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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有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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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张大嘴巴,愣了好一会儿,怕我反悔似的,赶忙拉着我的手往外拖。“你哪里懂得打扮,来来,随我去,我差人替你张罗。”

于是本阁主便被无良的老鸨拖进了四季坊的某一处上好厢房,胭脂水粉涂了一脸,抹胸罗裙套了一身,通通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导致我照镜子的时候险些认不出‘自己’。

老鸨验收成果的时候,笑得好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喇叭花,拉起我的手横看竖看,最后还乐呵呵的在我发间插了一支金步摇,闪的我睁不开眼。

对于自己花花绿绿的脸我着实不大习惯,一直垂着脑袋失落伤情,她却一直赞不绝口:“唔,要的就是这种欲拒害羞,楚楚可怜的神态。”

我:“……”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时分,橘红的流霞映得人面似轻薄的桃花,我着实闷的慌,便起身踱出阁楼,沿着九曲桥缓缓行走,水池里有成群的红色锦鲤,争相扑食,我在假山一角的石头上坐下,问路过的下人们讨了些米糕,掰碎了一点点往湖里投。

有熙熙攘攘的喧嚣声从身后传来,自远及近,我始终没有回头,直到许多人行至身边,我才发现,竟是一人在团团包围之中,似众星拱月一般,从我身边经过。霎那,我怔怔的望着他,米糕自手中脱落,整块掉入湖中,引来一群鲤鱼争先恐后。

那人鸦发高束,脚缠金蟒,眼睑开阖的扇动如同振翅的凤凰,眉目冷峻,带着一股不可高攀的桀骜。以前,他的身份是我的小伙计,现在,他的身份是大夏皇室的杜三公子。

除了有几个贴身的扈从在他近旁之外,还围了一群莺莺燕燕,沿路叽喳个不停,企图获取他的注意力,锦瑟便是其中之一,当听见另外几个稍许可以舞文弄墨的歌姬将他的举手投足比作天上的星辰日月,当即不甘示弱,别出心裁的指着池中的红鲤鱼道。“瞧,这些小家伙见着三公子也忍不住想要亲近呢。”

几个姑娘连忙称是,他却不过是闲闲地朝池中的锦鲤望了一眼,抿了抿唇,就这样沿着九曲桥走过,自始至终不曾看我一眼。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一定是因为他没有认出这张画皮背后的,我的真面目。

黄昏日暮,地上万物的倒影逐渐湮灭,是时候该要出席高官们的聚会了。我掸了掸裙摆,起身也要向水榭去,突然又听闻一阵狗吠,是再熟悉不过的狗吠,我朝思暮想的狗吠啊——!

转过身,见到李翊轩摇着一柄折扇施施然向我走来,衣袂迤逦,翩若行云。

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朝他张开双臂,那个瞬间,他脸上闪过一抹诧色,随即凤眼轻轻弯起,眼角似挂了一株桃花,徐徐绽放。

池畔的垂柳轻轻荡漾,他倏的收起折扇,也朝我这个方向羞涩的张开双臂。

“彪彪——!”我深情的呼唤。

“汪汪——!”

顷刻,一只大狗朝我飞奔而来,眨眼间已扑入我的怀中。“嗷呜!”

我激动的热泪盈眶。

以窈窕的名义生活了这么久,每每思儿心切,我都恨不能立刻去瞧一瞧它,可如今整个甜水乡的人都以为本阁主去见了阎王,哪里能轻易露出破绽,是以我无论如何都只能想想,不能付诸于行动。

眼下与丧彪久别重逢,如此感人肺腑的一幕,如此催人泪下的一幕,李翊轩竟然不为所动,反而是阴沉着一张脸,恨恨的将我望着,止步不前。

随后,也不理会我与丧彪嬉闹,径自向水榭而去。

我跟在他身后压低嗓门说:“谢你照顾了它这么久。”

不知是不是我多疑,仿佛是听到他一声冷笑,尔后再无声息。

九曲桥尽处的听香水榭,四面临湖,支开窗棂便可见到不远处的假山旁种着红枫,开的如火如荼。

李翊轩推门而入,引得斜阳入户,我紧随其后便刚好看到落日的碎金点点映在那人的背脊上,似镂空雕琢的窗花。

徐敬业手执一杯酒将将抬起至唇边,还未饮下去,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站在身后的薛煜琛说道:“啊,煜琛啊,你也来坐吧。”

这暗示的意味很明显,是将薛煜琛看作自己人了。

只不过李翊轩偏偏此时步入,位子又只有三个,该谁坐好呢?

