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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泉自知君卿夜的决定无人能阻,却还是推脱了几句:“怎敢劳烦皇上照顾风帅,还是末将找人来照顾吧。”
“不必了,有月儿在就行。”
君卿夜神情笃定,朱泉也不再坚持,只一揖道:“既如此,末将便先行告退了。”言罢,人已开始静静后退。
尚未离开太远,君卿夜又将他叫了回来,“飞鸿骑中,可有一名小将叫风林?”
“确有,在城门口守着呢。”风林的身份朱泉早已知道,是以,突然听到君卿夜对这个小子如此关心,也并不奇怪。
“去把他叫来,朕有话要对他说。”风赢未醒,有些话,他唯有问问风林了。
为难地看了一眼君卿夜,朱泉又不觉体会到了何谓伴君如伴虎,君卿夜明明什么重话也没有说,可他还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皇上,这个可能不行。”
“为何?”
“这小子固执得紧,除了风帅的话,谁的也不听。风帅倒下前,曾交代过他一定要守好城门,不让任何人出去,他就一直守在城门口,吃睡都不离开,所以末将觉得他可能不会来。”虽然这么说有以下犯上之嫌,可风林的性子,这三天他也是见识到了,自不敢夸口说能叫得他来。
闻言,君卿夜倒未为难朱泉,只微微一笑道:“倒真的和风赢一个脾气,罢了,朕亲自去见他便是。”
风赢身中七箭,两处伤及要害,人虽未死,却也只剩下吊命的一口气。外伤虽重,但好在风赢本是练武之躯,体质强壮,只要用药得当,外伤痊愈倒也费不了太多时间。只是他高烧不退,显然是伤处已发炎,如若不消下这致命炎症,风赢的性命就算能保全下来,也会落下伤残之痛。
天明时分,鸡鸣四起,半月弯终于抹去了脸上最后一滴汗。她费了好大气力,甚至还拿出了自己最为珍视的沙莲,才把风赢的高烧降了下来。累了一夜,半月弯扭动着自己略显僵硬的脖颈,缓缓起身,推门而出。
拂晓,四下静谧,她的动作虽轻,却也惊动了屋外之人。晨光的沐浴下,他周身都披上了金芒,黑衣朗面,玉树临风。听到开门之声,他回过头来,冲她温和一笑,“累了吗?”
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她轻声问道:“为何这么早便来了?”
“睡不着,所以不如来这里陪陪你。”他微笑着开口,语出温柔。
讶异地看着他,“你不会在这里站了一夜吧?”
他不语,只是以微笑代替了回答。
她摇摇头,一副不赞同的口吻说他,“就算是担心风赢的伤势,也不必如此的,既然把他交给我了,就应该相信我能治好他。”
本是不经意的一语,却瞬间让君卿夜面色大变,“你为何知道他叫风赢?”
“呃!可能、可能是军医和我提过吧,我也不记得了。”她有些混乱,昨夜初见风赢她便觉得熟悉,可又始终记不起任何事情,刚才自己突然说出了他的名字,她自己也奇怪,难道以前的自己认识里面的风赢?
君卿夜有些紧张,自得知她失忆以来,他一直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想要告诉她一切,却又害怕她知道一切。现在她能记得风赢的名字,却不记得自己,是否代表着在她的内心深处,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个人其实是风赢?这个认知让他觉得非常不安,风赢与她都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假若定要二择其一,他想他一定无法抉择。
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奇怪地问:“怎么了?都说了不用担心他的伤势的。”
“没什么,只是在想晋同关的事。”不愿告诉她自己真正担心之事,他只能换个话题,晋同关之难,倒也成了最好的借口。
“你是说那些叛军?”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虽然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了,却并不影响她的判断能力,君卿夜分明在找借口她也看得出来。不过,他说在想着晋同关之事,她也是相信的,毕竟他之所以那般焦急地回来,怕的就是晋同关被破。
“嗯,敌众我寡,想要退敌并不容易。”想了一夜,也有了些头绪,只不过,一会儿还要找众将商议后才能做决定。
“其实,只要办法用对了,也不难。”半月弯淡淡开口道。
本只是随意一说,却让君卿夜再一次对她投以惊诧的眼光,“你有办法?”
“嗯!”
“说说看。”本不抱太大的希望,可听她口气,似乎很有信心,他倒是真想认真听听她的看法了。
“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搬救兵。你不是说叛军有五十万,城中只有三十万么?那就再调三十万过来,以多胜少,自然是最快的办法。”她并不了解大周的内部情况,是以,想到的办法是最直接的,却并不是最可行的,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其实你说得不错,不过,却不适合此时的晋同关,就算我真的能搬来救兵,想要再调三十万大军回援,也并非易事。”
“为何?你不是皇帝吗?”人人想做皇帝,就是因为传说中皇帝是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的人,是以,失忆后的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并不奇怪。
“皇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你要知道有内忧亦会有外患,大周的敌人除了叛乱者,更多的其实是异族的虎视眈眈。我大周有兵百万,但驻扎在各个边塞之地便有近五十万大军,所以,除了这三十万飞鸿骑,我能真正调动的军队其实并不多。”
他鲜少和一个女人讲这些事情,一来是觉得不需要,二来却是因为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对这些事情从来都是兴趣缺缺,她们宁可去研究如何让铁树开花,也不想烦心国事边防。可她却不同,他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在关心这些事,是以,他才会觉得有解释的必要。
“既然强战不行,那就智取,只要能挫挫他们的士气,三十万对五十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赢。”
一语出,君卿夜再度震惊,只因他所想了一夜之事,正是这个所谓的“智取”。
虽大感意外,但君卿夜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隐隐觉得她的想法或有可取之处,便也毫不掩饰地问道:“你可有良策?”
