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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兰利安没有回话。她背朝着克罗米,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良久,她突然举起了一只手,指向北方的天空。
“克罗诺木,你的内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阴暗。”她的口气颇为无奈,“现在的你啊,连思考模式都完全暴露在我面前了。我已经大概能猜到你要找什么东西,但你须先答应我一件事。耐萨里奥察觉到我有异心只是时间问题。在这之前帮我切断他和卡拉然之间的联系。我要和那个欺诈者叙叙旧。”
“这不难。但你想违背同色龙族之间不能自相残杀的法则么?”
“我是灰龙,不是黑龙。而且你以为是谁让我刚出生就失去了身体的?”萨兰利安有点发怒,“行了,总之你帮这个忙就行。现在快点说你的要求吧。”
虽然看不见克罗米的脸,但她觉得对方的视线似乎正死死盯在自己身上。这种奇怪的感觉令她感到很不舒服,只好又坐起来。
“你知道我的契约者去哪里了吗?”
“当然知道。大概一个星期之前,他跟随暴风城的车队穿过了艾尔文森林。这支车队应该是前往南方黑暗之门附近为那里的驻军提供补给的。不过因为我为整个暮色森林附加了魔法,他们便改道而行,去了赤脊山南方的小道。按照正常行程,车队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沼泽地了吧。”
“他依然跟着车队吗?”克罗米连忙问道。
“没有。翻过赤脊山之后,他就离开了车队,独自一人朝西南方走。至于现在么,他所在的位置是……”
“卡拉赞。”克罗米接上了她的话。
“我记得你的契约者就是出生在那里的吧?”萨兰利安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和我一样也是个被历史遗弃的家伙。凡人掌握了太多知识,然后把这些知识全部传给了他们的守护者。但谁能想到这个守护者已经成为了恶魔的奴仆呢?更有意思的是,连恶魔也没意识到知识的力量会有多强大。守护者以为自己已是最强的人类,但他脑子里的东西却令他创造出了两个怪物,远超过他的怪物。其中一个怪物杀死了青铜龙军团的检察官萨伦艾斯特拉兹,再之后,死去的青铜龙唯一的配偶却主动找上了他……”
“别说了。”克罗米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这些事情你既然能记住,那就好。我们现在动身去卡拉赞。到那里之后,用你的能力将发生在那儿的事情重新展现一次。特别是萨伦艾斯特拉兹被杀的那一段时间的情景,你务必要重现给我看。”
“然后呢?你看了之后打算干什么?”萨兰利安有点迷惑,“你明明知道他就是被你那个契约者杀掉的,为什么还非要亲眼目睹一次?你想激起自己的仇恨,然后借契约已解除的机会杀了他?”
“不,我需要他。不管他对我怎样,我都要与他重新缔结契约。”
“那你干嘛要我重现这些东西给你看?”
“因为我想考验一下自己。”克罗米埋下头,盯着自己胸前的那颗紫色的坠饰。“当我告诉他,我对他的未婚妻做出了见死不救的行为之后,他脸上的神情令我害怕。虽然和凡人打了数百年的交道,但我还是没能理解他们的思考模式和他们的感情。所以我算不上是个合格的缔约者。我失去过两位配偶,也曾很痛苦,甚至曾因为无法原谅凶手而陷入疯狂。但我还是想再尝试一次,当亲眼目睹凶手的行为之后,能不能接受他的存在,接受他成为我的契约者。”
“你这是自讨苦吃。”萨兰利安一边叹息一边摇头。
“不。”克罗米用手紧紧抓着坠饰,“和他还有那个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实在太短。但是……我很喜欢,每一秒钟我都想攥在手中,不让它溜走。如果没有那段日子,大概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向前迈出一步。他是不幸的,走出卡拉赞之后的他没有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欠了他很多。所以我要接受他,接受出生在卡拉赞里的那个他。这是我的赎罪方式。”
这座废弃的高塔已经许久没有什么访客了。推开锈迹斑斑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大团灰尘,还有木头发霉的味道,呛得人极为难受。墙上那些华丽的装饰品和壁画,即使蒙上再多的灰也掩不住曾有的光芒。光是进门之后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儿曾是个极尽奢华与欢愉的场所。转过身,却发现之前明明是打开的门又合上了。不仅如此,连门槛上结的蜘蛛网都没有一点破损的痕迹,仿佛这道门并未开启过。
——这里的时空是错乱的,无数个时间的节点任性地连接在一起,毫无规律可循。无数人曾迷失于此,在无限的死循环中耗尽自己的生命,最终也成为了这个错乱时空的一部分。
维恩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轻轻叹了口气。当初和法琳一同离开这儿时,他曾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但就在最近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第二次踏足这里。这是他出生的地方,迄今为止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也是他最为痛恨的地方。这儿的每一处都仿佛留有他的影子——那个被最后的守护者制造出来的怪物,一个冷血恶魔的影子。但这也是他记忆的一部分。为了找到自己忘却的东西,他最终还是决定回到这里来。
但话说回来,为了向费洛斯复仇而回到这里时,自己并不是从正门进来的,而是从塔顶直接突入,那就很奇怪了。自己并不会飞啊,而且还有两个比自己更笨的帮手。既然这样,那是怎么直接攻入塔顶的呢?这座塔明明设了魔法屏障,任何可以飞行的生物会下意识避开它,甚至连龙族都难以突破。
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是记忆被强行挖掉了一块,曾经发生过的事都变得断断续续的,完全无法连接在一起。不仅是复仇时的进攻手段这一点点记忆空缺这么简单,越是努力回忆以前的事情,就会发现越来越多的空白。和法琳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在身边明明应该还有一个人的,为什么想不起来?费洛斯明明曾经将我大卸八块,他的武器是可以破坏我再生能力的,那我又是怎样活下来的呢?之后这么多年,我真的是一个人度过的吗?我有能力自个儿把自己重新拼接起来并且逐步恢复健康吗?在身体恢复了之后,我为什么又要去希利苏斯呢?为什么我会独自冲进上古之神的巢穴?我依稀记得我是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我不去的话就会后悔终生。但为什么现在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我要去干什么?