杜阿三,徐敬业和薛煜琛眼中,李翊轩是君,该要上座,但还有其他一干包括龟奴,琴师,丫鬟等等在内的不明真相人士,他们眼中公子轩虽然有钱,却是个帅哥暴发户,薛煜琛是带着官职的,且还是徐大人开口邀请入座,所以该入座的是薛煜琛。

一时间,室内气氛尴尬。

谁也不说话。

倒是背对着我们的杜三公子原本正津津有味的听着锦瑟唱琵琶曲,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子与曲调迎合,闻言却冷冷开口。“凡事可都有个先来后到。”说完,向李翊轩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你来啦。”

李翊轩一掀袍角,坐定后笑答。“恩。”

三角的圆桌已无空位,薛煜琛站的笔直,对徐敬业毕恭毕敬的颔首。“卑职站着就好。”

徐敬业不再说话,专心听曲。

我站到李翊轩身后,替他斟酒。

丧彪一直跟着我们。狗的灵敏度是天生的,即便我易了容,它都能轻而易举的认出来,但此刻却不敢靠近杜三公子,可见,它也晓得眼前的人再也不是江汀阁中那个会拿鸡腿逗它的小伙计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见风使舵的狗才是好狗。哀哀的低呜一声之后,丧彪果断钻到了李翊轩的袍子底下。

我默默叹了口气,真是一只没节操的狗啊,这么快就改投阵营了…

大约正是这一声满腔愁绪的低叹,让人以为是对于锦瑟所弹的苍山误有感而发,因这首曲充满了凄凄惨惨戚戚的小女儿的情思,徐敬业听了便不大喜欢,让老鸨换上一曲助兴。

无良的老鸨乐呵呵的将我推到台面上,美其名曰吾乃百年难得一见的乐理奇才,还将本阁主的才情放大到一个完全不合理的程度,是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水分。

我汗流不止,想到一旦暴露真才实学,届时谎言与事实大相径庭,必定遭到打击报复,赶紧可怜兮兮的向李翊轩投去饱含求助意味的一瞥,谁料他竟然直接无视了,转过头去喝闷酒,而杜三公子则一脸兴味十足的看着我,尤其在看到老鸨亮出七弦琴之后,嘴角的笑意愈发浓厚了。

天要亡我啊…

关键时刻男人是一个也靠不住。

我唯有硬着头皮架起七弦琴,在环视了一周满屋殷殷期盼的眼神之后,毅然果决的一把抽出发间金布摇,青丝如瀑散开,一时间,所有人怔住了。

下一刻,包括锦瑟在内的诸多佳丽,还有龟奴打手老鸨等等全部冲上来一把将我制服。

我被压在最底下哀嚎:“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们见我手无寸铁,终于散开,老鸨起身将我扶正,一连可惜道:“怎么这么想不开?”

我看到徐敬业皱了皱眉,李翊轩抖了抖肩,薛煜琛按了按刀,再看到妙语和连珠的脸色,明白过来,他们以为我是‘文人傲骨’发作,要以死明志来着。

我捂住额头,真是…唉!

