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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我还是昔日的顾青衣,一心想着玩乐,才会去那里找我。
我的整个人生,都已经随着父亲的死和决战的背叛而结束了。我活着死了,都没有多少差别。这样撑着,也不过是因为心里的恨,不过是为了不叫决战好过。
那个盼着去往塞北策马扬鞭的顾青衣,早已经死了。现在的顾青衣在等着找到姬家功夫报仇。
我原以为,要找到姬家人,少说也得几个月的时间。没成想,告示贴出去十几天,西南就有动静了。安准跟我说要防范的紧一些,因此先叫人绕他们一阵子,等到确信是姬家人无疑了,再想办法会面。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天。
春天就要过去了。天气已经热起来。周府里给丫鬟发夏天穿的衣裙,最是我讨厌的鹅黄。
我与娘亲一样,顶喜欢青色。
安准在假山山洞里对我说的头一句话就是:衣裙很好。
我管不了什么衣裙,只望着他问:可是姬家有消息了?
安准点头。
与姬家人见面前,我去找周誓中告假。
其实,这等小事,该去对管家禀告。只是因为我觉着周誓中这种主子着实好说话,他准许了,事情自然就简单许多。
我对他的信任,来得十分莫名其妙。
周誓中还记得我胡编的那番话,问我:“你贸然离开周府,也不怕遇见你那二哥?”
我道:“不怕。我大哥能护住我。”
他沉吟片刻,准了。
姬家人对我也不甚放心,是以我要打扮成我娘亲的样子去见他们。我的样貌与娘亲很有几分相似,再穿上她以往惯于穿着的青色衣衫,姬家人见了,自然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几乎是一夜没睡,三更时分开始枯坐在梳妆镜前,望着自己这张脸。
只要见到姬家人,说清我的意思,得到姬家功夫,我就再也回不到现在的样子了。
我再也不会对着活蹦乱跳的鱼喊人来帮忙,再也不会依靠着别的人过日子。有一天我会杀到战门,我的手上也会沾上血。
卯时刚过,我就换上安准送来的青色衣袍,把头发略微一挽,斜插一支簪子。妥当之后,我面向天山跪下,磕了三个头。
爹爹和娘亲的骨灰,都在那里。
“父母大人在上,女儿顾青衣不肖,如今苟活于人世,不学无术,未能亲手报杀父灭门之仇。现已寻得姬家人,倘蒙苍天护佑,能得到姬家功夫,女儿愿,”我一顿,喉咙像是被堵住,与决战之间的种种从眼前掠过,如同昨日。我逼着自己说完:“女儿愿习得损派心法剑术,为父报仇。父母所言之不可报仇、不可沾染姬家功夫之事,女儿一刻不敢忘,现违背父母之命,已绝无回头之心,但女儿对天发誓,除了杀父仇人,不伤他人分毫。将来无论能否手刃仇人,待女儿筋脉尽毁之时,自会在地下与父母相见。”
我把那张面皮贴上,从房里走出来。
出了周府,就见安准在外面静静等着我。他回头望我一眼,有些怔愣:“许久不见你这样打扮。”
我笑着说:“说不定,日后我就能回到原先的样子了。”
姬家
安准定下的见他们的地方,是在一家茶馆。
我们到了楼上一间临窗的雅间里,推门进去,正中便是一个屏风,安准对我说:“你进去,我在外面守着。”
我抬手把自己脸上的面皮摘下来,放到衣袖里,绕过屏风走进来。
多年以来,我娘亲并不曾为我做多少事,可是,在我心里,她是世上最温柔、顶有才情的女子。我从不见她的亲人们,可亲人无论如何也总归是亲人。
坐在桌后的是名中年男子,他见了我,有些慌张的立起来。
我认真的望着他,希望能从他身上看出我娘亲的影子来。这或许是她的哥哥,或者弟弟,他可能知道我娘亲小时候的事,他可能很了解他。
半晌,他有些迟疑的唤我:“染染?”
我万万不曾料到他叫我这个名字,愣了一阵子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叫染染?”
“先坐下吧,”他笑着,在我面前的茶杯里倒满茶水,“在你还未出世时,便知道你叫染染了。你娘亲有了身孕之后,曾写信回家,说倘若是女子,便叫染染。”
我问:“您是我的……”
他道:“你娘亲唤我一声哥哥。”
我赶忙站起身来,喊了他一声舅舅。
他望着我:“快坐下,别管这些虚礼。”
我就遵命坐下。
舅舅说:“战门的事,咱们家里的人都知道了。”
我听到他说“咱们家里的人”,顿时心里一阵温暖。长久以来奔波逃命,原来在这世上还有我的家里人。
“当年你娘亲嫁到顾家,为了保住她那一段姻缘,也为了不叫她和江铭为难,姬家在西南多年都不曾有什么大张旗鼓的行动。”舅舅叹一口气,“没想到她走得那样早。直到离世,也没能回家一趟。”
我想起她常常对我哼唱的小调,就说:“她很怀念家乡,我小的时候,常听到她哼唱一些思念亲人的曲子。”
他笑一声,眼里泛着光芒:“现在见到你,就想起她当年的样子。”
我问:“现在姬家还好吗?”
舅舅笑:“自然是好。只是苦了你。顾家一倒,你在外逃命流离。我们一得到消息,便派了人四处找你,直到在西南见到那副告示。”
我说:“我很好,现在也没有什么危险,您不必挂念。”
“现在既然找到你了,我们也就不必担心。中原不是久留之地,战门新任主上派出去搜寻你的人马遍布天下,再加上揭了悬赏令找你的其他帮派人物,你多留一日,便是多一分不测,你随我去往西南吧。姬家的权势比不得战门,可保护自家女儿的余力,还是有的。”
我低声道:“您的好意,我当真感激。那场变故之后,恐怕,就只剩了自家人还敢收留我。但我,”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我不能跟着您回去。”
“染染,你……你莫非,是存着报仇的心思?”
