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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不太明白,但反射性地凑上去,很狗腿儿地扶他,没心没肺地问一句,“咋啦,抽筋了?”
“不碍事的。”他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只是身子有些麻。”
他这一眼,
看得我好有罪恶感。
……让他麻的罪魁祸首是我啊是我。
我低头垂眼,装乖孙子。
他孩子气地将手伸于后,捶着酸麻的背,身子笔挺,“娘子为何不说话了?”一双俊目望着我,隐隐含笑。
说什么。
我硬生生地憋出了一句,“……让你操劳了,我灰常不安。”
那一厢,夭十八看着我们俩这么假情假意地调情,气得肺都要炸了。
玉华轻拉我的手,笑了。
那双清亮的眸子微弯成了月牙,隐约倒影出了一个不怎么漂亮的女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发,上面还插着一支木簪子,喜感非凡。
我顿时窘之,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就要拔簪子还与他。他却微微一笑,止住了我手上的动作,直接握住了我的掌心,“这簪子插在你头上,也挺有趣儿的。”
我怔了怔,
试图从他笑得弯弯的眼眸里,找出点儿什么。
他这是赞我,还是贬我?
“这簪子啊有灵性能认主人。原本就是你的东西。再说了,我的你的分这么清做啥,莫要推拒了。”
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属于他娘子,属于卿儿的东西,理应由我收着。
可他却不知,我并不是他的娘子。
我不免笑得有些苦涩。
不过……
我斜一眼,摸了一把头上那支簪子。
乌漆麻黑,又是木质的,想必也不值多少银子,于是便厚颜无耻地收下了。
一行人来到了二殿。
这路上,玉华很少说话了,脸上微露疲倦之意,似乎真的累着了。
夭十八抱着琴,一直忿忿不平地盯着我的背影。
那怨恨的小眼神,就让我想起了令人又敬又畏的三殿下银魅,一想起他老人家便激起我无限痛苦的回忆,直觉告诉我,这么明目张胆众目睽睽之下去二殿,八成又会被他寻到风声。
可是玉华下手很重,脸上虽是一副倦意,爪子却忒有力,我压根就没反抗的余地,于是屈服于淫威之下。
二殿还是原来的二殿。
婢女还是原来那些美人。
只是,感觉却有些不太一样了,气氛颇为凝重。玉华似乎也有所察觉,将我的手握紧了些。
碧尘早就优雅地端着香茗,垂目闻着,在厅内等了。
他懒懒地坐着,脚旁却跪着柳玄,似乎一直跪着。
我眉毛一抖,回掐了一把玉华,不动声色。
“回来了?”
碧尘用食拇二指扣着玉瓷杯,手修长白皙,睫毛遮住了眼眸,“主公身子弱,我只让你们陪着他稍微逛逛,散散心。”他瞄了一眼夭十八。
夭十八一抖,立马直挺挺地跪下了。
“你们一个个倒好,也不顾及主公的身子,还耍到我头上来了。”碧尘好脾气地一笑,不再说什么了。
我倒听清楚这话里的意思了。
堂堂的二殿下八成还在计较玉华拿他身份要挟的这件事,嘿,与病人斤斤计较到这般田地也委实不容易。
“求殿下饶恕。”夭十八只差没趴于地了。
我瞥了一眼玉华,他一脸的无所谓,就这么由着他的贴身丫鬟跪着。
真正是主子无情啊……
“罢了,你不是我殿的人,你主子在这儿我也不好严加管束你。”碧尘殿下敛目却难掩冷凛的光芒,正襟危坐之余,瞄了一眼神态微卷,拿袖子掩嘴打哈欠的玉华,严肃道:“没看到主公倦了么,还不扶他下去休息。”
玉华却紧揪住了我的手。
我诧异。
一来惊讶碧尘还有这么威严的时候。
二来玉华的反应有些突然。
我拿眼示意青三竹……不对,是询问碧尘,他却丝毫不搭理我,脸色缓和了,起身走至殿中央,分开了我们,悄然按住了玉华的肩膀,表情沉稳且安抚道:“主公您先去休息,我还有事儿要与她说。”然后一双清澈蒙蒙的眸子就望向了我。
我禁不住有些打冷颤。
这个家伙想干啥。
我表现出来的强烈不安令玉华起疑了,他瞄了一眼,秀眉蹙起,横在我面前挡住碧尘,保护的架势十足,“不准欺负我娘子。”
“主公,您说笑了。”碧尘一手轻轻松松地按在了玉华肩上,“再胡闹,晚上就要多喂一碗药给您喝了。”
玉华身子明显一抖,满脸妥协,不宁愿地吐出一句:“好吧,不闹就是了。”
哎呀……
我忙拉紧了他的衣衫,轻扯。
啥时你这么好商量了。
你不闹,我怎么办啊。
玉华回头,一副很对不住我的表情,用手挡住嘴,很小的声音偷偷与我说:“那药很苦的,而且喝后头就会很疼。”
……喝后会头疼的药?
