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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沉静如潭,昏暗的光线似厚重的阴翳,令人透不过气。随着那点残光的淡去,仿佛有一根针扎在心口,慢慢逼进,直要挑破心底郁积已久的、怀疑与猜忌的毒瘤。
一阵刺痛在心尖蔓延开来,她突然转过身,点亮案头的灯盏。烛影轻摇,映得她纤细的身影亦在墙上轻晃,恍惚间,竟似在微微颤抖一般。
“别担心,都已经过去了。”肖阳的声音低哑温文,带着意外包容的柔和,似破冰的暖水,涟涟流过心头。
她忍不住回首,却见他气息虚弱,冷汗涔涔,却还强作欢颜安慰自己,心中更是酸涩,双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泪自目中零落,悄无声息地滴在他的衣襟上,漾开了一小团灰色的暗花。
肖阳吃力地抬起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低低地道:“别哭,再哭我的心就更痛了。”
林月儿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紧皱的眉头,哽咽着问:“毒发时,很痛么?”
肖阳苦笑:“就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林月儿咬唇看着他,烛影在她眸中不停地荡漾,有似水的温柔,也有如火的挣扎。红烛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哭泣,烛泪一点一滴淌下来,如同一抹艳红的血迹。
他静静地与她对视,与她天人交战般矛盾痛苦的眸光相比,他的却是安静柔和,似能包容一切风雨的晴空,隐隐闪过一丝歉疚的阴霾,仿佛为自己带给她的不安感到抱歉。
她的眸光剧烈波动起来,一种强烈的冲动像火焰一样在瞬间燃烧,焚毁了那一点犹豫跟迟疑,代之以坚定的、绝然的光芒。
蓦然起身,她推门而出。一轮玉壁不知何时已嵌在如镜的长空,清辉如银纱泻下,天地沉浸在一片朦胧白光之中,一草一木都不似白天的真实,在迷离空幻的色彩中,每一种景物都隐藏了各自的细微之处,像默守着一个精致的秘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渐渐溶化在无边的月色中,肖阳平和的眸子突然泛起点点波光,如幽夜的漫天星子,带着一丝难言的复杂和神秘。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叹息,像夏末一丝微凉的风,渐渐散于迷茫的夜雾中。
片刻之后,她重又赶了回来,披着如烟似水的月华,芳香的夜雾在她周围缭绕,仿佛夜的精灵重新降临人间。
她的脸上仍残留着奔跑后淡淡的红晕,一双如凝月辉的眸子晶亮灿目,在看到他的瞬间掠过一丝迟疑,随后又蓦然坚定,贝齿紧咬着下唇,仿佛要巩固自己的决心一般,一步一步走上前,在他床前站定。
一只白皙纤美的手,慢慢伸到他面前,划过并不流畅的弧线,带着挣扎过后的痕迹,终于,一点一点,在他眼前打开。
如玉凝脂的掌心,静静躺着一颗红色药丸。
鲜艳欲滴的颜色,在烛光下光华流转,隐隐散发出摄人心魄的艳光,却偏又让人觉得清冷,仿佛美人心尖的一滴胭脂泪。
“这是……”肖阳眉心蓦然一抬,惊讶地望着她。
第49章 赌局(二)大修
“这颗药可以压制你体内的毒性,让你以后都不再受毒发的痛苦。”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如羽扇般覆下,掩去眸中掠过的流光。
肖阳深深凝注着她,眼中异芒闪动,复杂难明。良久,方道:“月儿,你别对我这么好,我……”
“好?”林月儿故作诧异地抬眸,斜斜瞥了他一眼,眉目间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在拐着弯骂我,宁愿看你受苦,也不肯拿出解药?”
肖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望进眼睛最深处,勾住那一丝半缕掩藏不住的情愫,纠缠半晌,然后嘴角微微弯起,笑意欣悦:“不管怎么样,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的。”
“你再说这么肉麻的话,我就不管你,让你痛死算了!”林月儿若羞若恼地瞅着他,作势收拢掌心。炫目的烛光下,仿佛有淡淡的粉色花蕾自她脸颊漫生。清风穿帘而来,拂动莲袖轻扬,星眸微荡,似染了窗外如醉的月光。
肖阳瞬间有心动神驰感觉,原本浸着感伤的夜晚,竟莫名多了几分旖旎的风光。想起白日所受的痛楚,因了这一刻,竟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林月儿见他神色似乎飘荡起来,眼中带着无尽的缱绻,近乎痴怔地凝睇着自己,不觉颊上红晕更甚,娇羞嗔道:“你若再磨蹭,我就真的改变主意啦!”边说边把他扶起来,将药丸送入口中。
片刻之后,似有一道清凉的泉水自心底漾开,渐渐渗透筋脉百络,身体各处残余的疼痛,像遇水的火苗般一一熄灭。肖阳暗运真气在体内游走,竟然再无滞涩,仿佛有根束缚身体的绳索凭空消失了,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
他收了功,一抬眼,正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刹那间,一颗心激荡不已,仿若湍湍江水一泄千里,淌过长滩,冲过千山万壑,去到了连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远方。
远到,再也无法收回。
他怔忡地看着她,万种柔情,满腔心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才低声问:“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只是不想看你受毒发折磨罢了。”她若无其事地迎着他的目光,唇边一抹淡然的笑意,声音有几分飘忽,如风过静湖,浅浅涟漪眨眼即逝。
夜静了下来,带有桂香的晚风自窗外徐徐吹来,吹得帐子隐隐波动如水面波澜,烛光倒映其中,袅袅摇曳着一道道烟雾一样的影子。
一切都那么梦幻,像浮在空中一般毫不真实。
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迷离:“你真的不再担心?”
