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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里的书掉落在桌上,书脊砸到桌子,“咚”的一声,这一刻,我知道我的仇恨,葬送了誓中一生幸福。
一直以来,我都不担心顾家血案被人查出来。甚至,我是在等着有人揭开真相。如果有人知道了这一切,战门就会与周家为敌。
整个周家都会覆灭。
我深埋在心里的念头,就是等待那一天到来。
直接害死我娘的人是顾江铭,可,追究到底,缘由是在整个周家。
这个辉煌的家族,给我无上的权力,可是,有谁知道,我心里是在盼着它覆灭?
我尊敬我父亲,从小到大在盼着他出现,盼着他欣赏我,看重我。越是尊敬,就越是恨。
他为什么抛弃我娘?
我是周家香火,我是这个家族里的人,以周家为荣。可,我也是娘的血脉,恨周家入骨。在这样的矛盾中,我一遍遍把对父亲、对周家的恨意压下去,然后提醒自己:是顾江铭害死我娘,大仇已报,我不能多想。
誓中求我,救下顾青衣。
他离开以后,我叫人搬酒来。此生第一次,我喝醉。
顾江铭死前,我对他说:你女儿会用一辈子来杀自己爱的人。
刻骨铭心的爱却只能远离,我知道那是最大的痛苦。
可,这痛苦回到了我自己的弟弟身上。
因为我,誓中永远都无法靠近自己爱的女子。
父亲主动向我提起婚事,他替我物色了一户好人家。
我见了那女子一面,知道她的姓,没记住她的名。回到家里,我回绝了父亲,只说等到江湖安定一些再做考虑。
那名女子温婉美丽,像我娘亲。我之见了一面,就觉得喜欢。
就是因为喜欢,才回绝了。
一日复一日,我无时无刻都在变得更加后悔,后悔自己害死顾江铭。
手上沾着三百条无辜人命的血,葬送了自己弟弟的幸福,我有什么资格去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和人?
誓中发疯的那一天,我从房里跑出来,只看到他踉跄的背影,向着外面跑去。
是跌倒把他逮住,关回家中,下令自此之后把二少爷囚禁,若他一人逃脱,侍卫全体以命谢罪。
他的手里死死捏着一封书信,口口声声,喊顾青衣的名字。我过去,把侍卫撤走,拉着他往房里走。
誓中的手抖得厉害,把信拿到我面前,声音颤抖:“她走了——顾青衣走了。。。。。。哥,她不能死,她不能出事——哥。。。。。。帮帮我,快帮帮我,把她带回来!”
我不能把她带回来。
我帮不了他。
最看重的人这样哀求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心里绝望。
娘死的时候,我那样后悔。自己夜里怎么就睡了呢?
我发了誓,对自己说,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
在我娘之后,我再也不会让自己珍惜的人无助绝望。
可是,我没能做到。
是我害得他道如今地步。如果顾青衣死了,也是因为顾家血案。我是凶手,即便顾青衣不死,誓中也永远无法得到她。
因为我是她的仇人。她会,她会恨我,恨誓中。
多年筹划,步步为营。
到头来愿望实现了,才知道那愿望是假的。我一直只被仇恨蒙着眼,看不到旁的。即便明知,顾江铭并非刻意,也要害死他,为娘报仇。
这么多年,我有这么多年的时间想清楚,也有这么多年的时间去谅解,可我,只是日复一日的叫自己更恨。
仇恨积到最后,害了自己要护住的人。
我又梦见童年,娘亲带着我去河里洗衣裳的情形。
我又梦见誓中,他跑到我面前,笑着喊我哥哥。他在跌落假山时,垫在我的身下。
夜里收到战门的帖子。
腊月的大宴,邀请武林中人一聚。
爹爹找我商议,这是第一次,他说起顾江铭的事,只有一句话:“离世的人便是离世了,不能复生。你忘了吧。”
我沉默许久。
父亲说:“战门的帖子,回了。临近年关,周家也忙得不可开交,不去赴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于是回房,准备回绝战门。
誓中来找我,要战门的帖子。
我道:“家里忙得不成样子,你还跑道北方去做什么?”
他冲我笑了一声:“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不出话来。
他是为了见顾青衣一面。
除了把帖子给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爹爹一聚将他囚禁在府里这许久,也该解了禁令了。反正,即便誓中去往战门,届时当着武林同道的面,决战也不会对他不利。我暗中吩咐了护送誓中的侍卫,若是他找人想办法营救顾青衣出战门山庄侍卫可私下里将他打昏带回周家,不予治罪。
让他去见一面顾青衣,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顾小姐同决战在大宴上打起来,受了重伤,将要不治身亡。
誓中没有向家里传一封信。
接着就来了消息,他被决战软禁在战门山庄里。
我整夜不能入睡,不安空间铺天盖地袭来。会不会,是决战查到了周家?他扣下誓中,是不是要为顾江铭报仇?
