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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东西放到他面前,退出里间站着。他起身,慢慢把棉被掀开,双手慢慢把小姐穿着的长裤卷上去,露出了她膝上的伤口。雪白的肌肤上布着鲜红的血,很是刺眼。
他躬下身子,接着灯光,慢慢给她的伤口上药。
人的动作若是至轻至微,手指便会微微发抖。
上完药,他把纱布缠到伤口处,本来是包扎好了,他摇摇头,拆下来,重新缠,第二遍,他又皱眉,再拆了,重新缠。
总归,不是怕太紧束得她难受,压到伤口,就是怕太松,伤口要裂开。他自己无数次受伤,为自己包扎伤口时,都只是洒了药随手缠了伤口,从来也没有这样小心过。
是心里被她的伤口牵痛,才会总找不到办法。心疼怜惜得过了头,以至于不知所措。
这一番忙完,我本以为他是要睡了,就打算灭几盏灯退出了,他却说:“把炭炉弄过来,准备热水。”
我们几人便去收拾。
床榻附近被烘得热气腾腾,再加上热水的水汽。
他沾着灼手的热水,慢慢为她擦拭身子。
天下的男子,有千千万万。
可,有几个人,是在无以复加的伤心之中,在永无机会的绝望里,埋着自己的伤心和绝望,弯下身去,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伤口反复缠那一截雪白的纱布,为了让她睡得舒适,深夜疲惫之时还不忘替她出去周身酒气?
他是她的敌人。他是。
就是因为做了她的敌人,他才这样卑微。
连爱,都只敢放在她熟睡时表露。
小姐开始咳血。四公子来诊了一番,那脸上很不好。
这情形跟之前她练邪门功夫之时很像,找不出原因来,也没办法,给她喂药,反而叫伤更重。
他多半是怀疑小姐故意而为。
当天黄昏,就带名女子来。
这样的事,也只在多年前发生过一次。小姐在顾主上的大宴上顶着南宫却看,闹得沸沸扬扬,他兴许是为了气她,把一名小姐留在山庄里做客。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让那位小姐进他的院子。
这次,他准许旁的女子进院子了。
我正在疑惑着,看见他对一旁的环月打了个手势。环月跑进房去了。
定然是安排好了戏码,刺激小姐。
她糟蹋自己的身子,叫他心里痛苦,他断然,也不会叫她好受。
我一直在房外,不清楚里头出了什么事。正是过年,下人们之间的事情也多,我忙得手脚都找不到地方搁。
不多时,婢女们之间传言,说是先前被主上软禁在山庄里的南宫却,竟然在小姐身上下了毒。他对着主上放话,保准这毒是谁都解不开的,若是他不肯放小姐离开,就只能等着她被毒死。
原来,竟不是小姐自己闹腾。
我们都想错了。
我这里正担心着,就又来了传言。山庄里的婢女们最是喜欢打听这一类的事。
李家有祖传神丹,传到这一代,只剩了一颗。传闻这颗药丸能解开一切奇毒,医治百病。
我听了消息,才记起来。
他先前可以同李家亲近,还带着李小姐来院子里,原来是有缘由的。那阵子小姐正病重,大约,他就是为了医治她。
可多日以来,李家既没有给他药丸,也没有告诉他配药之方。
很快,小姐毒发。
那一日一夜之间,他扔下了战门所有事务,概不见客,只守在房里。小姐痛苦异常,在床榻上翻滚,他别开眼,既不敢看,也不敢靠近。
我眼前忽然闪现出过往情形,他重伤回山庄,不见小姐,将自己关注房中,把匕首烧得滚烫,剜下腐烂的皮肉,撒上药,脸上苍白,但平静如常。我曾猜测,连自己的生死苦痛都能扔到一旁,天下还有什么让他畏惧。
现在,他畏惧了。
小姐毒发结束,脱力昏迷。他抱着她,抬起一只手来轻轻在她后背上拍,如同哄恬然入睡的孩童。我在窗外,望见他坐在汗湿的床榻上,静静望着窗外寂寞的夜。
第二日。
他终于血洗了李家。
那粒药丸被小姐毁了。
她兴许是恨他草菅人命。
他整日整日忙累,为了重新找一个法子,救下她。
我能猜到,他在犹豫要不要把她交出去。
连我们都知道,这场局,简直就是南宫却在诈他。南宫却是姬家人,那便是小姐的亲人。先前都是他在暗中保护小姐的,即便是拿着小姐的命威胁主上交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任自己的妹妹被毒死?
