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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色并不含有纹丝有迹可循的情态,大体十分淡然,只在尾音处徐徐一顿,做了沉淀。
我敛眸缓缓,并没有马上应声,只在心里揣摸着太后的用意。她既不见怒意,也不见慈意,凭她洞悉世态的那一份功力,这些个新人在她面前作弄出的小把戏她又如何拆穿不得?但她此刻还是顺水推舟的将我责罚,助长了张彩儿和公孙薇的声势……她究竟是想探探我的底儿,还是对我夜夜独占皇上有所不满、借着机会杀杀我的威风?
侍立一侧的女官忽轻轻咳嗽一声。
我方回神,启口稳稳的应下了太后的话:“妾身领太后懿旨。”语尽时甫一抬眸,这神光往太后的面上落去,试图在那张隐藏极好的面目间窥探到些内心所想。
但这举动全无效果,因为太后早已将面侧向一边,自顾自品饮拈在指间的那盏清茶。我看不到她面上的神色,更看不清烟雾袅娜中那眉目间可能会流露出的情绪。
闻得我应声,太后姿态依旧慵懒而闲适,她没有刻意回看我,抬袖对我轻轻拂了一拂便将我遣退。
我只得权且退向一旁。
这时又见太后微一抬首,目光对一侧的宫人做了示意。宫人忙近前去伺候着她起了身子。
“哀家乏了,今儿就到这里,你们跪安吧!”她在左右宫人的服侍下转身向里间小室行去,且行着步且随心道出了这样一句。
众人还不曾给太后进茶,但闻得这样的发话,又有哪个敢不应下?都忙不迭的伏身行礼,口中道着“恭送”。直到太后一行人转过华盖堆叠的进深、不见了影迹时,这众新晋的宫妃才在女官的引导下起身逐一退出殿去。
28。' 卷二 '…第二十三回 华凝巧言帮解围
出了永泰一阵子后回去的路上,诸秀女便三三两两结成了队。方才那暗中算计于我、以及出言不逊的两个人,公孙薇、张彩儿此刻正结伴一处的跟在我身后。
我厌见这两个人,也不想口头上跟她们过多较量,毕竟是不值得且没有必要,能和得来便在一起玩耍,和不来便各玩儿各的,横竖就是这么个事情,为这些个有的没的闹的谁都不愉快,真真是有必要?
我不是她们,不懂她们这两个人怎么就能对我起了那样深的妒火,碍眼的东西自然是摒弃的好。
这么想着,我便下意识加快了足下这步子,须臾后便成了我孤零零一个的领走于前了。
可我摒弃人家,人家未必肯放过我,这耳根子偏生是不得清净的!那些不中听的话还是一叠叠的顺着耳廓就漫进来。
这是那闵淑女的声音,糯糯软软,带着讥又带着狐假虎威的一段声势:“这宫里头最重要的是稳重,有些个人尽做些狐媚惑主的事情,那不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么!呵。”临了一勾唇。
这话明显是针对我的,我下意识蹙了蹙眉,心道这闵淑女狐假虎威又是假了谁的威?僖淑女公孙薇么?这倒真真有意思的很!公孙薇自个都还没见过皇上的面,又能有什么威势叫人去假?
说到这个,也难怪这些个人把我推到了众矢之的的境界,谁叫我竟日连天霸着皇上、不叫她们分一杯羹呢?
这心思才恍惚的,蓦一下就见公孙薇牵了张彩儿几步行至我身边。
她二人现在已是与我即将并排了,我心中讨厌,不知道这两个人又想做什么,但下意识的避开她们,又将足步快了几快。
但我快步,她们亦快步,就这样追着我在我耳边言语碎碎。
公孙薇道:“妹妹说的可不是这么个理儿?呵,只怕有些人却本末倒置、做了下贱勾当还不自知呢!”落言一蔑。
我暗中紧紧握住了拳心。感情这两个没脸没皮的人就是为了追着我骂我?她们倒真得感谢这是在皇宫里头,若是在宫外,我早一拳头将她二人打的眼冒金星、满地捡钱了!