我选择沉默了。
碧尘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但是我不闹,不代表我要被你支走。”
玉华温情地看了我一眼,终还是不放心地朝碧尘问了一句:“你须告诉我,单留下我娘子作甚?”
“聊一些殿上的事。”
“不找她麻烦?”
“绝不。”
玉华又瞟了我一眼,在碧尘应允了的前提下,十分不情愿地说了句:“那好吧。”
于是就被人搀扶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柳玄也垂头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尾随着那祖宗进到了内室里头。
于是,偌大的殿里只剩下我与碧尘二人,一切空旷得令人心惊,香炉紫烟升起。
“不知二殿下找小的有何事?”
我有些不自在了,瞅着他,吊儿郎当地扯给了他一个笑容。
碧尘只是玩弄着手里的杯子,半晌不语,神色凝重。
我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
总觉得,此番他要与我说的事儿,似乎并不简单。
“你有话便说吧。”我收起玩笑,正经起来了,“况且我也不能在这儿呆久了。银魅怪罪下来,我就麻烦了。”
“你知道为何主公会住在我殿么。”
他悠悠地吐了一句话。
咦,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过。
莫非其中涉及到了啥宫闱秘闻。
“这二殿之内,一草一木都有灵性,能静心安神有助于主公化解心结。”碧尘的眼神停留在我头上方,怔了怔,苦笑抿嘴,复又直直地盯视着我,“如今我父亲快回来了。”
“你父亲回来了,与我何干?”
不知为何我竟被他盯得有些心慌,烦闷了。
“这千年来一直是由他负责调理主公的身子,如今已炼好了丹丸,定能压住主公的心魔,暂缓他的癫痴症。”
“是么……”我怔了怔,笑了,“有得治,便是好事。”
“凡事不要太过于沉沦。”
碧尘望着我,云淡风轻的神态初显露出了睿智,目光灼灼落在我的脸上,令人不敢直视。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这么聪慧,定是明白的。他是南纳族人的一殿下,深受万人敬仰的主公。如今玉华君只是一时忍受不来丧妻之痛,所以有些糊涂了,但你并不糊涂。”他目光深沉怜悯,手抚上我的发,触上那根簪子,“瞧,他把这么不吉利的簪子都插在你头上。”
“不吉利?”我怔了怔,十分的不解,“这根芳华木簪难道不是他与他娘子的定情信物?”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一截儿芳华簪子虽被玉华君爱惜至今。可当它还没被做成簪子之前,其主人却是九玄灵。”碧尘眼珠转转,望着我,“你可曾听过九玄灵上神?”
