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久以来总是以为‘按大家期望的去做就好’或是‘之所以这么做,是身为洛丹伦公主的责任。’但我从未问过自己‘我真的愿意这么做吗?’于是我看着身边的人,那些拥戴我、保护我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却无能为力。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那声音依旧不回答。
“……所以嘲笑我吧,用鄙弃垃圾的那种口气大声嘲笑我。这样我会觉得好受一些。”
笑声并未如她期待的那样响起来,但这次回应她的终于不是沉默了。
“对你的失败,你甘心么?”
——平淡却尖锐的质问。
“当然不……”约西亚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不想停下来,但是……就是恨自己,为什么愚蠢地浪费他们为我争取来的机会,一次又一次。我不甘心,明明我可以做好的,我可以成长起来的,却总是失败……”
“那就等到已经心甘情愿接受失败,放弃一切希望时再来痛恨自己吧。”那个声音淡然地说道,“要憎恨你自己,就等到你停下前进脚步时再憎恨。至于现在,一味抱怨只会令你驻足不前。失败了多少次又怎样?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不是还能举起剑去战斗吗?”
一阵温暖的气息从身体里发散出来,柔和地督促她勒紧马缰。
“我觉得,一个人的生命,只有生命,才是他唯一且最宝贵的财富。不论获得多少荣誉或是金钱,受到多少人拥戴,都源自于‘活着’这个前提。只要你还拥有生命,不论多少错误都是有机会弥补的,也不论多少希望都是能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的。”
在这么说着的时候,那声音已有些哽咽。
“其实我很羡慕你,因为我已经没了这至高的宝物。就连再与他拥抱一下这样的愿望,也只能借你的身体来实现……所以你的那些抱怨,对我来说……都是幸福的烦恼。”
“……”
这一次,约西亚真的无话可说了。
“坚强一点,更坚强一点,约西亚。”环绕耳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代替我,跟在他背后……代替我看着他吧……”
约西亚用力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然后抬起头来。
前方,道路的尽头,在联盟的大旗之下,那一排排精心打磨的兵刃正受到阳光的恩泽,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
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阻止他们——在她心中,此刻已经只余下这个念头。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战马长啸一声,拼进最后的力气向前猛冲。在前方隘口外重叠着的人影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战马从队列最后的士兵头顶跃过时,她从对方惊讶的双瞳里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样子。
——那的确是与白色的铠甲最搭配的,高贵的洛丹伦公主应该拥有的英姿。
面对从后排匆匆跑上来的传令官,伯瓦尔公爵的脸色显然不会好看。
“后面的骚动是怎么回事?不是事先派遣了侦察兵,确定背后不会有伏兵吗?!”
传令官急得满头大汗,好半天总算从他厚实的嘴唇下面挤出了一句话来。
“不是敌人,是约西亚公主!”
公爵的眉毛猛地向下一撇。“约西亚?她不是去东瘟疫之地了吗……”他思忖了一小会儿,“算了,不管这个……她出现在这里,就表示血色十字军也来了。那些家伙现在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正好借他们来突破前方封锁。”
“没有发现血色十字军!”传令官更加着急了,“只……只有公主一人!她……她好像要阻止我们和部落开战!”
奇怪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公爵却丝毫没有露出讶异的表情,仿佛约西亚立场的转变对他来说是早已预料的事情一样。
“依然按照我之前的指令,前进。约西亚公主那边不要去管,让她闹个够。”他用冷漠的口气下达了命令。
“可是,大人,那样的话……”
“没有什么‘可是’,朋友。”伯瓦尔已经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即将成为杀戮场的那个隘口,“正好趁现在给那个小姑娘上一课,让她明白,单凭个人的意志是无法动摇联盟整体意志的。”
大概是担心部下有所顾忌,他立刻挥起自己的剑,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几倍。
“胜利就在眼前!勇敢的联盟之子,你们还想慢悠悠地去获取自己的荣耀吗?!”
被困在毒云中央,两头是已经红了眼的疯子。就算插上翅膀,现在也逃不出去了。
骑兵们临死前的哀嚎连续不断地传入弗丁的耳内,深深刺痛他那颗已经有些衰老的心。
绿色的致命气体,仅仅吸入一点,已足够麻痹神经。
他从马上跌了下来,剧烈地咳嗽。虽然还咬牙吟唱着祝福,想要挽救身边的同伴,但在这窒息的压力面前,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
一只抽搐的手臂搭在他靴子上。这只手的主人身体已经溃烂得令人不忍心去看。像稀泥一样腐坏的脸上,那勉强还称得上是“嘴”的东西正一张一合,似乎念叨着什么。但是,弗丁是听不见的,就算那是再重要的遗言也听不见。耳朵最后的一丝听觉,早就被震天响的喊杀声给淹没了。
“哈……我难道真的会死在这个地方?”
弗丁不敢相信失败来得如此之快,但他很快也和身边的人一样颓然倒地,眼睁睁看着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目所及的一切,此刻都被仇恨和欲望扭曲了。
发了疯一般的联盟士兵们,从死去的骑兵身上踏过,狂叫着冲向隘口的另一端;而对面那扇一直紧闭的门也打开了,面目狰狞的污染者们眼露凶光,渴求着战斗与死亡。
——就像是两波巨大的海浪,马上就要撞在一起,然后将活着的东西都化为齑粉。在浪潮中央,那个隐约闪烁着的小白点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但是,那个嘶哑的喊声却穿过了所有阻碍,传到了即将昏迷的老骑士耳朵里。
“停下!求你们,停下——!”