“所以呢,比起水性杨花勾搭人心,稳重才是正经道理!”张彩儿似乎只会这一个词,“稳重”,她如此附和。
我不由心想,稳重……你们真也能说的出口?感情这两个人以为自己现在这逞口头之快的行径……嗯,很稳重?
我仍旧没理会她们,但足下那步子反倒赶的不急了,敛了思绪径自悠哉悠哉的走,权当没听见。
对付这些个小人就不能太上赶着,你越采取行动她们就越来劲,倒不如你怡然自得的行路做事,她们反倒会气急败坏!
但显然我太低估了小人的能力,所谓“小人”,则一定也是有些小手段、不入流的恶心人的小本事的!
转瞬这一下子当真要我有种“历史重现”的恍惚感,我的肢体又跟一个人有了亲密接触,就像方才在永泰正殿里太后面前一样。不过这次不是来撞我的腰,而是扯了我的裙子险些将我摔倒!
我不知道这是公孙薇做的还是张彩儿做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十分狼狈的栽向了前方、受了好大一惊了!
耳畔甫就闻得众人一阵笑闹。
这时落在后边儿的江娴紧走了几步过来扶住我:“姐姐。”她蹙眉低低的唤,即而转目对那嘲笑的人丛瞪了一眼。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只觉的方才头脑猛地一嗡、发髻倾倒。江娴抬手为我把乱发往耳畔梳弄,我抬手往发端探探,才后觉这灵蛇髻已经跌散了。
余光瞥见公孙薇的面目,她对着我这跌散的发髻瞧了一瞧,也不看我,径自转目对身后另一个女子笑道:“呦嗬,原来是只落了毛的鸡!”这声音不再如方才一般有所抑制,是径自的高扬含蔑、蔑中挂笑。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她是见我对那方才的种种挑衅不理不睬,这便认为我是怕了她,她便得寸进尺了!
众人听了她这句话,又是一阵泠泠清笑。
我的忍耐力兴许是高深的,但我自知自己这脾气一向都不怎么好!那握紧的拳心似乎已经攥成了极致,继续握紧便反倒松弛了下来。而我的面上一阵阵的发烫,心里知道这是被气的、激的……
够了!
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一味隐忍只会招来更多的肆意践踏,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这烈性的人从了良当了病猫?心念一动,我一把甩开扶着我的江娴,全不管顾自己跌乱的发际,憋了口气瞪圆了眼睛向那幸灾乐祸的两个人冲上去,一副要跟谁拼命的架势!
但到底没能拼成。因忽闻了衣袂戚嘘之声,鼻息跟着沁入一丝丝幽然的冷香。
我下意识转目去看,几乎是同时便被这来人柔柔的牵住了手,即而那一张含笑的春面便对我颔了一颔,是端淑女萧华凝。
她这时这一牵手可谓恰到好处,流露出的一种柔和韵致浇灭了我心头湍急攒动的火。我权且把心绪压制住,不语不言。
萧华凝转目对公孙薇道:“姐姐妹妹们玩笑几句倒也罢了,横竖都是私底下咱们自己开玩笑。”那双灵动的凤眸沁了阳光、点了华彩,即而又转向其余诸小主,声音含笑,虽是告诫、但不失温和可亲,语气略提了些,“但大家都是姐妹,往后都是要好好儿一起伺候好皇上的。心思用在这一处,敛去些浮躁的小游戏,才是正经呢!”
就这么三言两语,并没有怎样惊天的大道理,可却如带着魔力一般,叫人听在耳里感觉很舒服。
我那些情绪在这一来二去间被幻灭了,凝了眸子暗暗打量这位同系名门出身的淑女,心里对她生了由衷赞佩!
