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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红的长发是白雪映着朝霞,湛蓝的双眼是水晶流转月华。
他的站姿典雅静穆,像是在圣殿里祈祷的模样。
蓦地,他抬眼,望向天空。蓝色的视线对上我的眼,温柔依然。
我再也做不到像在和玛门说话时那样的淡定,霎时慌了手脚,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发现的孩子,转身欲逃。
可他却快我一步,当下便展翅飞上来挡在我面前,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努力藏在黑色斗篷的阴影之下,并且想要把自己裹得更紧。
因为那黑色斗篷之下,我穿着的,一直是白衣。
他若看到,一定会笑我不自量力。
已经变成了恶魔,还妄图披上天使的外套。
“玛斯罗尔,我知道是你。”他突然说话了,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我……”我深吸一口气,“不……我不是玛斯罗尔。”
他加重了语气。“你就是。”
“不。我的名字叫加米尔,是那家画廊的店主,一个雕塑师。”
“你以为我会和玛门一样好骗吗?!”
“玛门殿下是我们魔界的王子,请你不要这样说他。而且,我从未见过殿下,也从未见过你,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不是玛斯罗尔,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他打断我的话,方才声音里的怒意却尽数散去,化成了寂寥。
我心里一颤,强行忍住即将决堤的泪水。
“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再次深呼吸,努力把心脏用硬壳包住。
三秒钟。
“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我猛地抬头望向他的眼睛,逼迫自己强撑下去。“我只是和那个玛斯罗尔长得有些相似而已,只是和他见过几次面而已!为什么你们都要缠着我不放!你,还有早晨的那个黑衣人——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是疯子吗!你们要找的人两百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不是他!”我越说声音越高,最后已经变成了喊叫。有几个过路的恶魔和堕天使诧异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我大口喘着气,甩开他的手。
他沉默着,盯着我的眼睛。
那一片海蓝里涌动着极其复杂的情绪,让人看不透。
让我心虚。
过了很久,夕阳最后
的残光也即将消失殆尽。他忽然拉起我的手向下飞去,一言不发,一直把我硬拽进画廊的小门。
他拉手的方式仍然和从前一样,只不过不再轻柔。
进了屋,他“砰”地一下把门甩上。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也没有灯,一片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身影,只是当他凑近的时候,那双眸子在昏光下闪烁着星辰似的光点。
我受不了他的眼神。
我确定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露馅,因此只好转身去点蜡烛。明黄的烛光蓦然绽放,房间里的一切都展现在我们眼前。
这才发现,他此时面对着的,正好是通向我住处的台阶。
这栋房子就是这样,是一个小复式的结构,楼上是家,楼下是店。
他似乎想要上去,向着第一阶迈动了脚步。而我心下陡然一沉,连忙拉住他的衣角。“你不能上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是我住的地方。”
“既然是你住的地方,我就更要看了。”他说得很自然也很认真,虽然此刻我更希望这是他在开玩笑。
他再次迈动脚步,我再次试图把他拉住。可他的力气本就比我大,轻松地挣开我的手,只几步就走了上去。
如果他看到那些东西,一切就都完了。
想着,我也连忙跟上,却见他只是停在楼梯口。
还好还好,他没有走进那个房间。我想。可是当我刚刚放下心来的时候,就听他问道:“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书架的一个角落里,在两本很久没有看过的书之间,有轻微的闪光。
我连忙冲过去把那个带着铜锁的盒子抓住,然后扔到书架下的抽屉里。“没……没什么,那只是一个盒子。”
“盒子?给我看看。”他走过来。
我蹲下,紧紧地靠在抽屉上。“不行,你不能看。”
“给我看看。”他重复道,同时也蹲下来伸手来拉抽屉。我用尽全身力气顶住那个抽屉,可这时却感觉到,似乎与我对抗的不仅仅是他,仿佛在这个抽屉里面的东西——想要出来。
突然,抽屉被他“呼啦”一下子拉开。带着铜锁的盒子像是有生命般自动跳到他手上。
我被推得坐在地上,心情也降到了冰点。
他半跪着,看着那个简陋的旧盒子却没有打开,只是像对待珍宝一样把它托在手里,然后仔细地端详。
“你把它放在这么破旧的小盒子里,真的是委屈它了。”半晌,他喃喃低语,让我想起许多年前每天夜里的轻声梦呓。《
br》“你说——什么?”当我琢磨他说话的内容,却忽然感到不对劲。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指尖一转,施了个小小的魔法,盒子就自动打开了。
接着,他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和拇指,把盒子里的东西捏住,轻轻拿了出来。
银光。流线。刻痕。钻石。
“MASSROULE”,“MICHAEL”。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你知道吗,”他用回忆的笔调轻轻诉说着,温柔的声音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早在婚礼的时候,我就给它——准确地说是它们——施了魔法,这是一种很古老的魔法。这种魔法的效果就是,刻着你爱的人名字的东西会对你有感应,只要你一靠近,它就会主动地来找你。”
我怔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来我总是不能让它们在我眼前消失。
因为我没办法丢掉他,所以也就没办法丢掉它们。
“只要你还爱着那个名字,它们就永远不会丢失。”
只要那个名字还在我心里,刻着名字的钻戒就会永远留在指间。
“玛斯罗尔,”他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这么多年,我早已经原谅你了,那么你,是否还能原谅我呢?”