老实地摇了摇头,半月弯浅笑而语:“还没有,不过你若是不嫌弃,肯陪着我去城头看看,说不定真的会有。”
“你累了一夜,便是真要去看,也得让你休息休息再去。”她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这让他有些心疼,打仗本是男人之事,他并不想让她因此而受累。
她再度摇了摇头,用晶晶亮的眼眸瞅着他道:“看了再休息也一样。”
她的急进让他倍感窝心,以前的她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冷若冰霜的,而现在的她似乎随时随地在燃烧着,像是一团火,烧进了他的内心,扰乱了他一切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想要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哪怕是破掉军中无女子这种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换身衣裳再去吧。”
浅笑而语,却让半月弯大为诧异,“我的衣裳很丑么?”
“正好相反,不是你的衣裳太丑,是太好看,所以才要换。”他想说的其实是她的人太好看,他自私地想要掩去她的风华,只得他一人独享。
“哪有这种道理啊?好看的衣裳不穿要穿丑的不成?”
“至少该换身男装。”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没错,虽然不愿她的美貌被觊觎,但更多的却是不想动摇军心,大敌当前,若是自己带着美人城头巡视,看在士兵的眼中,又会是何种想法,虽并不在意明君一称,但也不想徒留骂名于青史。
怔愣了一下,马上便会意过来,她尴尬一笑,“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
“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自入关,她便留在了风赢处,房间也是君卿夜临时为她安排的,是以,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一间,便只有跟着走了。
一前一后行于城头,君卿夜的嘴角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现在的半月弯已是一副小兵的模样,宽大的衣衫配上她瘦小的身形,看上去就像一个还没有完全发育好的少年。长发尽数束于发顶,把她的脸突显得更为小巧,不施脂粉却仍有倾城之姿。她似乎在刻意模仿着他的行走姿势,是以,当她高昂起头颅挺胸阔步,竟真有几分英姿勃发之气。
她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每一步都走得特别用心,双眼扫过,已记下了所有的排兵站位之序。
“城头的结构并不复杂,所以不占优势,城下的地形却较为有利。”快步跟上君卿夜,半月弯用仅能让他听到的声音小声而语。
他定下身形,顺着她的眼神所指,仔细看了一会儿,倒也认同,“你眼力不错。”
他赞许的话刚出口,一人已跪在了他的身前,“皇上,众将军请你中厅议事。”
本想着先送她回去休息,再去中厅商议对策,但现在他突然改变了想法,扭头看向她,眼波流转,“有没有兴趣一起?”
太过意外,她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她便爽快出声,“好啊。”
满意地听着她的答复,他微微牵起嘴角,对那小兵道:“带路吧。”
中厅内,除了朱泉,还有四位将领,其中三位看上去较为年轻,还有一位年事较高。因风赢用人不在年高只论实力,是以,飞鸿骑之中,年轻将领明显多于年老之人。君卿夜还未到,他们几人已为战与不战争得面红耳赤了。
朱泉赔着笑,一会劝这个不要上火,一会劝那位不要大声,却收效甚微。正发愁间,忽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朱泉抬眸看去,正看到君卿夜踏步而入,他心中一喜,立时高声叫道:“皇上到了。”
争吵的众人听到此言,倒真的都收了声,一个个恭敬地迎了上来要行礼。
君卿夜淡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不必行大礼了,大家随意一点。”
君卿夜素以冷面无情而闻名,现时面对众将却是一脸温和,反倒让众将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一个个揣度着皇上的心情到底好不好。
“大老远就听到了你们的声音,都有些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君卿夜笑笑落座,半月弯很自然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原本在半月弯的印象里,“皇上”这两个字还很陌生,可当她随他到了晋同关,看着所有人仰望他的眼神,还有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形的帝王之气,让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一国之君的魅力所在。不自觉地,她的眼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胶着了一般,反倒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那年老的将军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后,向君卿夜双手一揖,客气地问道:“皇上,军机要事,闲人是否该回避一下?”
整间屋子就七个人,朱泉她是认识的,另四个虽说没见过,但看那一身战甲,也能猜出其身份,虽然很不愿意接受,但那老将口中的闲人,很显然就是自己。半月弯很不高兴地看了那老将一眼,却并没有出声反驳,倒也不是怕他什么,只是不愿与他发生冲突,而让君卿夜觉得为难。
“劳将军,她不是外人,是朕请回来为风赢治病的神医。”君卿夜似乎并未预料到军中有此老顽固,便随口为半月弯安了一个神医之职,反正就她的医术而言,倒也真的能称得上神医一说。
“皇上,臣等与你所议之事乃军机要密,就算她是神医,是不是也不方便在此?”晋同关遭逢强敌,劳石坚心中焦急,又见半月弯是生疏面孔,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他这人太过固执,不善于察言观色,朱泉明明已对他使了好几个眼色,他却还在固执己见。
“劳将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