥,我就想起他给我的一把小刀,据说削铁如泥,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让我贴身藏着,做防身之用。刀,就在我袖中。我丢开玩偶,从袖中摸出了那把小刀。按着我的人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会拿刀刺他,所以他一点防范都没有,整个胸膛都暴露在我面前。
“我的头已经开始发昏,手脚也渐渐无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绝不!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一刀刺向他的左胸,刺进哥哥曾经告诉过我的最致命的那个地方!
“那人惨叫着,猛地跳起来,鲜血染红了池水。但他再也不能按着我了,我从水中钻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全身都是血红的,那种浓浓的血腥味让我害怕得发狂。我尖叫起来,不停地尖叫!
“岸上的几个人吓坏了,早就溜得不见踪影。我一个人呆在池中,身边浮着一具尸体,浑身浸泡在血水中,不停地发抖……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八岁的小孩会经历这一切!”
她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鼻端仿佛又嗅到了那日的血腥。这件悲惨的童年往事早已凝结成记忆中一道铭心刻骨的伤口,直到此刻,她依然能感觉到当时那种恸心透髓的绝望、恐惧和寒冷!
她闭了闭眼,将阵阵酸涩逼回眼眶,眼角却带上了一抹珊瑚红。一阵冷风吹过,她禁不住颤栗起来,伸手抱住了双肩。
身上突然传来一阵暖意,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衣轻轻披在了肩头。她愕然抬首,便望进了他蕴满怜惜的双眸。
她的心瞬间像被四月的风轻轻拂过,月光前所未有的美丽,连同带着凉意的夜风,也出奇的温柔,寒冷的感觉一去不回,暖/流从四肢渗透百脉。
他身上的气息和暖地包裹着她,让她脸颊微微发热,唇边逸出一朵绝美的微笑,仿佛月下悄然绽放的幽兰。然后她垂下眼帘,继续讲着刚才的故事,只是心情已不再那么痛苦绝望。
“终于有人通知了我哥哥,他赶了回来,将我抱上岸。那时我已经发着高烧,神智不清了。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月,也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我终于渐渐恢复。但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而开始学会像成人一样玩弄阴谋诡计。我可以一边对着他们甜笑,一边暗地里将毒药放进他们的酒杯。自从我学会用毒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侮我了。”
林月儿笑了笑,笑容隐隐透出几分凄凉。月光照在她白玉似的脸庞上,说不出的动人,也说不出的忧伤。肖阳呆呆地望着她,望得出神,黑亮的眸中已不复往日的冷漠,仿佛是两颗灿灿的星子,深深凝注在她脸上。
林月儿别过脸去,眼中波光颤动,却倔强地咬着唇,不愿放纵自己的脆弱。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她低声问。
肖阳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握住了她柔软却冰冷的小手。
林月儿轻轻地叹息,这只手的温暖让她终于挣脱了那些千疮百孔的往事。她慢慢低下头,一颗隐忍许久的泪珠终于悄悄滑落,落在他的掌心,像一粒珍珠落进温柔的水中。
感觉到掌中的湿润,肖阳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像结满坚冰的湖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柔情涌上心头。刹那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了解林月儿了,了解她为什么会如此狠心、冷酷,其实剥开那层胡桃核般坚硬的外壳,她也不过是个孤苦无助的小女孩。
他望着月亮,今晚的月色很美。
这样的月色最能蛊惑人心,银丝般的光芒,像一根根充满诱/惑的钓线,要将人心底最隐密的故事都钓出来。
于是他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我曾经有个最好的朋友,但我却错手杀死了他。”
林月儿蓦然抬头,睁大眼睛望着他,突然明白了他想要一醉的心情。无论如何,错手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是种让人无法忘怀的痛苦。
他唇边泛起一丝苦笑,眼神透着深深的寂寥:“像我这样的人,朋友本就不多,大家敬畏我的身份,害怕我的武功,都不敢与我亲近。只有他是个例外,不管我是少主也好,乞丐也好,他都当我是最好的朋友。
“他就是我的三师兄。我义父共有四个弟子,三师兄和我排行最末,年纪最相仿,也最谈得来。我们一起练武,一起喝酒、打架,一起完成各种不可能的任务。那时青龙帮还没有现在这样大的势力,我们几次遭人暗算,都是他帮我挡了下来,他还因此受了重伤。那时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再也不需要别人为我担心。”
看着肖阳坚毅的目光,林月儿明眸微微一荡,突然插话道:“你说这话很像我哥哥。我们被人欺侮时,我哥哥也总是握紧拳头,发誓说他一定要强大起来,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瞧他,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欺侮我。那时我就好崇拜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不过,”她眼波流转,略带羞涩,“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和他一样厉害!”
肖阳微微一愣,不由向她看去。她清丽的面容在圣洁的月光下,晶莹如无暇的白玉。一抹淡淡的红晕,恍如水中漾开的胭脂,说不出的娇羞动人。沐浴后的青丝柔顺地散在肩头,格外清纯可爱,仿若误入凡间的精灵。夜风吹来,她宽大的衣袂在风中飞舞,如梦如幻,飘然若仙,似乎随时都会凌风而去。
在这样醉人的月色下,这个女孩惊人的美丽像一道划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