这诸新晋的宫妃里,也有知书达理、并不喜刻薄对人的。闻了萧华凝这话,便立刻做了应和。
有了这带动,众人也都渐渐的应和下来。我身边立着的江娴瞧见这情势的转变,似乎也安了安心,转目对我一笑,后与重新抬步的小主们一并的行路往回走。
公孙薇瞧见了自己的失势,纵是身边有个张彩儿也挽回不得倾倒的情势,若她二人再执着就显得实在过分。她忿忿一抿唇角,也携了彩儿回身往回走。
这时众人已经散了,方才那一场乱哄哄的闹剧就此也已然平息。
萧华凝并未急着离开:“来。”她转目对我和煦一笑,牵着我径自避到一侧柳荫处。
我微有迟疑,但不忍回绝她面上流露的善意,便也将身跟了上去。
就着一抹微阳洒下的淡淡疏影,我二人在假山石上坐下。须臾后,她便抬手帮我重新梳理发髻。
我还真不习惯有除了师父、除了惊鸿苑宫人之外的人这样亲昵的照顾我,但终归是不好回绝她的好意,且感念着任由她帮我重将灵蛇髻绾成了流云鬓。
那一双手委实灵巧,穿过发丝时就起了微悸。我一恍惚,这时听到她盈盈的声音在耳畔浅绕。
“美人别往心里去,莫要跟这些个人计较才好。”她颔首,凤眸微动,声音徐柔,唇角似扬未扬。
“呵!”我敛眸一笑,这声音有点儿发冷,“那公孙薇如此性子,想是在家中被捧在手心里宠爱惯了。但时今进了宫,她还如此不知收敛……追随她的张彩儿也是个没主心骨且没辨识力的。这两个人即便往后可以攀上高枝、一时腾达,也必定会跌个头破血流万劫不复!”心中不由想起当初才进宫时,秀女宫嬷嬷一早的嘱咐,大抵意思是飞黄腾达、一跃成凤固然可喜,但真真最是可悲的还是那凤凰下架、跌成了落毛鸡!心念一沉,缓而叹气,“我却同她们计较什么?”
这些话诚是我的真心话,对着萧华凝,我也没必要隐瞒这心中的一段辨识。
显然这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洞察,华凝亦早有了这思量。她闻言后神色未变,浅一敛目、声音对我正色了些:“美人是明事理的人,往后的行路……显然是不该我这等愚人瞎牵心的。”她又笑笑,面眸恢复了和煦。
我观其神情感其语态,她的用意已经心照不宣。深宫之中这浑水委实深沉,终免不得结伴而行、相互取暖不是么?她俨有示好之意,这是未雨绸缪,希望我们两人日后可为一派、共同进退。
我并不抵触这示意,便顺着她的话儿笑笑:“淑女当真是自谦了,这般的蕙质兰心又哪里能是愚人?”旋一顿目,“而聪明人之间的游戏,那些个浮躁的真正愚人是不配也不能够参与其中的……彼此上心、彼此牵挂,也是无以为怪的理所当然之事!”说着颔一颔首,轻重缓急拿捏的很是适度。
她眸色沉淀,听懂了我的心意,知道这交好共盟之事是一拍即合了!
我与她双双目视,都将心事心照不宣。须臾后相视一笑,起身结伴往回行路,心绪与思绪一齐相继沉淀,但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眼下说什么似乎都还过早。
又行一阵,在那回廊交错的路口,我二人便相与辞别,各自回了宫苑权且不提。
29。' 卷二 '…第二十四回 执手檀香现绮思
回了惊鸿苑后,我便将自己幽闭于室内,叫冉幸备好了笔墨开始抄写佛经。这等闲的日子终归需要些等闲的事情来打发的,而佛经可以修身养性、将心真正的沉淀下来。若非太后如此命令,我大抵也难能有此一段际遇好好儿的静上一静、让自己沉淀下来。
时间不知不觉坦缓逝去,天色渐暗下来的时候,听得了公公传唤接驾的声音。
我定一定心,思绪甫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