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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我妈像神经病一样,一会儿跑到我的床前,一会儿跑到我的床前,每一次来都要问同一个问题:“到底跟单伟那个没有?”
我不想回答我妈的问题,我已经有点烦她,有点恨她,有点不想见到她。
我妈并没意识到这一点,依然对我不依不饶,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就把手伸进被子里,咬牙切齿地拧我,拧我的大腿,拧我的肚皮,拧我的下身。作为女人,我妈知道我的要害在哪里,所以,她专门攻击我的要害。我妈就是我妈,我妈是电影院门口查票的。
不管我妈怎么拧我掐我,我一声都不叫一声都不吭,能躲就躲,躲不过去就承受着。我想我妈理解了我的沉默,并有可能打算战胜我的沉默,这样的战斗最容易发生在女人之间。我的两只手和我妈的两只手,在被子里面像耍杂技一样对抗着,像太极推手一样较量着,像两张女人的嘴一样争吵着……
我那一夜一下子懂得了好多事情。
谢谢
我妈和我姥娘简直是疯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妈和我姥娘要带我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她们所说的检查,我当时不懂,我懂也没什么用。我妈可能把她们的意思跟我爸说了,我爸也没反对,只是提醒一下说,不能在县医院检查,熟人多。我妈马上说,这我知道,带她到地区医院去检查。
我妈和我姥娘稍事打扮以后,就带上我到车站坐车去地区医院。我姥娘的打扮精致一些,相对来说我妈的打扮就有点草率,可能是我妈被我气糊涂了,里面的圆领衫穿反了,她自己没发现,我也不会提醒她,我姥娘光注意自己,也没在意我妈的破绽,所以我妈就穿着反穿的圆领衫去了地区医院。
就算我提出不愿意去检查也是不可能的。我在我姥娘和我妈的监督下上了车,车一开我的瞌睡就来了,昨天夜里跟我妈的斗争耗费了我不少精力,所以我要睡觉。
到了地区医院,我妈给我挂号,妇产科,然后就排队,然后就给我检查。医生是个跟我妈年龄差不多的妇女,她听我妈说明情况后说,这有啥好查的,要是有人干坏事,直接找公安局,公安局会带她来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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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不会表达,我姥娘上前说了,说主要是查一查放心。那个女医生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笑,看看我说,才多大,没二十吧。我妈马上说,虚十六。女医生说,进来吧。
我被女医生带进里面一间暗房里,按要求躺在床上,床上的味道很难闻。女医生又命令我把裤子脱下来。其实命令我的时候她已经动手帮我脱裤子了。我问她为什么要脱裤子,她说不脱裤子咋查?说着说着,我的裤子就脱下来了。
女医生打开灯开始给我检查。她首先发现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肉,问我是咋弄的,我说是我妈拧的。她问外面那个是不是你妈,我说是。她问那人是不是你亲妈,我说是。她抬起头来看看我,说,亲妈咋这样对你。我说不知道。她就叹了一口气。
然后,女医生就用什么东西动我的下身那个地方,我深身发冷,不愿配合。她就问我是不是害怕,我说是。她说,要是怕,就闭上眼,想想好吃的东西就不怕了。我闭上眼一下子想不起来什么好吃的,老觉得她在动我的那个地方。她说,你妈为啥要给你查这个。我说不知道。她说,你是不是做啥不该做的了。我说没有。她说,那就怪了。我说不知道。她摇摇头说,闭上眼想想好吃的东西,马上就好。我还是想不到什么好吃。因为她把什么东西插进了我的身体。一会儿,她说,好了,好了,你要洗洗澡了,女孩子是要讲究卫生的。
我真不知道她说的好了好了指的是什么,但我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太理想。她说,小妮子,你才十几岁,路还长呢。我也不能害你,我要积点儿德,你要是真没干啥不该干的,我就有办法跟你妈说了。
我说说啥。她说,你还没成|人,可是检查又说明不了问题,我知道,你妈愿意听好听的,我也是当妈的人。我要是说实话,你,还有你妈,要背一辈子的屈。
我当时没听明白她话的意思,但是我装着很明白的样子点点头。我相信她是对我好,因为她看上去比我妈更像个妈。
我被女医生带出来,我妈和我姥娘围上来,女医生说,妮子还是个好妮子,原装的,放心吧。
我妈和我姥娘上去拉住女医生的手,说,谢谢,谢谢!
我妈的话充满真诚。她由衷地谢女医生,好像我这个原装的好妮子是女医生给的。
我妈说,大痒,快谢谢医生。
我也由衷地说,谢谢!
从二痒辫子上的发卡,我知道开始流行什么了。二痒这死妮子现在和我一句话也不说,看见我就像没看见一样,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有时候,我用厕所的时候,赶巧她碰上,她不说话,踢踢门,我在里面“嗯”一下,两人就算达成默契了。她在里面也一样,我踢踢门,她在里面“嗯”一声。但是,二痒不跟我说话,我也无所谓。只是,我越来越觉得我和二痒有距离。二痒学习好,上重点中学尖子班,人长得也比我好看,衣服穿得也比我好看,家里人又都喜欢她。二痒所有的一切我都没有,我和二痒注定不一样。
我在家里被我妈他们轮流看管两个星期以后才被允许去上学,但我妈要求我放学以后要马上回家来,不能到我姑家去,更不能到我姑的理发店去。我姥爷送给我一个蓝色塑料皮笔记本,还在上面写了一首诗。诗是前几年流行的,是叶剑英爷爷写的《攻关》:
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
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
这时候,我姥爷已经升任县人民医院院长了。我想我姥爷送笔记本的目的是为了写这首诗给我,对我姥爷来说,笔记本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首叶帅的诗。我姥爷想让我理解什么,在他送给我笔记本的时候并未作任何提醒。对我来说,是“攻关”,还是其他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送给我这个笔记本,还有这首诗,这会让我记住并感动一辈子。
我第一次对我的亲人,用非常正式的口吻说,谢谢!