脑子越来越混乱,甚至没来由地产生了危机感——他开始怀疑,也许这是某个藏在暗处的敌人所布置的阴谋。也许那个敌人就是不希望他知道一些事情,然后再悄悄地干掉孤立无援的他。是啊,孤立无援。想到这里就觉得更加奇怪了。即使失去了法琳,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明明也不曾感到过孤独的。虽然对费洛斯的憎恨一直驱使他去复仇,但曾经的痛苦已随着岁月流逝而渐渐淡化。
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有一个重要的人,在我体会到孤独的滋味之前就在我身边。不然的话,我光靠自己是无法再次站起来的。
我寻找的大概不是所谓“记忆”的东西,而是这个人的名字吧。
麦迪文的书房里一片狼藉。两个不同的时间点刚好重叠在一起,一个是麦迪文还住在这里时的书房,全世界的知识被聚集于此;另一个是和外面的世界处于同一时间段上的书房,只剩下因时光流逝和人为破坏而倒塌的书架,以及散落在废墟之中的知识片段。被施放了魔法的书籍处在冲突的时间点中央,书中的文字都跳了出来,像魔法阵中的符文一样有序地排列着,绕着这个狭小的房间不停转动。如果是一个初次踏入这里的普通人,大概光是看着这么多跳动的文字,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疯。
麦迪文的日记本扔在地上,上面的魔法被艾鲁拉消除了,使得它在一大堆被错乱时空赋予了魔法力量的书籍中显得格外显眼。维恩捡起它,拂掉上面的灰尘,开始一页一页地阅读。
这上面记录的东西他以前曾看过一遍。翻了几页之后,发现这些记录依然清晰存在于脑海里。看来日记上的那些记录并不在被忘却的记忆片段之列。他有些失望地叹息着,继续往下面翻。
“5月1日……杀了萨伦艾斯特拉兹……”
一行陌生的文字突然跳入眼帘。他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把书拿得离眼睛更近了一些。
“他是‘第六巨龙’的配偶……麦迪文说他庆幸克罗诺木没跟着来……克罗诺木?”
他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一阵强烈的厌恶感正以惊人的速度席卷全身,令他肠胃都剧烈地翻腾起来,差点就要开始呕吐。克罗诺木——看到这个名字时,不知为何从心底产生了如此不正常的排斥。自己的本能在避开这个名字,就像野兽会自觉远离天敌的活动区域一样。这样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而第一次出现时,是在约西亚说出“克罗米”这个名字的时候。
难道这就是导致我现在这样的根源?克罗诺木,第六巨龙,她和克罗米之间有什么联系?或者说,她们就是同一条龙的两个名字?是否就是她篡改了我的记忆,而且设置了这个陷阱,让我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自觉远离她?
“不对!”他突然高声自言自语起来。至于为什么要叫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本能地否认自己的猜测?
他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脑子里一片混乱,而且自己的思维正在脱离身体,拒绝思考和这个奇怪的名字有关的任何事情。他打算继续看日记,但却感到一阵眩晕,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有水滴的声音。他神志稍微恢复了一点之后,发现自己的鼻子正在流血,把手中的书页染成了鲜红色。紧接着,肌肉撕裂的痛苦就从全身各处传来。之前战斗中所受的伤一直没有愈合,而这时就像是宣告他的末日一样,一下子全裂开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血完全拒绝像以往那样接受支配,而只顾着离开他的身体。没过一会儿,脚下已是一片血红。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试图站起来,但双腿的气力流失得比想象中要严重很多。就在他心中刚刚涌出一个极其危险的预感时,从不远处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他抬起头,赫然发现一个红发的女性站在书房门口。她穿着黑色的男式晚礼服,眼睛蒙着黑纱,看来是个盲人。
“什么啊?”这女人的口气充满了挑衅,“克罗诺木千方百计要找的人原来是个快死的病秧子。”
克罗诺木——听到这个名字,无名的怒火迅速燃遍了全身。
“你是什么人?!”维恩努力支撑着身子,大声质问她。
“我?”女人的笑容光是看上一眼就知道其中绝没有一丝好意,“用你们人类的语言来形容,我是个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杂役。克罗诺木想让自己承受和你相同的痛苦,不过我担心她太痛苦的话就不能帮我做事了。所以我找了个借口先来一步,把导致她痛苦的根源拔掉。至于你怎么死的,回头我随便编一个故事就成。”
维恩愣住了——他完全无法理解对方所说的话。克罗诺木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一个铁球,在他脑袋里滚来滚去,不停地撞击他即将崩溃的神经。
我的记忆究竟是怎么了?我排斥的那个名字……克罗诺木为什么想承受和我相同的痛苦?这女人的意思难道是,名叫克罗诺木的那个人正前往这里,要和我见面吗?
“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于这些,下地狱之后慢慢想吧。”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