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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他痛呼一声,像被抽去筋骨的蛟龙,顷刻间,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已从身上消失,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青砖地上。
他这一生,从未像此刻这般痛苦过,只因从未像此刻这般绝望过。上次他可以用“地狱之火”救她,这次让他再上哪儿去找那样的奇果来战胜死神?
“地狱之火”,一想到这个,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那疑是风九歌的老者曾交给他一颗救命之药,让林月儿随身带着。他忙用颤抖的手解开林月儿胸前的衣襟,便看见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锦囊,他一喜,像黑暗中的人乍然看见一线光亮,忙将那锦囊扯下来,解开一看,竟是空的!
空的?
空的!
那颗救命的药丸到哪儿去了?这骤然的打击让他眼前一黑,沙漠中就快渴死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找到的水源不过是海市蜃楼时,那种绝望的心情大概也就像他此刻这般。
他使劲握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想了想,便大步走到德帝面前,重重跪下,不住磕头:“父皇,求求您,将那颗药还给儿臣!”
“什么药?你在说什么?”德帝皱起眉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他扬起手中的锦囊,额上血迹斑驳,声音急促得快要断掉:“就是装在这囊中的黄色药丸,一定是父皇派人搜去了,对不对?”
“没有!”德帝一口否认,“朕从来不知道有什么锦囊,更不知道什么药丸,恐怕是它没装好,自己掉出去了也未可知。”
欧阳逍直勾勾地盯着德帝,见他面色严肃,不似在说谎,不由得身子大震,几欲昏厥。
德帝见他面无人色,神情恍惚,心中有些担心,正想伸手去扶他,他却一咬牙,拼尽全力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回林月儿身边,俯身抱住了她。
牢牢地抱住她,牢得仿佛再也没有人能从他怀里将她夺走。
除了死神!
泪,终于流了出来。
追命修罗的泪、东煌睿王的泪,这世上有几人见过?就连他自己都早已忘记了流泪的滋味。
英雄无泪,只该流血。泪一直被他视为懦弱的象征,然而此时方知,有一种情感,是不受意志控制的。
泪也一样。
无泪,只因还未痛至深处。
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甚至可以阻止千军万马,却无法阻止死神的脚步。
泪,更汹涌,一滴一滴,流到她脸上,泛滥成河。
或许这巨大的悲痛终于触动了她,她死寂的娇躯突然微微一动,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大喜,既而又大恸,只因看出,那只是回光返照式的清醒。
她茫然无神的眸子,好容易才凝聚出一点焦距,望着他满脸的泪痕,轻轻扯动嘴角,绽开一丝浅笑,如风花般柔弱。
“原来……你也……会……哭……”她垂下眼睑,低低笑了两声,笑声中又似带着凉凉的悲叹,“原来……想……陪你……浪迹……江湖……只可惜……造化……弄人……”
她无限怅惘地叹息,又艰难地抬起手,想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然而才举到半途,便无力地垂下,随后轻轻吐出一口气,靠在他胸前,宛如幽兰在静夜中睡去了。
她的唇角仍微微翘着,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却再也不会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也再也看不到她那活泼灵动的明眸了。
她的眼帘密合着,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仿佛一出戏已经落下了帷幕。
最后一出戏。
终场!
室内一片死寂,静得可以听见雪花从空中飘落的声音。
欧阳逍颤颤地伸出手,抖抖索索地去是她的鼻息,没有呼吸,再探脉搏,也不再跳动。
他怔怔地望着她,脸色铁青,又渐渐转白,突然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喷在她胸口,像绽开了一树红梅。
“萧儿,你怎么了?”德帝见他吐血,心下焦急,忙上前来探问。
“现在你可满意了?”欧阳逍望着他,惨笑!笑容中仿佛长出了千万根倒刺,每一根都深入骨肉,每一根都在滴血!
“放肆!这是你对父皇说话的态度吗?”德帝见他执迷不悟的样子,不免有了怒意。
欧阳逍冷冷地望着他,目光桀骜不驯,再不复昔日的顺从。
德帝突然有了一丝心虚,勉强端着架子,徐徐道:“你难道不知道朕已经属意你当下一任的君王?”
让他带兵,就是为了增加他的权利与威望,为将来继承皇位做准备,他不信对方看不出自己的良苦用心。
然而欧阳逍却依然沉默,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深。
德帝审视着他,见他这般模样,不由怒气上涌:“为了一个女人,你连皇帝都不想做了?”
欧阳逍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没有了她,我连命都不想要了,还要那皇位来做甚?”
“你——胡闹!”德帝怒极,挥掌给了他一耳光,嘴角顿时渗出血丝来。
欧阳逍也不伸手去擦,只漠然扫了他一眼,就垂下头去,望着林月儿,仿佛再也没有什么是他所关心的,只出了怀中这个女人。
他痴痴地望着她,轻声道:“你又想骗我,是不是?你只是睡着了。我知道演了这么久的戏,你已经很累很累了,你只是想睡一会儿,对吗?”
“她已经死了!”身后却传来德帝冰冷的声音,他不能再任由他自欺下去,既然下了猛药,自然就要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不!”欧阳逍突然大吼,面容变得说不出的扭曲,“她不会死,不会死!她答应过要配我一起浪迹江湖,怎么可能抛下我,怎么可能!”