我姥爷当时愣了一会儿。
后来,我姑也来了。我姑给我带来了两件新衣服,粉红的褂子,是暗扣的。蓝裤子是偏开衩的。我的印象里,我们那里,成年女人才穿偏开衩的裤子。我姑还给我带来了跟二痒一样的两个花发卡,并亲手给我戴上。我姑在给我梳头的时候对我说,大痒,好好上学,早早成|人!
我点点头。
同时,我又用非常正式的口吻对我姑说,谢谢!
我姑当时的反应好像无所谓。
远远地看一个人
远远地看一个人,比近距离看一个人多了很多可以想像的空间。我重新回到学校上课以后,经常要远远地看一个人。因为我们学校都知道初二(三)班的秦大痒跟初三(二)班的单伟私奔回来了,他们觉得我秦大痒一定很有意思,很有意思里有很不要脸的意思,所以他们喜欢远远地看看我,像看怪物一样看我,我也就只好远远在看他们。我远远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远远地看我,我远远地听他们说我的坏话,坏话的主要意思就是说我多么不要脸。他们远远地看我一定看不清楚,因为我远远地看他们也看不清楚。
我在班里被调到最后一排,就我一个人坐,靠阳面的窗口,因为没有人愿意跟我坐同桌,好像我会弄脏了他们一样。老师点名的时候也是最后一个点我的名字,但大多数老师都知道了我的事情,所以他们基本上不点我的名字,好像念了我的名字就会弄脏了他们的嘴一样,只要抬头看看我就行了,我也不用答“到”,只要远远地看一下老师也就行了。
单伟是在我再次回到学校的一个星期后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是在上数学课的时候,透过教室的窗户远远地看见又瘦又高有点勾背的单伟的。当时他穿一身绿军装,抽着烟远远地朝我的教室方向张望。单伟一定没有看到我,因为他的目光好像没有落实的具体地方。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求解一个二元一次方程,求得很顺手,粉笔在黑板上叽叽地畅快地叫着,就在老师转身问我们明白不明白的时候,我一转眼,发现单伟不见了。
下课以后我没有跑出去找单伟,我还是坐在那里,我相信单伟还会在我所看的那个角度里出现。从河南回来的那天晚上和单伟分手以后,我再没有见到单伟,也不怎么特别想他,说不想也不是,一想就想到他凶凶地抽烟的样子。但是单伟这时候出现以后再消失却让我非常想见他。事实上,我对上学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所以我在学校大量的时间可以想单伟这个人,我想单伟如果再次出现,不要离我太近,还是让我远远地看他。
单伟没有在我想看到他的时候出现,偏偏出现在面前,很突然。我放学回家的路有两条,有一个要经过我妈他们电影院门前,有一条不经过我妈他们电影院门前。但是,按我妈的要求,我放学以后都要走经过他们电影院门前这条路,这样她就可以对我进行监视,所以我就走这条路。县城不大,路也不远,我走再慢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我的意思是说,就那么一点时间,我没想到单伟会恰到好处地把握,恰到好处地出现。单伟拦住我,像拦路虎一样,我的心还扑通了几下,但很快就不扑通了。我看看他,他看看我,干干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情调,但单伟递给我一个包,就是我押在河南拉面铺里的那个包,然后转身就走了。单伟走了以后,我才开始走,但不是同一个方向。我在包里又摸到了那把口琴,我想单伟那时候把包赎回来是用了心的。
回过头来,远远地看他,我心里有点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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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对我的管制一直没有放松,所以我回家后把包扔到外面去,口琴当然要留下的,还放在嘴边吹了几下,没腔没调的,当然不好听,但我从口琴里尝到了烟草的味道。
当晚,在睡觉前,我躲在被窝里,像个小情种一样,在我姥爷送给我的蓝皮笔记里,写上第一行字:喜欢远远地看一个人。
二痒的秘密
二痒的秘密暴露,对我的解放有着重要的意义。也就是说,二痒牵制了我妈他们对我的看管注意力。事实上,在单伟跟他爸调到邻县以后,我妈他们对我的看管就有所放松了,二痒的秘密败露之后,我的环境就更加宽松了。
二痒的秘密是三痒揭穿的。
我说过,二痒在我家样样都好,所以就很得宠,她有单独的房间。只要她说,我要学习了,我妈我爸我姥娘我姥爷马上就不吭声了,广播声音放到最小,走路都蹑手蹑脚的。二痒有了这样好的个人空间能有多自由,那是可想而知的。我当然羡慕二痒的条件,但是我主要还是嫉妒,我也恨,恨我们家人偏心。我有时候真想,二痒也出点什么事,让我心理平衡一些。
我们家人早就看出我不是个读书的料子,所以就给我布置了一些我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那天晚上,我正在厨房洗碗,就听到我妈大声骂人了,接着,我姥娘也出来说话了。我妈那时候要赶着去查最后一场8点钟的电影票,这时候还在家里发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我首先检点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错,然后拎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