他们,已经停不下来了吧……
“停下啊——!”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将要夺走战场上最后的希望时,纯粹无垢的青色覆盖了一切。
没有人看见火从哪里来的。当他们察觉到异状时,青色的火焰已经烧遍了头顶的天空。在隘口正上方刮起了风暴,火焰借着风势,瞬间就将绿色的云雾席卷一空。
接下来,巨龙的双翼遮住了阳光,巨大的身躯之上,金色的鳞片照得那些仰视的人们连眼睛都难以睁开。这夺目的光辉,像是要瞬间把所有人的凶意也带走一样,让他们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
再之后,天上的云层背后出现了一个接一个魔法阵,每一个上面都撰写着龙族的古老咒语。从这一端到那一端,只要人们抬头可以看到的地方,都被这些魔法阵笼罩于其中。
最后,当人们因巨龙的威严而不得不低下头时,他们同时看见了那个突然出现在隘口中间,站在两军交接处,战场最中央的人。
这个奇怪的黑衣人看都没看近在咫尺的千军万马,而是用他手中那个奇怪的红色巨剑在地上画了一道横线,然后悠然自得地站在线上,自顾自地鼓起掌来。
“来吧,来吧。”他开始叫喊,“越线的我就杀,谁想来挨第一刀啊?”
第二十九章 掣肘
约西亚想起来了,很多年前来自父亲那里的疑惑,其实是得到了解答的。
那是在奥特兰克王国灭亡的消息传到洛丹伦之后的第三天。她的母亲,那位平民出身的王妃凯兰,曾为她解释过国王为何要说出那样无情的话。“背叛者就应该得到惩罚”——时隔这么多年,她依然记得父亲凛然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那绝不容许被质疑的威严神态。
“约西亚,好好听我说。即使现在的你还不能理解我话里的意思,但我要求你把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凯兰以罕有的严肃口吻说道,“我们所做的,是将不同的砝码放在天枰上比较、衡量。奥特兰克王国的存在是一个砝码,而其它六个国家的安危是另一个砝码。当它们无法达成平衡时,我们就必须用自己的手段让它们平衡。如果我们任由他们背叛,让我们的防线在兽人面前门户大开,结果就会是六个王国因此而灭亡,更多的人死于非命——包括你的父亲、我、还有你。为了更多的人活下去,我们必须牺牲可能对他们的生存造成威胁的东西,即使这是一个王国。”
儿时的自己,显然是无法理解这番话的。记得母亲在说完之后注视了自己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大概那时候自己脸上浮现的表情不足以令她满意吧。
“洛丹伦崇尚武力,不放弃使用武力,亦不滥用武力。”凯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接着往下说。“不论是将来会成为刺刀公主的你,还是你的哥哥、你的兄弟姐妹,大家都必须将王室的行为准则铭记于心。我们相信正义与公理的存在,并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追寻这些美德的事业。但请记住,光靠侃侃而谈不可能伸张正义,更不可能让敌人相信公理。所以在一些时候,武力是必须的,而且不仅仅是‘必须使用’,还‘必须无情’。约西亚,我认为‘必要的残暴’并不可耻,比如说今天我们为了整个人类世界的安宁而抹杀了奥特兰克。为了十个人的生存,杀掉对他们而言是祸害的一个人;为了一百个人的生存,杀掉和他们为敌的十个人;为了一千个人的生存,再杀掉一百个人……作为国王的他,每天都在衡量这样的平衡,并为了平衡而实行必要的措施。因为王不可能让世上每一个人都依照自己意愿那样活下去,只能照顾多数人的利益。当多数人的利益被少数人威胁,甚至可能导致多数的一方消亡时,他就必须果断地处理掉来自少数一方的祸害。听上去是不是很不近人情呢?但是,如果身为王,没有这样的觉悟,一味去思考怎样用言语或是独自一人的行为就能让所有臣民服从,那就大错特错了。人们喜爱的英雄是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们、征伐仇敌的人,而非用甜蜜的许诺欺骗他们、非要他们的想法完全统一不可的人。所以,学会如何使用你的力量吧,约西亚。终有一天,你必然要面对这样无情的抉择,那时候我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教你怎么做了。”
干涩的风,带着腥臭的尘土拂过脸庞,令本来就好几天没碰过水的嘴唇更加难受。但是现在她还是大张着嘴,拼命叫喊着。就在刚才,被绝望的负面情绪纠缠着的她还记得自己喊的是什么,现在就连这个也弄不清了。
在风吹来的方向,独自站在那儿的一个人,正在衡量着他的天枰。
“维恩!维恩!”
约西亚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正在反复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他就像一个孤高的王,站在自己的领地上,冷酷地行使自己的职责。
——必要的残暴。
第一个越线的是一个普通的联盟士兵。他从去年开始就驻扎在瘟疫之地,而且参加了去年夏末的安多哈尔战役,亲眼目睹过面前这个黑衣人的可怕。他深信这个人是联盟的朋友,刚才那番话只是朝对面那些亡灵说的,于是继续任由内心的杀意驱使自己,大胆地从线上踏了过去。
没有给他任何可以反悔的机会,巨剑像断头台上的铡刀一样直落下来。从头至脚,刚好越过线的前半段身子就这样齐整地被剖开,看上去就像切开一块黄油那么简单。虽然他立刻就断气了,但身子还被惯性带动着向前跑了一小段,然后在众人惊恐的双目注视下裂成两半。血从断裂的大动脉里喷出来,冲了差不多两个人那么高,如同是一株怒放的鸡冠花。
血灾的刃变成了令人光是看一眼就会毛骨悚然的锯齿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