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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就气息奄奄的盯着他。
不知道盯了多久,决战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他问:
“你会像上次一样吗?”
“嗯?”我没明白。
决战沉默片刻,问:“……从大漠里回来的路上——你会像那次一样离开我吗?”
起起伏伏的原野上,有积雪未化的痕迹。斑驳的白色纵横铺展,慢慢披染上一层淡淡的紫色。
我和决战坐在路边的枯草丛里,我靠在他怀里,决战厚重的披风将我完全围起来,只露出一双眼晴。
东方有夺目的金黄猛然绽出,一瞬间铺满人世。
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日出这样摄人心魄。
远方稀疏的树木枝条在层层的和光包裹中变成黑色的剪影,此刻万簌俱寂。
好像天荒地老,世上只有我与他。
我疼的连眼都几乎睁不开,向后仰起脖子,让自己的头靠在决战的怀里,大口喘气。他握着我的手,我感到决战的手心一直在冒汗。
我笑了一声,喊他:“决战。”
有冷风吹来,我吸了一口凉气,忍住没咳嗽。
他的声息在我耳边:“嗯。”
每次决战这样答应我,那声音都微微沙哑,低沉好听。
太阳慢慢升起来,我已经不敢直视。身后的决战一动不动,我靠着他的心口近,能感到他呼吸。
我缓了很久,才能适应心口加剧的疼痛,纵使用尽力气,我也要装出正常的样子来问他说话:“好看吗?”
“嗯。”他答。
“你能… … 记住吗?”我抬起一只手,按紧自己的心口,不叫他发现问题。
“嗯。”决战应。
我笑了一声,眼里却忍不住流泪。
因为我就要离开了。因为我就要离开你。
决战。我不要。我不想。我想这样一辈子,跟你坐在原野上,被你抱着,看日出日落。哪怕,哪怕是这样疼着呢。只要你在,只要能听到你,看到你。
“青衣?”决战忽然喊我,声音里含着慌张。
我答应一声,用力抬头,看着他说:“你要记好了。”
他垂下眼,眸子被和光映成浅淡的颜色,挺直的鼻梁上镀了尽黄。
决战兴许是在疑惑。
我扯了扯嘴角,弯起眼,是用了力气才能笑出来:“记得我跟你看过日出,是冬天的早晨。”
说完这段话,我垂下头,用力呼吸。冬日的野外太冷了,我喘得急了些,呛的喉咙生疼。
决战没有出声,可是我感到他抱得我那么紧。
“以后——以后,再到了冬天、到了… … 到了日出——你要… … 你要想我。”我攥紧了自己的手,“于万别忘了… … ”
我不能说,我是要走了,所以想让你记住我。
只有这样嘱咐你。
一年里,有四个季节。我只给你要了一个。
一天里,有十二个时辰,我只给你要了一刻。
在我离开以后,在答应我的时间里,你得想起我。
决战答应我的声音有些迟疑:
“嗯。”他接着问:“怎么了?”
我答:“害怕……”
“害怕什么?”
决战说着,又低头来看我,我不敢眨眼,盯着他。
决战抬手擦我脸上的泪,声音有些急切:“怎么了?”
我很想忍住,叫自己不要说实话。不管编一句什么,不管怎么胡扯,只要把他骗过去,别把真相说出来:
可是,我做不到。
在旭日初升的冬天里,荒芜人烟的草丛之中,我终于哭出声来:“怕死——怕死了以后……看不见你……”
——
决战,我希望,在将来,也会有一个人能陪着你看这样的阳光。你不是她的仇人,她爱你,健康,善良,单纯,没有背负着血海深仇,她能安慰你的孤独。
你面前的这个人,顾青衣,她苍白,虚弱,对你撒谎,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她恨你。她没有办法再靠近你,不能安慰你。所以,等到以后,她死在你手里的时候,你就想:没关系,她应该消失。也不要愧疚,也不要难过,也不要不舍得。
决战,我是没有办法,除了死,想不到别的办法解脱。
你杀了我爹爹,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爱你。
难道叫我趁着你抱紧我的时候,捅你一刀吗?
难道叫我下毒,在跟你一同吃饭的时候,看着你被毒死吗?
难道叫我真的变成绝世高手,跟你同归于尽吗?
都不行。决战。你流了血,我就会疼。你中了毒,我就会难过。跟你同归于尽,那死也无法让我解脱。
只有我跟你打一架,然后死去。
只有我死了,顾家的仇恨才能跟着消失。
你才能安宁。
决战。我在外流亡的时候,听到周府里的婢女说,顾青衣只要掉眼泪,决战就得把天下都拿过来摆在她的眼前。
我觉得真好笑。
把天下摆在顾青衣面前做什么?
她只想看到你。
在这世上,只有你自己长着那样的眉眼、有着那样的身姿,只有你自己有那样的气息。只有你。
不是因为我自己想恨你,才会恨你的。是因为我不得不那样做。是因为有顾家的人命。
可是,我爱你,却只是因为我想爱你。
我们的命运,不是互相扶持着走一辈子的命运。不是做夫妻,生儿育女的命运。 不是相爱相守,安宁静好的命运。
我们的命运,是仇敌的命运。
决战。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个。如果都活着,如果在一起,我爹爹,顾家的人命,都不会安宁的。
我得叫你活着。决战。
我不舍得让你死。因为你还没有妻子、你还没有儿女、因为你还没有年老。我想让你体会有妻子的温暖,有儿女的快乐,我想让你知道年老后远离江湖的安宁。虽然我不行,但是,那个女子,将来要陪着你的那个女子。她能看见你变老的样子,她能陪着你一同长了皱纹、白了头发、掉了牙齿。
决战。我是嫉妒她。
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明明是我先抱的你,明明是我们先相爱。
最后陪着你的人却是她。
可我嫉妒,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错过了。早在顾家山庄里那场大火,早在你杀死我爹爹,我们就已经错过。
只能这样了。
我没有陪着你走完的时光,让她陪着你走完。
除了让你话下去的心意,决战,别的,我给不了你。
这似乎是我头一回醒来见自已身边没有人。
这似乎也是我头一回经历这样明亮的夜晚。
房间里除了灯就是蜡烛,照的四周如同白昼。我坐起身来,试着喊了一声:“决战?”