顿了片刻,打算好好解释,却突然听到杜三公子轻笑起来,随即从发间抽出一支玉簪,走过来递给我。

“纪姑娘想必只是用簪子来挑抹琴弦罢了。”

我点头如捣蒜,跟着接过他递给我的簪子,碰到他纤长的手指,熟悉的感觉令我心神一荡。

老鸨一脸喜色毫不遮掩,还真是一个性情中人呐!替我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朝徐敬业福了福,连声告罪。

徐敬业只一挥手,不说话,老鸨乖乖的退开,我则继续坐定在琴身跟前。

音起。

众人脸上闪过不解的神色。

弦动。

众人开始出现迷惘的神态。

随后不闻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妙音,亦没有嘈嘈切切错杂弹的绝响,只有一股似锯木头般的天崩地裂的琴声,嘎吱嘎吱,时断时续,□迭起,绕梁三日…

有人皱着眉头,有人咬住嘴唇,还有人把手指塞到嘴巴里以防下意识就尖叫出声…

可谓众生百态。

而本阁主这个始作俑者脑中浮光掠影,一念三千,似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反倒生出一番头可断,血可流,十八年后是好汉,造型切忌不可乱的大将之风。

一曲毕,所有人脸上都长舒一口气,解脱了,释怀了,升华了。

徐敬业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不但没有发怒,反而鼓起掌来,赞誉道:“琴音竟有几分征战沙场的痞匪霸气,可以解乏,可以凝神,可以忍性,最重要的是,还带着撕心裂肺的凄怆,用来当军歌实在是再恰当不过。难得的很,难得的很呐!”

我:“……”

感激涕零。

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我不怎么瞧得上的武夫竟有如此超凡脱俗的品位,并且懂得慧眼识珠。

“你叫什么名儿?”徐敬业笑问,眼角的鱼尾纹皱起来,能夹死一只绿头苍蝇。

我战战兢兢的回答:“民女,民女…纪嫣然。”

“哦,纪嫣然…”徐敬业垂头默默沉吟,似在细细品味着什么,良久叹息道:“嫣然啊…好名字啊,当然人也很好,只不过,美则美矣,就是不够骚。”

☆、江汀阁内幕——人刀的宿命

呃……

“我等出来寻欢作乐;要的便是软玉温香,以慰征战劳苦。”说着大手一招令锦瑟横坐到他腿上;视线集中在她的胸脯。“还是锦瑟合我心意呀。”

我噗哧一声;继而赶紧垂下头作惋惜状。

老鸨先是吓得汗涔涔,命人速速撤下七弦琴;仿佛这是杀人的利器,随后在徐敬业和颜悦色的带着锦瑟到隔壁去消遣之后;方才松了口气,一并退了出去。

房中只留下李阿大,杜阿三;和薛煜琛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阿大不知是何意思,话里有话的对薛煜琛道。“薛大人,你瞧,此刻有了空位,你请坐吧。”

杜阿三又再次出言阻止,“所谓先来后到的意思,还要我再说一次?”

薛煜琛的脸色立刻一片惨白。

我有些气愤,不明白为何杜阿三总要刻意刁难煜琛。

正踌躇着要不要帮一帮忙,却听到李翊轩轻笑起来,转过头来问我。“小嫣子,你可明白先来后到意味着什么?”

我摇了摇头。

既然李翊轩问出口来,可见‘先来后到’四个字必然不是字面的意思,那他们三人打哑谜,鬼才知道究竟是何意思!

况且,我心中另有一事,李翊轩明知窈窕才是纪嫣然,而我是冒名顶替的燕子汝,但仍旧时常‘小燕子,小嫣子’的叫,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最后一抹阳光散去,夜幕降临。李翊轩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拉我坐到他身边,指着自己再指向杜阿三道:“先来后到的意思呢,就是论资排辈,呐,我是老爷,他是三爷…”

“那谁是二爷?”我问。

李翊轩唇角微勾:“二爷?二爷可远着呢!”

“只不过,二爷他也很欣赏你,尤其是对于你那首诗什么朕与将军解战袍,当真喜欢的紧,还特地差人问我讨了你的画像去。”

“啊?”我被他说的有些汗颜,惴惴的问道:“那个,你给了他我的,就是纪嫣然的画像?”

我特地加重了‘纪嫣然’三个字。

李翊轩明白我的意思,答道:“嗯,纪嫣然的画像。”

我偷偷看了眼杜阿三,他无甚反应,一直自顾自喝酒,旁若无人,我突然觉得有些没趣,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不再是那个甘愿与我粗茶淡饭的小伙计了,我虽然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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