“担心?”她低低地笑开,笑意浅淡若风,轻声道,“我不过是在赌,赌你的真心。”
那双似海幽深,又如冰空明的眸子,仿佛沉淀了无数幽幽渺渺的心事,就那么静静地,静静地凝视着他,让他的心无法抑制地纠结起来,原本缚住身体的那根绳子不知何时已转移到了心上,缚得紧紧的,无法挣脱,连呼吸的自由也被抑止了,只能一动不动地,近乎窒息般地望着她的眼睛。
从什么时候起,这双比夜还深、比月还清的剪水眸子就已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房,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当记起来时,已经挥不开,也抹不去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握住了她的柔荑,按在自己胸口,阵阵心跳透过肌/肤传到她的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一直传到心底。
“我对你的感情,每一分,都是真的!”凝重的、压抑着激涛的声音,是那么缓慢,每一个字都像在舌尖藏了很久,才慢慢吐了出来。那份沉甸甸的诚挚,简直犹若金石,掷地有声,直击人心。
她微微动容。他的掌心厚实,有着凛冽深刻的纹路;他的心跳沉稳,有着强劲有力的节奏……突然之间,就觉得很安心,一句从来未曾出口的话,此刻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流了出来——
“我知道,我相信!”
烛焰骤然一涨,结出明亮的灯花,他胸中潮起潮落,一时竟无法自已,情不自禁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抱。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霸气中带着温柔,那么用力的拥抱,快要让她喘不过气了,可她却莫名地觉得温馨。
心跳的交错、胸腔的共鸣、体温的传递、呼吸的交融……如此亲密,如此温暖,令她安心到放松,放纵自己沉溺在他似水的柔情中,再也不愿醒来……
不经意间,瞥见碧纱窗上桂枝凌乱,听见风,风里有花开的声音。
星月半胧半明,烛影淡淡摇红,他的气息拂过耳鬓,烫得灼人:“万一……我辜负了你,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她垂眸,唇角抿出一道似有若无的浅笑,“我只会让你后悔。”慢慢抬头望着他,目光沉静如月,突然伸手拧住他的耳朵,用力拧着,一字一顿地道,“你若敢辜负我,我定要叫你后悔一辈子!”
肖阳痛得直抽气,浓眉结成了一团,大掌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重重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她挑高秀眉,斜斜地横他一眼。
“后悔怎么爱上你这么凶的女人。”他故作苦恼状,眼中却隐隐带上了戏谑的光芒。
林月儿嘴角微微一弯,含了七分笑意,三分娇嗔:“现在才后悔,不觉得太迟了?”
“是太迟了,你把我的心都拿走了,收也收不回来,不如讨点补偿吧。”
“补偿?”林月儿转动明眸,疑惑地望着他。却见他眼中多了些缠绵的意味,仿佛无数银丝,缠在她身上,脸上,眸中,渐渐变成跃动的火花……
她的心霎时漏了一拍,脸上一阵滚烫,似抹了层朱蔻的胭脂,艳红欲滴。
他的黑眸深邃得似要吞没她,一寸一寸,朝她俯下身,放大的俊脸带着惊心动魄的魅力,瞬间夺走了她的呼吸,只剩下燃烧的热度。
红烛低照,霞光流溢,化为满室的温柔旖旎。
她缓缓闭上眼睛,身子软倒在他的臂弯中。灼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脸畔,滚烫的吻,在她身上四处燎原,就像那一夜含着桂香的风,总也停不下来。
烛影袅袅,青烟若梦,人在梦中沉醉。
庭院里,唯有桂花静悄悄地开放。
月黄昏,夜朦胧,铜漏的声音,一滴,又一滴,似要惊破缠绵的美梦。
红烛燃了半夜,烛泪兀自垂淌着,缓缓凝结如珊瑚。身边的人已经熟睡,幽黄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出神地凝视着他沉睡的容颜,似乎有些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取出银针,轻轻插进他的百会穴中,再拔出来时,针尖没有变黑。
她脸上现出极复杂的神情,似喜似忧,似怔忡,似惆怅,仿佛瞬间便淌过了万千情绪,最后化为幽幽一声叹息,如似水的月光一般流去了。
这场赌局,她所下的注比他知道的还要大得多。
刚才那颗,是解药。
不是暂时压制,而是彻底解毒的解药!
为何不敢告诉他?是不是因为心底还存着那么一丝疑虑?
相信他的感情,却不敢信任他的忠诚。
宛若冰火般的矛盾,令她心乱如麻,像有千万根丝线在绞缠着,无法平静。
或许,不久就会知道答案。离张天化毒发身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必须做出最后的选择。
他会如何选择?
她近乎怔忡地伸出手,轻轻抚触他硬朗的轮廊、坚毅的面容,指下的肌肉结实到不可思议,即使在熟睡中也能感觉到他浑身蓄满的力量,像一只翱翔九天的雄鹰,再没有任何可以束缚他的东西。
或许还是有的,她已经用万缕情丝牢牢缚住了他。
然而,真的缚得住吗?能缚多久呢?
她心中忐忑不安,一会儿胸有成竹,一会儿又毫无把握。她只知道,从拿出解药的那一刻起,她就已为自己设下了一个赌局,赌他的爱和忠诚,赌注便是自己的一颗心,正在进行的大业,或许,还包括生命。
这的确是她平生最大的一次豪赌。
“我不能输,也输不起。”她又看了看熟睡的肖阳,滟滟的烛光映照着他脸上平和的微笑,一只大掌即使在睡梦中依然有力地攥紧她的衣角,好像怕她离开似的。
心,就像落在了沐着阳光、开满鲜花的草地上,突然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