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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微有迟疑,他甚至还抬眼看四周的人。
仿佛我一生的岁月都被耗尽。
向我走来的这个人,没有绝世武功,不曾名动天下,他是个凡人,会受伤,会害怕。
他是天下无数人中的一个。
可是,我就是为了这一个,只是为了这一个,愿意流尽血泪付出一切。
“决战。”我喊他的名字,从父亲离世道此刻,所有的伤心痛苦,绝望无助,都涌上心头。
不管哭多少次,也不管笑得多么高兴,我的眼泪和幸福,都只在决战身上。
到了现在,我才知道,一个人,在这整个世间,只能被另一个安慰。只是那一个,无法替代,不能消失。只是他。必是他。
决战走过来,静静低头望我。
我们初见时,就是这样的。他比我高,低头来看我,眸子里闪着淡淡的光泽,专注而带着浅浅的疑惑。就在那个时候,我觉得,他真好。
我究竟为什么迷恋他,即使在一位他是杀父仇人的时候,也停止不了自己的心意。
因为我从来,从来也没有遇到一个人,会用那种看整个世界的眼神看我。
只有他。只有决战。
在我们见面的这短短瞬间里,仿佛无数过往在眼前重演,决战神色平静,双唇紧抿一言不发,他只是稍微俯了俯身子,恰好牵住我的手,就带着我向外走。
我身后响起一声剑鸣,我听到有人喊:“慢着!”
接着是一片利剑出鞘的声音,原本寂静的店里一片哗响。
决战回过身来,把我扯到身后,我只望见他宽阔的肩。
他就是这样的,永远都习惯把我藏到他的身后。
我用力,抓紧了他的手,轻声说:“对不起。”
我早该信你。
决战的身子微微一僵,前面客栈里已经有一多半人都拔剑对着我们,他却回过头来,看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年何月,就好像是在荒野里跋涉多年的人,在历经了辗转流离和饥饿寒冷之后忽然间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为了仇恨,我已经走得太远。现在我终于又回来。
决战忽然不耐烦地说:“把泪擦了,别叫人心烦。”
我继续哭:“你好歹说句感动我的话。”
他不再理会我,伸手把剑从腰间抽出来,微微侧过头,对着外面战门的人命令一声:“守在外面,不许插手。”
我看到当头拔剑的那个人,剑刃抖了一下。
想必是这里的人都听信了决战功力大耗的传言,打算对他动手。现在被楼上楼下这么多仇家围着,决战居然命令跟来的人不准进来,岂不是更叫他们怀疑先前传言的真假?
正当我心里着急着,听到四面的窗户一阵轰然响动,转眼间,不知道多少人破窗而入,剑刃扫过空气,发出锋利的鸣声。这群人都着夜行衣,蒙着脸,进来之后,直接与先前截住我们的人融在一起。
哥哥抽出剑,望过来,对新闯进来的人朗声道:“在下南宫却,还请各位稍退几步,家妹要回住处。”
人群之中有一位发话了:“南宫少侠大名,江湖上人人皆知。只是今日,各家帮派摆了这一道宴,还望您不要搅乱。”
哥哥微微收回手,反倒把剑放回剑鞘。他甚至笑了一声:“假冒他人之名些一封信,将家妹引到此处,再利用一个弱女子去杀害战门主上——家家客满,却唯有最繁华的客栈里居然莫名其妙的空出五六间房来,你们摆得大宴,可真是好。”
我心里一惊。
原来,这竟是一个阴谋?——我忽然记起三师兄先前写给我的信,末尾处,他喊我“青衣”,当时我便觉得有哪里别扭的,因为私下里,三师兄多喊我“染染”。
听哥哥这番话,是江湖中人利用我杀决战,连我们住进的客栈都是他们先前设计好了的——那无论是客栈里原先的人,还是新到的,大约多事有安排的,兴许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也说不定。
决战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提着剑,淡然对哥哥道:“你最好走。”
哥哥看都不看决战,已经摆好招式,只等着开始出招,他道:“信没有收到?”
信?什么信?
决战的手死死抓住我,答了一声:“收到了。”
人群慢慢围拢,哥哥和决战现在已经是背对着彼此,我被夹在中间,看着剑刃上的寒光慢慢靠近。我知道,这两个护着我的人,都是武功最好的,可心里,仍然忍不住害怕。哥哥陪我赶到江南,一路上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歇息,决战的内力也不知道恢复了没有,他们两人脸上的神色,也不是平日里轻松的样子。
哼何况,中间还有一个我。
“取顾青衣!”
也不知道是哪个黑衣人忽然这样喊了一声,接着我就只看到周围所有的人都涌过来,仿佛黑色的潮水要将人淹没,到处都是泛着白光的刃,店里的灯火忽闪不停,我听到剑鸣声时,抬头看到一人从天而降劈下来,决战的手先是猛地松开我,挥剑出招将靠上来的人扫出几米外,接着又伸臂把我揽过去,生生躲过了剑刃。那人不等回身,就被哥哥一脚踹出很远,我愣愣地,满眼都在晃动,什么都在消失。
决战的声音就响在我耳边:“在我身后——靠在我身后!”