他突然仰天长啸,啸声带着无穷无尽的悲愤和摧心裂肺的巨痛,像风暴席卷着冰雪一般在屋内呼啸盘旋,横冲直撞。啸声中竟不知不觉带上了十成内力,仿佛有几百几千个人同时在嘶吼,震得屋梁上的尘土簌簌直往下掉,整座房屋似乎都在摇晃。
德帝捂住耳朵,惊恐地倒退几步,跌坐在龙椅上。他从未想到林月儿的死竟会带给欧阳逍这么大的打击。这个皇儿一向冷静刚毅,是以他笃定一个女人的死不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影响,然而他低估了对方痴情的程度,也低估了他可能造成的破坏程度。
隐隐地,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后悔。他并不后悔毒死那个女人,逍儿爱她愈深,她就愈可怕,这般危险的女人是断不能容她活在世上的。现在她死了,再也不能蛊惑他的儿子,他心里只有说不出的轻松。
他后悔的是,不该让逍儿看到父皇亲手毒死自己最爱的女人,他们父子亲密无间的感情自此便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哪怕他日对爱人逝去的悲哀已渐渐淡去,但那份嫌隙却没那么容易消失。
恨,总是比爱更持久。有些伤害,一旦烙下,便是一辈子的疤痕,再多的温情也弥补不了。一想到他们父子可能形同陌路,德帝便不由打了个冷颤,额间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许多。
欧阳逍长啸了很久,直到再也提不起一丝内力,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喘息了半天,才终于找回一点力气,抱着林月儿,摇摇晃晃地朝外走去。
外面夜黑如墨,天寒地冻,风雪交加,他要到哪儿去?
“逍儿!”德帝忍不住想叫住他,他却充耳不闻,拖着早已疲累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走进漆黑的夜里,走进大风大雪之中……
◆沧谰
第162章 酒馆
东城,兴业酒馆的伙计打着呵欠,正在上门板,外面风雪如此之大,谅也不会有人来喝酒,他也乐得早点关门睡觉。
正在插最后一块门板,突然“碰”的一声,刚上好的门板已被人一脚踢开,北风卷着雪花顿时直灌进来。他冷得一哆嗦,连忙裹紧了身上的棉衣,然后眯起眼睛,就着厅堂昏暗的光线,看清门外正站着一个人。极高大的身材,像一尊石像屹立在风雪之中,怀里不知抱着什么,似乎很沉的样子。
伙计缩着脖子,一边诅骂这该死的天气,一边赔着笑:“客官,小店已经打烊了。要喝酒的话,还请明日再来!”
那人却像没听见似的,一步一步走了进来。伙计想要去拦,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冽之气震慑住了,不由自主地后退。待看清他的模样,更是倒抽了口冷气。只见对方本是位极俊秀的公子,然而脸色惨白,比僵尸也好不了多少,嘴角还挂着血丝,额头也是血迹斑斑。再一看他手中抱着的,竟然是位姑娘,但一动也不动,像是得了什么重病。
见来者如此古怪,伙计寒从心起,抖抖索索地道:“这位姑娘像是身体不适,客官还是早点带她去看大夫吧。前面转过接口就是‘悬壶堂’,里面有位张大夫,医术相当高明的,客官不如——”他热心地推荐着,恨不得早点将这人打发走,好钻进温暖的被窝蒙头大睡一觉,明日醒来,也许就会忘记今晚这噩梦般的遭遇了。
那人却根本不睬他,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叫道:“拿酒来!”
看来这尊瘟神暂时是送不走了,伙计无奈,只得缩手缩脚地凑上前,赔着小心问:“客官想喝什么酒?”
“烧刀子!”
伙计提起一坛烧酒,正要倒进碗中,却被他一把夺过,就着坛子猛灌一气。伙计眼睛都看直了,他还从未见过喝酒如此不要命的人。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那人将坛子一扔,又叫:“再拿一坛!”
伙计干笑了两声:“客官,这烧酒极伤身子,喝多了只怕——”
话未说完,对方两道冰冷的目光扫过来,如幽冥之火,竟似一点人气也没有。被那样的目光瞪着,伙计觉得自己一只脚似乎已踏进了坟堆,吓得浑身都软了,哪里还敢多嘴,跌跌撞撞跑去又拿了坛酒来。
本以为那人还是会就着坛子喝,谁知他却示意伙计将酒倒在了碗中,然后扶起怀中的那位少女,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极温柔地凝视着她:“月儿,咱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今儿天冷,你也喝一碗怯怯寒吧!”说着,端起那碗酒,送到女子唇边。
伙计瞪大了眼睛,见那酒斜斜地倒进少女口中,又沿着唇角流了出来。
全都流了出来!
他惊疑不定地拨亮了油灯,便看见那少女面如死灰,牙关紧叩,全无呼吸,竟已是一个死人!
这少女竟然是个死人!
那男子竟然在喂一个死人喝酒!
伙计惊恐地捂住嘴,却捂不住从口中发出的破碎的叫声,极度恐惧的叫声!他这一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恐怖的事,只吓得转身狂奔,仿佛有无数厉鬼在追赶他似的,然而被身后的桌椅绊倒,一跤摔在地上,竟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委实已吓得全身瘫软,却还在不停地叫,控制不住地尖叫!
屋外,北风的呼啸越发凄厉,犹如漫天漫地的鬼哭,令人寒透骨髓,惊骇莫名!
突然,大门又“碰”的一声被人撞开,进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都身着宫中侍卫的服饰。为首一人走上前来,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对那名可怕的男子道:“王爷,皇上让属下护送您回府。”
那样可怕的疯子竟然还是位王爷!伙计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实在荒谬至极。
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