战门的实力早已经恢复,甚至更胜于从前。昔日顾江铭的弟子,已经将整个战门整顿得刀枪不入,如日中天。
我担心决战会直接杀了誓中。
谁都知道,誓中是他的眼中钉。与顾青衣的夫妻名分,是决战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的。一旦当年顾家血案同周家有牵连的事被查出来,决战行事狠厉,定然会直接对誓中下手。
我一遍遍仔细回忆杀顾江铭的情形,确信没有什么纰漏,当年受我差遣的人,也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只要周家不被查到,起码誓中就还没有性命危险。
整个春节,我都提心吊胆。直到北方又来信,说是战门终于放人,二少爷启程回江南了。
我心里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誓中没事。
那个时候,我没料到。他回来,却反而绝望。
父亲派人叫我,说是又事相商。
顾家的事,战门查到南方了。
父亲的意思,是叫我把当初用过的手下都处理了,永绝后患。
我想了想,答应了。
退出房门,誓中静静站着。
第一次,他见了我,没有喊那声大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里。
他听到了我跟父亲的谈话,他知道了真相。
我害死顾家三百人命,他知道了。
当天下午,属下禀报,誓中喝得大醉,将整个青楼都砸了。
我派人去善后,自己坐在房里,望着桌上的笔架,过了一夜。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誓中都不出府门一步。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平静过,就像死前,只等着那把刀最后割开我的喉咙,然后一切解脱。
元宵过后,父亲吩咐我去誓中房里劝慰他。
我很少进他的院子,都是他去找我。誓中的住处,是周府里最偏僻的,我曾对他说,你该住在父亲近处。他答我,你才是顶着家里的人,我住得偏远些,省得总像小时候一样去打扰你。
我心里明白,他这是暗示周家人,我才是做主的那一个。
是深夜,誓中房里的灯火果然亮着,我在外面站了许久,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迈不动步,眼前都是小时候的情形,我转过身,要向回走。
改日再来吧,改日。
房门开了,誓中站在里面,烛火镀在他脸上,我听到他沙哑喊我:“哥。”
自娘亲死后,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一次。
他还肯认我。
我进了房,想问问他吃饭了没有,婢女都去了哪里,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想对他解释当年顾家的事。
可我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誓中桌上放着一幅画,就是他窗前的景致,很淡,却又灵气。
他走到我面前,低低地笑了一声:“去年她生辰时,晌午画下来的。画之前还跟我吵架。”
我不敢抬眼看他脸上的笑。
“我想清楚了。”
誓中终于说出这句话。我一直在等。
“处理干净,一定不要叫决战看出丝毫纰漏。”
我震惊地望他。
他低下头,目光锁在那幅画上:“本来,我也毫无希望。现在,只求能埋住过往一切,她才不会恨周家。”誓中的声音一顿,“不恨我。”
我很想说一声对不起。这么久了,我很想对他说一句。
誓中的脸上凝着苦涩的笑:“这大约是报应。”
我知道会有报应。
但是,在我所料想到的一切报应中,在我所计划的所有出路里,都没有这一天。本该是报应到我身上的,却害了你。
父亲永远不会对我认错,他甚至不会承认是自己授意顾江铭做那一切。周家永远不会认可我娘,只把她视为父亲的污点。
我能报复谁呢?
她死了。周家不肯接纳她。我该恨周家。
可,她死,明明就是因为再也无法与我相见——因为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她又为什么会怀上一个儿子呢?她为什么生下我?
父亲为什么抛弃她?
她又为什么去青楼里卖笑,遇见父亲?
我永远找不到头。
人是不能记住仇恨的,因为仇恨无法终结。它只会越积越深,在某一天里,像我一样。
手里握着刀,心想最坏的结局,就是砍伤自己。
可是,比最坏更坏的,比绝望更绝望的,是我手里的刀伤了你。
誓中。
若我知道今日,我会忘了的。即便是要喝下毒药,我也会逼着自己忘了报仇。
或者,始终也没能报仇,恨意在自己心里憋了一辈子。
到死都被仇恨折磨,也好过今天。
你绝望自己离她更远,对着罪魁祸首的我,却只能说一句:这大约是报应。
战门终于还是查到周家。
父亲一直不见我,我也无从知道他作何打算。至于我自己,只等着决战来杀我。
即便跪在他脚下求情,我也会想办法保住誓中一条命。
是父亲先发出英雄帖,武林大会。
决战来了江南,带着苏止。
接着是顾青衣,誓中收到消息之后就跑出了府。因为正是武林人士齐聚的时候,有不少人都是顾家昔日仇敌,他怕有人对她不利。前面誓中出了门,后面父亲就找我。
到了书房,他先就对我道:“有武林中人设局,会在今夜诱决战去往顾青衣入住的客栈,然后捕杀他。”我正想插话,就听到父亲接着说:“他们多半要惨死——此次又是南宫却护送顾青衣。江湖中一群乌合之众,要对付一个决战,是决计没有胜算的。何况还有南宫却。”
接着,父亲脸上的神色一冷,意有所指地看着我,说:“在他把那件事公之于众前,我们先下手为强。”
我心里一惊:“您是要——”
“各大门派的高手都已联络好了。第一天遭了袭击,他第二天反而会放松许多。。。。。。定在夜里的大宴上动手。”
我还想着誓中去见顾青衣的事,听了父亲的话,赶忙退出了房,派人出去急招他回府,若他不肯听,只有用强。
顾青衣住下的客栈里,今夜将被血洗,他不能被牵扯进去。
父亲料想的不错,设埋伏偷袭决战的人果然惨败,叫人没想到的是,此次去的人都是重伤,没有几个是当场死了的。这并不是决战一贯的行事风格,我心里也有些疑惑。广威周家坐镇,多年不出这样的血案,此事过去之后,必然闹得人心惶惶。
但是真正叫人担心的大事,是发生在今夜。
父亲连同武林中与决战有仇怨的高手,合力捕杀他。借着的名义,是为顾江铭报仇。我心里有些不打自在。
这是嫁祸。
周家与战门你死我活,就在今夜打最关键的一场。若是杀得了决战,战门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