没有人答我。
他可能是出门了。
相比于白天的痛苦昏沉,此刻我可真是精神百倍无比舒畅,没有人在,我只有自己下了床,披件衣服,慢条斯理的穿好靴子,坐在桌边,见一旁点着的蜡烛,火光微弱而温暖,一口气吹过去,摇曳几下,灭了。
我接着去吹下一支。
桌上的蜡烛和灯都灭了,我就去吹灭窗台边的。过不了一会儿,房间里已经昏暗了许多,大多数蜡烛都被我灭了,我满意了许多,缓步在房里来回走动,锻炼腿脚。
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站在屏风边的决战,他脸上神色晦暗,眸光一闪,又迅速的熄灭,恰如天上的星辰。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在做什么?”决战抬脚,向我这里走。
我指了指身后刚被灭掉的蜡烛:“太浪费银子了,我都吹灭了。”
决战走近了,我有看清他脸上的疲惫。他倒不是像前阵子那样瘦了,可是单看脸色,比那个时候憔悴。
我正想开口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决战却伸出手来,把我拥进怀里。他比我高,此刻倾身倚靠着我,头深深低下来埋进我的肩颈间,好像把整个重量都放在我身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我手足无措。
却舍不得推开他。
他抱着我,救我,保护我,却不知道,我设了局,叫他杀了我。
我愧疚,心疼,却无法收手。
“你困吗?”我慢慢把自己的手环在决战后背上,他察觉到了,低头看我,我迎 着他的眼神,问:“累不累?”
现在对他好一些,就当做是对以后的弥补。
决战低声答:“嗯。”
我问:“怎么了?”
他的眸间绽放出探究的神情,声音低沉好听:“今天的月亮是红的。”
我失笑:“你在跟我学胡扯吗?”
决战认真的解释给我听:“是真的。是红色的。”
他这样的神色,如同孩童,十分执拗。
明明就是笑话,决战为什么摆出这样严肃的神色来对我说?
我想了想,点点头:“好。是红色的。”
决战听了,脸上忽然浮现出高兴的神色:“你真的相信我?”
我郑重其事的撒谎谎:“是。我相信。”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神情由高兴变成失望,再从失望变成绝望,决战冷硬的嘴角边勾出一抹自嘲的笑:“你不信。”
决战多半是无理取闹。他昔日也有这样的毛病,每隔一段日子就要发作一次,闹腾起来比我还厉害,完全不讲理,非得达到目的才算高兴。
我想了想,抬手把自己的眼捂起来,说:“行了。”
决战没答话。
我接着说:“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了。来,重新说一遍试试。”
他还是沉默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决战似乎很痛苦。
像是有丝丝缕缕的丝线,他的情绪慢慢收扰,将我缠住。我跟着陷进那样的悲伤里,无法拔足。
“月亮是红色的。”决战终于开口。
我慢慢的想象出一轮红月悬在夜空中的情形,自已笑了一声,说:“嗯。跟朝阳差不多。”
决战很安静。
我听到他呼吸不稳,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不敢开口。
我问:“然后呢?”
决战犹豫了很久,久到我忍不住把手放下来,他似乎正要说话,见到我放下了手有些惊怔,把话吞了回去。
我说:“你可以继续说。我不用捂住眼——我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眼晴。
决战盯着我,眼神温柔暖热,如同热气氤氲,在我碎不及防的片刻,忽然俯下身来,那样子几于是要咬人一一
他的确咬了。
因为我的嘴麻了。
我扑腾着挣脱,决战环在我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另一只手按着我的头,我喘不过气来,嘴被他紧紧堵着,抬脚踢他,决战不为所动,他的眼神简直是打算吃人。
可是,在这样可怕的眼种里,我却仿佛望见星辰遍布夜空,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消散,世上只余我同他。
没有好与坏,没有对与错。我挣脱不了。就好像挨了打会疼、就好像喝了药会苦一样,他靠近,我就放弃抵抗。
世上没有比决战身边还好的地方。
我像是沉入了一团柔软的云朵里,随风飘浮,失去所有知觉,希望停在此刻。
等到我再有知觉的时候,已经是被决战放在床榻上。他俯下身,亲吻如同微风扫过我耳鬓,呼吸化作簇簇火焰,拂在我的颈间。
我闭上眼。
决战停住了,声音低沉,带着蛊惑:“害怕?”
灯火噼啪一响,光芒摇曳,如同我不能安静的心。
我想张开嘴,用力吸气。那样,就能忍住自己要哭的冲动。眼角酸涩,像是多年积攒的爱恨情仇都在此刻流淌,我用尽力气,却没能忍下自己的一滴泪水。
他的唇轻轻摩挲我鬓侧的泪,连气息里都含着怜惜。我攀着他的后背,扬起头来没有回答决战,只去亲吻他的下巴。
胡茬轧了嘴一下,我没有移开。
决战身形一顿,紧接着几乎是急躁的抬手去解我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