归根结底,不过就是看谁能耗过谁罢了。只要山庄里坚持不交人,等到小姐快要中毒身亡的时候,南宫却自己就会乖乖地给她服下解药。
他那样深知计谋,却在这样再简单不过的事上犹豫。
我常默默地站在房外,隔窗望着他照顾小姐的样子,心里陡然生出怜悯。
——他忽然如此周到,温柔,体贴。
难倒是在离开她以前,做最后的补偿吗?
(正文)
决战撤去了院子里重重的高手,免了禁令,紧接着下令放了周誓中。
晌午,他出门,去见哥哥。
我坐在房中,隔窗望见他瘦削的背影。从许久之前,我就觉得,决战的身姿像极了一棵树,永远挺直,岿然不动。现在他的衣袍都变得宽大,神色之间透出憔悴与绝望,如树般挺直的身姿,也只能更显出他的消瘦。
他刚离开,四师兄就进了院子。禁令已除,现在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他进房,把婢女遣退了,到我身边坐下,说:“之前你被嫁祸的事,三哥已经查清楚了。”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在意。
好像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抽空了。
四师兄对我解释道:“司徒慕之前在婢女中安插了她的人,她被囚禁在大漠,居然还有办法跟这边的人通气,闹出这些幺蛾子来——二师兄与我正过来看你,就听到里面婢女对你禀报,说捕杀闻之行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之类,加上伤三哥的正是姬家人。。。。。。先前怀疑你,但我也一直拿不准,直到那日我开口问你,见你神色惊讶,才知你与此事毫无干系,三哥亲自细查,才揪住司徒慕安排的两名婢女。”
我心想着,那日在窗外说决战利用我的婢女,大约也是她们两人。
他接着说:“染染,三哥叫我捎句话给你,他先前对你冷淡,是那次重伤之后对你心寒。。。。。。他说对不住你。”
我低着头,轻轻笑了一声。
即便三师兄那是误会我,除夕夜大宴上见我醉酒,不也是心疼地骂我吗?
四师兄低了低头,仔细看着我,道:“怎么了?”
我答:“该是我对不住他——既然是姬家人伤了三师兄,那也无异于是我害他。。。。。。姬家是为了救我,才会那样的。”
他宽解我:“你放心,虽然之前有过节,但姬家既是师娘家人,也是你的亲人,日后即便江湖中相见,我们也会恭恭敬敬的,往事只当从未发生。”
我点点头。
四师兄望一眼空荡荡的院子,转头问我:“染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没明白过来。
“二师兄放了周誓中,不再囚禁着你,又去见南宫却。。。。。。”四师兄脸上没有计谋已成的喜悦,他定定地看着我,神色之中却带着怜惜和遗憾,或者,还有。。。。。。痛苦。
他没有把话说完,可我已经知道结果。'网罗电子书:。WRbook。'
决战回来时已是下午,我正躺在床榻上,听到他的脚步声。
他走近了床榻,忽然一丝动静都没有了。
我没有看他,静静盯着床顶,我问:“你没忘记过我,是不是?”