他喊完这一声,我就看到自己脚下又多了几个人。
决战一只手抓得我生疼。
不停地有血溅出来,不停地有人倒下。我看到被剑割开的伤口,红色的血肉裂开,吐出濡湿的血,浸透衣衫。
冲天的血腥气叫人作呕,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这里与整个世间隔绝起来,在这里,看不到繁华的城镇,看不到闲适的乡野,看不到花草树木,也看不到湖水明月。
只有血,只有血。
我只记得死死地盯着决战,跟着他前进和后退,被他抓着或者被他推开,剑刃一次次滑过我,没有疼痛,没有血,什么都没有。
——伤口都落在决战身上。
我看着他宽阔的肩,我看着他衣袍上的血,看着他紧紧握着剑的手,看着他冷硬仿佛望不到一切的眸子。
我觉得心疼。我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坚持。
这一刻是万劫不复。
原来,原来他就是这样长大。我下棋,作画,看安准写字,摆弄花草,弹琴,绣荷包,看书的时候,原来,决战斗士这样过的。
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敌人,每一把剑都对着他,每一刻他都会受伤。
当决战用自己的身子给我挡住伤害的时候,他自己,他自己却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美好的青春年华,他浸在血中渡过。
顾青衣,那个时候,你怎么会觉得幸福?你怎么会?当你害怕血的时候,他也害怕。当你想要平安快乐的时候,他也想。当你厌恶阴谋诡计的时候,他也厌恶。当你为了伤害他人而愧疚的时候,他也会。是那个生活在血腥、危险和痛苦、阴谋诡计、愧疚中的他,护着你,宠着你,在外出的黑夜中守着你,在每一刻的不安中看着你,你才不必沾血、不必痛苦、不必肮脏、不必愧疚。
他背着你走过山林的时候,你只看到花草,你只感到温暖的朝日。
你不知道他的伤口,你不知道他冰凉的心。
父亲没了,家族倒了,然后你怨恨他。你只知道自己受伤了,你只知道自己疼,却不知道他受过千万次伤,不知道他千万次疼。他从不曾有父亲,他从不曾有家族。整个世上,他只有你。只有你。
可是,顾青衣,你只是逃出来,抛下他。
你只是抛下他。
我眼前猩红遍布,然后周围陡然黑下来。
我仿佛掉进了一个梦里。
反反复复都是同样的场景。
决战坐在我身旁,安静的看书。夏日冰爽的风穿过窗掠过房里,我闻到花香。
好像这是一辈子。永远都这样好,这样好。我们相恋相守,没有恩怨,没有江湖,没有血,没有泪。
一直以来,决战和我,都是这样过的。我活在这样美好的梦里,他却付出一切。
我不停地哭,不停地哭。让这一切停了吧,这是假的。我再也不愿做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再也不愿无忧无虑。
我宁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换他又片刻的安宁。
“染染。”我睁开眼,就看到四师兄温润的面容。他笑笑的,俯身看我。
房里没有别人。
我猛地坐起来,扯开棉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四师兄拉住我:“怎么了?慌什么——”
我慌张解释道:“我们被围住。。。。。。决战和哥哥——”
四师兄安抚我:“放心吧,南宫却好好的,二师兄马上便过来。”
果然,不多时,门被推开了,外面明亮的光洒进来,决战身着红色的衣袍,眸光沉静,定定地望向我。
我晃了晃神,决战走过来,坐在我的床榻边,四师兄安慰我道:“你受了些刺激,将养几日便好。”
决战正想说什么,我就从床榻上爬起来,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知道感到他就在,确信这不是梦,才流出泪来。
四师兄赶忙站起来,背过身去,往房外走,嘴里喊道:“我什么都不曾看见!”
接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决战兴许没料到我这一番动作,僵住了,过了好一阵子,我才感到他的手慢慢环住我。
他还在。多么好。
“你做噩梦了?”决战试探着问我。
我哭着说:“我梦到你。我梦到我们在一起。”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喉咙有些沙哑:“那还哭什么?”
我答他:“我害怕,那只是梦。”
决战道:“我和南宫却都没有什么大碍。你放心便是。”他说完,垂眼仔细看我:“是不是吓坏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决战又问:“饿了?”
我抬手去扒他的衣裳。决战大约没想到我会这样,先是一愣,接着利落的把我的手捉住,眉微微皱着:“怎么了?”
“你受伤了。我知道。”我看着他袍子:“你穿红色的衣裳,根本就是怕血渗出来。”
决战听了我的话,轻声笑了:“怎么,我脱衣裳叫你仔细看看?”
我先前就知道,决战是不该传红袍子的。红色的衣衫容易叫他无端的多几分邪气。此刻他这样对我一笑,着实有些勾人,我马上把手从他怀里拽出来:“不看了不看了!”
决战放开我,正经在床榻边坐下,认真看着我。
一时间,房里静得叫人连喘气都不好意思了。我只有低下头,干咳两声,把话题转开:“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约在很久之前,决战对我还是很有耐心的。我不懂的事情,他会仔细讲与我听。但好景不常在,没过多久,决战就彻底对我地头脑感到不屑,他往往是试着跟我讲两句,见我还一脸茫然之后就道:“你不懂。”
此次他就是这样答复我。
所幸哥哥随后来房里看我,他把来龙去脉仔细讲了两遍,我才理出头绪来。
事情还是从三师兄写给我的那封信说起。
哥哥先前跟三师兄合力彻查父亲死因,互相通信也有一段时间。他初始收到北方来信,看我之后就觉得蹊跷,猜到是有什么阴谋。但那时,哥哥原本也要带着我来广威,于是干脆将计就计,我们便上路了。到了广威,开始找不到下榻的客栈,只因为家家人满为患,后来住下的那一家,却是已经被埋伏好了的,江湖中人流出空房让我与哥哥住进去,然后利用我引出决战,再合力杀他。哥哥刚带我住下时还未觉察问题,进房之后一想,才明白过来。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暗中拍了姬家人给决战松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