我惊讶地抬头望着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起身走到我身边,然后再次半跪下来。他用修长的手缓缓拂去我的黑色兜帽,滑下我的头发,最后牵住我的手。
“我请求你的原谅,玛斯罗尔。”他拿起那只刻着他名字的钻戒,“求你原谅我的无情,原谅我这么多年弃你于不顾,原谅我当时的一走了之。”
他把指环慢慢地套上我的右手无名指。
两百多年都没有感受过的金属的凉意,舒适而熟悉。
“小玛斯罗尔,和我回家。”他轻声说着,把手放到我面前。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颤抖着的手,想要放进他的掌心。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却总是好像有一股力气把我拽回来——
“玛斯罗尔……”他低声唤着,声音极轻,飘渺得让我听不清。
我再次尝试去拉他,这次终于成功了。但是,当我碰到他手的一瞬间,忽然有一阵柔和的淡金色光芒从他手心绽放。
我视线中的一切,从眼前消失不见。
、雪柳摇曳成霜
【梦一晨
“叮铃铃铃。”
画廊门口的叮当声把我惊醒。
我揉揉眼睛,从柔软的扶手沙发里坐起来。
窗户忘了关,深夜的狂风涌进来,把门口的风铃吹得四处摇摆。我连忙起身关窗,却不由自主地停在窗前吹风,任凭裹挟着雪花的冰冷冬风卷进屋子。
我想我需要清醒,因为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在梦里,他出现在这里,然后对我说——
“小玛斯罗尔,和我回家。”
我多么希望这个梦是真的,可是我醒了,并且清楚地知道自己从皇家墓园回来后就睡了一觉,并没有遇见什么人。
如果有一种魔法能够让梦不醒,我愿以一切为代价。
夜色很深。我瞥一眼壁炉上的沙漏,竟然已经是凌晨一点。雪下了整晚,屋外的积雪已将近半人高。
明天——哦不,是今天,早晨八点我还要去魔都图书馆。并非想要看书,只是最近图书馆翻修,我需要负责外壁的一部分雕饰。那门口的雕塑是路西法的坐像,我早已完成,只是父亲坐着读书的姿势越看越像当年的他。
当年的那个下午,我为他塑出了我有生以来最完美的作品。
此时的天国,应该是午后阳光最温暖的时刻吧。
半夜醒来后再也没能睡着。早晨七点半,我披上外套动身前往魔都图书馆,去完成门廊部分最后的整理。
“喂,加米尔,你怎么又这么慢!”有点发福的工程负责人眉头一挑,大步向我走过来。“别以为会点艺术就能傲气了。明明说好七点就到,你怎么晚了一个小时!”
我就知道他会找点理由教训我,目的无非就是扣工资而已。
“工钱再减去十银币!”
我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越过他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或许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个软柿子,工资已经被他用各种理由从五千银币扣到了四千六百三十银币,但是我其实仅仅是不想计较而已。
我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名平凡的弱者。
“加米尔,他这么欺负你,你怎么就忍着啊。”我攀上梯子,已经开始工作的同伴托莱斯转过头打招呼。
“不忍着能怎样,除非我连剩下那些钱也不想要了。”我无奈道。
托莱斯叹了口气,“你一直就是这样,”他说。
我愣了一下。“啊?”
“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佩服的是谁吗?”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突然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
我怎么知道。”我摇摇头,“天魔两界有很多叱咤风云的人啊,比如魔王陛下、王子殿下,再比如死神大人、守护神大人还有——还有天使长之类的……”
“不不,加米尔。你想得不对。”托莱斯否定道,“你认为我佩服的一定是这些功勋卓著、位高权重的人物吗?”
“那还能是谁?”
他犹豫片刻,又叹了一口气。“是玛斯罗尔。”
我一怔,停住手中的动作。“是……谁?”
“玛斯罗尔啊。”
“你指的是——你指的是那个——”
“前任地狱守护神、前任死亡天使、天国副君米迦勒的兄弟兼妻子,拥有第二个魔界王子称号的神之子玛斯罗尔。”
托莱斯一口气把这些称呼都说出来,确定了他所说的玛斯罗尔就是我,让我更加惊愕。讶异之余,我又突然发现,我竟然有这么多名头。
“很惊讶,对吧?”托莱斯见我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无奈地问道。
“你——为什么会佩服他?”
托莱斯仔细想了想。“他在战场上很坚强。”
我自己却知道,那只是恐惧和疯狂使然。
“他很执着,不懈地追求自己所爱。”
我自己却知道,那只是无知的天真,自作多情。
“他还十分勇敢,努力与命运抗争。”
我自己却知道,那只是在推卸责任,掩藏懦弱。
“还有,他很善良。”
我自己却知道,那只是因为曾经杀伐无数而产生的愧疚。
托莱斯仍在抒发对我——不,是对玛斯罗尔的崇拜,而我心下苍凉,默然垂首。
一日无话。
【紫絮烟花】
魔都图书馆的工作终于全部完成。我领回我的四千六百三十银币,再次开始了百无聊赖地守着小画廊的生活。
很快就要开春了。魔都的雪柳已经吐出蔷薇紫色的嫩芽。等到三月和四月的时候,成片的雪柳就会摇曳成淡紫的轻云,如千重淡色纱幔随风飘坠,绽放满城的风月繁华。
雪柳新萌的一个星期后,白色曼陀罗也开了。
这段时间我总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雪夜梦里关于名字的魔法,又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在天界的时候曾经想要查清楚当年神与父亲的事情。如今得了空,自然要以读者的身份去一次魔都图书馆。
我亲手雕刻的路西法坐像静静地耸立在拱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