我点点头。
舅舅的声音当下便高了一些:“那新任主上,是你的二师兄。你该最清楚他的武功。现今天下无一人可胜他,你又如何——你……”
我望着他。房间里陡然寂静,他惊讶的看着我,我把他未出口的话说完:“我想请您传与我姬家功夫,为我父亲和顾家满门报仇雪恨。”
舅舅皱眉看着我。我接着说:“我来之前,已经对爹娘发誓。即使我学了姬家功夫,也只会找我的杀父仇人报仇,不会伤别人性命。”
他静静的坐了片刻,我在一旁等着。
他道:“你的功夫底子如何?”
我答:“我自小疏于练武,连我爹爹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你娘天资极佳,整整将近二十年,几乎都泡在毒物中长大,把姬家功夫练的无人能及,她只有你父亲的十分之三。你自小不曾接触毒物,即便从今日起练上二十年,那决战的功夫在你父亲之上,二十年之后,你连他的十分之三都不及,即便凭借偷袭,成功的几率也不大。更何况,你若要练这门功夫,需得借助西南丛林之地的毒物们,更需要有人从旁小心指导,不跟着我回姬家,也是练不成的。”舅舅劝我,“江湖恩怨,是计较不到头的。你跟着我回去,自此之后远离中原之地,姬家人自会护着你的。”
我说:“我知道自己杀不了他。”
“那你更应忘了这段事,跟着我回去。”
姬家
“早在我爹爹身亡的那一天,我被抓住的时候,就该死了。后来逃亡,活到现在,这多出来的时间,算是白捡的。我什么时候死了,都不亏本。”我只望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一字一字慢慢道来,“我心知,杀父灭门之仇,我永远都报不了。那人的功夫,我是知道的。但我们顾家几百年下来,只剩了我一个。我即便是死了,也不能给顾家人丢脸。我爹爹从来娇惯我,现如今他已离世,我却要在世上活出顾家人的样子来,否则,到了九泉之下,我不能对他交代。”我起身跪在舅舅面前,“我的爹爹和娘亲,都是有血性重情义的江湖儿女,想必您也一样。我不想苟活一世,给他们丢脸。因此,请您体谅染染无父无母的一番艰苦,将姬家损派的功夫传予我。”
“万万不可!”他惊呼一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你却是说什么?倘若你要学同你娘亲一路的功夫,虽然狠厉,却只伤人不伤己,损派的功夫是伤己的!不要说你是晚儿亲生的骨血,便是姬家门人,非是不得已,也不准练这一派的功夫的!我万万不会准你!”
我重又跪下:“染染此次便正是不得已,您若不肯成全,我便在此长跪。若我此生当真再无机会学姬家功夫为父报仇,便不如及时让战门杀害。”
“你这孩子,这是在威胁我?”
我重重的磕一个头。
“你可知损派功夫实乃与人同归于尽?练这门功夫的人,伤别人一分,自己就要受着两分的苦楚。”他扯着我起身,我只直直的跪着,“你这丫头,太不听话!你可知要杀决战,你会落得如何下场?”
“求舅舅成全。”
“倘若我成全了你,将来如何对晚儿交待!”他侧过头,仿佛不忍心看我,“你是她的孩子,怎能由我将你往不归路上推!”
我哑声道:“娘亲一生挚爱惨死他们手下,她若亲眼所见,怕是也准了我今日所作所为。我爹爹比娘亲多活了这十几年,却未有一刻忘记她,她的诗词字画都好好的存在爹爹房里,直到他身亡之时,书房化为火海,娘亲遗物才随爹爹而去。顾家几百年基业,到了我这一代没有一个男儿传承香火,宗亲们日日相谏,爹爹却始终未曾娶别的女子,他对娘亲的心意之诚,到了为她甘愿沦为顾家罪人的地步。请舅舅看在我爹爹对娘亲情深似海的份上,遂了我的心愿,让我为他报仇雪恨。您纵使有一千一万件事叫我做到,只要能把姬家功夫教给我,我便都能答应。”
安准带着我回周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街上都是归家的生意人,我怀里紧紧抱着舅舅给我的东西。
他从清晨坐到下午,才命人去买纸和墨。
姬家功夫中的心法和掌法,就是他当场给我写下的。
我在地上跪了一天,离开时都站不起来。
安准什么都不曾问我,只扶着我出来。
舅舅只要我答应他,不练到心法的最后一层。损派的功夫,内力是入心脉的,出招一次,用多少内力,事后就会废去多少内力,心脉也跟着受损几分。倘若伤人时用尽全力,伤人之后便会内力尽失。心法练到最后,内力一无,心脉就会断裂。出招的人,也随之身亡。
也就是说,我即便练会了,一辈子,也只能出招一次。那一次之后,我内力全无,心脉受损,再不能练任何武功,甚至,我兴许出招完就死了。
当然,也有好处。好处就是它不需要一日一日累积。损派功夫的成就,只取决于练功的人能多么毁自己。只要舍得自己的心脉,短时间内练成高手也并不很难。
我当然舍得。
舅舅说他会派高手暗中保护我,我本来想拒绝,因为已经有安准。但是转念一想,安准这样日夜不分的守着我太累,于是就答应了舅舅派人过来。
隔了一天我才想起这件事来,就对安准说:你应当跟那个高手商量一下,你们轮着来吧。
安准道:你说对了。你舅舅是派来了高手,还不止一个。我整整一夜连眼都没能闭,才摸清了他们的情况。
我奇了:怎么个情况?
安准:姬家在江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