何止听过,简直如雷贯耳。
跟着先生修道的时候,最常听到的便是这三个字。先生甚为敬仰地说整个南纳族修为能及得过上仙的屈指可数,可达到上神的却只有九玄灵。据说这个九玄灵生来便具仙根,悟性又极佳,只花了万年便从上仙修成了上神。只可惜后来遭遇劫数,落得魂飞魄散,实在是令人痛惜,以致万万年来,再也没有南纳人修成上神。
我不知先生痛惜的是九玄灵君还是痛惜没人修成上神。但对于当初遭了什么变故,先生却再也不肯说。
但南纳这么多张嘴,岂是先生不说,我便不知道的。我微微打探到,那时候九玄灵上神初入天庭,寂寞难耐,便养了不少神兽。后来竟传出她与异族俊俏少年相恋的事情。而这个少年据闻是她府上的神兽变化而成。
用上“据闻”二字,是因为天界的消息很难打听得到,这些传闻都没什么根据,仅仅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据闻仙凡相恋已是大过。
神与兽相恋更是前所未闻,乃古今之大事。玉帝一怒之下,九玄灵跳了诛仙台,去凡间受劫。其中的经历我无从打听,不过结果正如先生说的那样,最后落得满身修为不再,魂也灰飞烟灭。
可这些都是不晓得多少万万年前的事了,她与玉华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九玄灵上神府中养着的神兽除了被仙友抱去当坐骑的,剩下的都豢养在南纳苦无涯之中,这截芳华木据闻曾经是只芳华兽,当初清点时并未在其内,不知为何却辗转落到了玉华手中,还被他私下里当做了定心信物赠与卿言。”碧尘叹了气,“这木簪大抵是个不吉之物,经手之人,个个都没好下场。九玄灵君元神不保,玉华疯了,卿言死了。”
“个人的命数如此不能全怪在这木簪簪上。”
“如此看来小妹甚为通情达理,接下来便好说了。诚然这根木簪甚无辜,但作为定情信物,它总归是玉华送给他娘子的,你不该收。”
我大抵听清了他话里的意思,心却像是被人猛捶了一下。
“我会把这簪子还给他的。”我气不顺,闷得慌,瞪了他一眼。
“交给我便成了。主公见不着这簪子也好。”碧尘手一扬,簪子便落入掌,收入袖子里,他望着我一笑,“主公免得对着旧物相思痴望久了,就会犯病。”
我艰涩地笑笑。
碧尘的目光很是温柔,
“玉华君终会变成南纳族人眼里所熟悉的主公,待他清醒后,你该怎么办。”他执着我的手,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轻轻说了这句话,“我不担心他,反倒更为担忧你。”
“瞧你说到哪儿去了,象是我厚颜无耻硬巴上主公似的。”我嘴角抽了抽,“他若不来烦我,我定是不会找他。”
他宽慰地一笑。
我不傻,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玉华睹物思人,成癫狂,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所以他们便由着他胡来,由着他拉着我唤娘子。
如今能医治他的兆曌上仙快要回来,玉华的病也会有所好转。
他不再是那个招人怜的傻子。
而我这“假娘子“的存在,对治愈他的病没利反而有害。
对一个清醒的玉华来说,我的存在是多余的。
“碧尘君的话,我明白得很通透。这儿是如此高贵之地,并不是我这等人能久待的。”我没了失落,却突然觉得有些释怀,“我先回去了。”
碧尘长身玉立,站在殿中央,一声不语地望着我。
“主公偶尔会像现在一样犯病,但持续的时间都不长,只是这次有些例外。”四周一片寂静,他的话消逝在风中。
我蹙眉咬唇,转身离开。
他平白无故与我胡扯这么多有。我与玉华殿下才接触不过几日,何来的沉沦……
我出了大殿,深呼气。
只觉心里边得轻松了不少,低头整理衣襟,正欲迈上小桥时。
突然遥遥听到大殿内一阵闹腾,传来不轻的吵杂声和急促紊乱的脚步声,“主公……主公……”
玉阶梯两旁的仆人都低头跪下了。
我诧异,还未转身回头,右手便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