决战不答。
我转头看他,脸颊触到枕,上面已经有了湿意。
决战静立在床榻一旁,也不是高兴,也不是悲伤。
他望我良久,只是望我——直到我以为,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回答我了——
决战的声音,仿佛黄昏时分的云霭,压得那样低,那样温柔,他答我时,仿佛有钟声响起,一切都静止了:“从来没有忘记。每一刻都没有忘记。”
我笑了一声,出口的话语极低极低,仿佛害怕被爹爹的亡灵听到——我说:“我也是。”
决战听了,眸子里渐渐漫上一层痛苦和恐惧,他仿佛是要逃开我,转身就要向外走,我伸出手,用力抓住了他。
我的声音发颤:“从那次过招,你就把自己的命赔给我了。。。。。。”
我想说:即便有再多仇恨,你交出自己的命,我就原谅了你。
可我说不出“原谅”二字。
决战用力甩开我,我只死死抓着。
我不能放开。
他已经放开了,我不能放开。
决战用的力道越来越大,他不肯回头,更不肯看我。我已经从床塌上跌下来,用尽全力抓紧他。
决战不知道挣了多久,终于回过身来,他蹲下,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抓着我的手臂,微微俯身,正对着我的脸,明亮通透的房中,我看到他几乎疯狂地神色,决战声音嘶哑地吼我:“我不能堵上你!我撑不下去了!顾青衣,我输了!——你看不出来吗?我不舍得你死,所以我输了!”
到黄昏时分,婢女推门进来为我送饭,她见了房中景象,手中碗盘落地,哗啦一阵刺耳的响声。
接着她跑出去,我听到院子里传来惊慌的声音:“不好了——叫郎中——叫四公子,小姐她、小姐她疯了!”
不一会儿,就听见四师兄边往院子里走边怒斥婢女:“出了什么事,先别哭哭啼啼的!”
女婢女抽着气叙述:“奴婢奉主上的令去给小姐送饭,却见她在房中披头散发的。。。。。。那脸色十分疯狂,浑身发抖得厉害——她居然——她居然把主上的书案翻遍了,信件扔得遍地都是。。。。。。全撕了——全撕了。。。。。。”
门被推开了。
我知道四师兄进来了。
他的声音犹似不相信,低声唤我:“。。。。。。染染?”
我没看他,只抓起桌上的信件,用力撕开,扔掉——
四师兄过来拉住我:“你怎么能碰二师兄的信件?”
我顾不得看他,双眼只盯着那一堆信件,不管我如何用力挣扎,四师兄死死不放,我抓他的手,踢他,咬他,他都不肯松手。
最后是我放声大哭。
我只是想找一个证据。
我想找到一封信,一行字,一句话,能证明爹爹不是决战杀的。
可是我找了一个下午,没有那个证据。没有。
我只找到了南山禅师的迷信。
在我同周誓中大婚之前,南山禅师写给决战的迷信。
战门主上座下二公子决战收:
老僧不问世事,云游已有一年有余。只因老僧行踪不定,才致信件辗转,公子去年冬写给来的信件,老僧今日才收到。不知此信到公子手中需多少时日,但若公子见信之时还未行动,便是如何千钧一发之际,请公子万万不要杀生。
公子来信,细述势力人马已备好,并预计在大婚前控制战门以威胁顾家退婚之事,老僧本想此时万不可行,但细细思虑之后,认为此计大好。
顾主上既将你带回战门悉心培养,致后来公子成为武林中屈指可数的人物,将家传宝剑赠与公子,是为何意?家传者,予家人也。顾主上不满周家公子人品行为,已不是一时,只碍于先前有约,且周顾皆世家,出言不可反悔,致顾主上有意悔婚却骑虎难下,无力践行。公子在大婚前派众多高手势力控制战门,逼迫顾家长老让步,顾主上顺水推舟,假装受逼迫,收回周顾两家婚事,既成全公子与顾小姐,又顾全顾主上心愿,周家及武林皆知他是无奈,必不能怨。此事,两全也。
老衲猜度顾主上暗中有这番心思,实因想起先前您受伤之事。顾主上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