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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郑嬷嬷在门外发现的。”采青解释说道。“小侯爷淋了雨,得赶紧去去寒意,不然明儿个准要生病了。”
柳氏连忙差采青去准备热水,又命采红到陈氏夫人那边借一套温克恭的衣服过来,自己则去煮去寒的姜汤。为了苏政雅这个“不速之客”,一院子的人忙里忙外。半个时辰后,苏政雅终于换洗干净了。温婉一边用干的布巾帮他绞干头发,一边问道:“你今天又逃课去哪了,还大半夜地不回家,淋成这样?”
他们现在是名义上的兄妹,也不必过于避“孤男寡女”的嫌隙。柳氏进屋来收拾完汤羹便出去了,留得他们两个在一块儿说话。
“我去找娘亲了。”苏政雅说道。“我跟娘亲说,让太傅大人出题考我,如果我答上来了,便让我跟你们一块儿上课。”
温婉暗暗地叹了口气,柔声问道:“那你觉得答得上来么?”
“答不上来。”苏政雅落寞地说道。“但是,我不能让娘亲看轻。”
“什么时候考你?”
“三天后。”
“这么短的时间?”温婉无奈了。才三天,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这可怎么办才好。
“答不上来,我就要去边关了。”
温婉心中一滞,喉中涩涩的,顿时说不出话来。苏政雅回身用力地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到她的胸前,沙哑着声音说道:“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当自己的母亲,成为自己追求幸福道路上的最大阻力,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奈。
感觉到他的身体隐隐颤动,似乎在轻轻地啜泣,温婉连忙回抱他,无声地安慰他。半晌,才轻声劝慰道:“她,或许是想激励你……”
温婉却也是知道这句话并没有说服力的。如若大长公主真的是想用她来激励苏政雅上进的话,在收她为义女这件事情上就不会这样地不留一丝余地,至少会要给他一个可以努力奋斗的目标才是。如今大长公主在不遗余力地抬高她的同时,极力地贬低苏政雅。苏政雅是她的独子,家教严厉可以理解,但这种程度,温婉觉得已经近乎严苛了。
“时间苍促,你来不及准备,但同样的,太傅大人那边出题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时间深虑。依我看,太傅大人八成会在最近讲学的内容里出题。我将这几天他课上讲的内容都记下来,到时候你全部背下来,应该可以过关的。”
这样劝慰着,苏政雅终于稍微有了信心。侯府来人接他回去,他不肯回。温婉便把房间让给苏政雅睡,自己睡去柳氏的房间。自从搬到这个稍大的院子之后,母女俩便很少同床睡了,少不了说一番体已话。说着说着,便说起了苏政雅的事情。
“娘亲,这几天便让苏政雅住在我们这吧。他被大长公主训斥了,眼下极度自卑。娘亲明天早些唤我起来,我将记的笔记份留下,劳烦娘亲盯着他在家好好地背起来。”
柳氏叹了口气,说道:“娘亲知道了。很晚了,快睡吧,当心明天起不来。”
“嗯。”温婉窝在柳氏怀里,感受着隔着衣衫传递过来的阵阵暖意。一边想着苏政雅的事情,忍不住又轻唤了声:“娘亲。”
柳氏应了声:“还不睡?”
“娘亲,对于父母亲来说,即使儿女再不成器,在他们的心里,是不是照样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棒的,最宝贵的?”
“是啊。”柳氏说道。“即使儿女有再多的不是,父母也会从中看到唯一的优点,而觉得自家的孩子比别人好。”
温婉点点头:“譬如我,不谙家务,不懂女工,但爹爹和娘亲看到了我爱看书的优点,仍然视我若珍宝。还有乔姐姐的父母,虽然不喜乔姐姐弹琴跳舞,但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喜好,让她拜师习舞。所以,我想,在父母的心中,儿女再差也是有值得称赞的优点的。”
“苏政雅虽然不喜读书,不怎么求上进,但是他本性善良,为人真挚,精于骑射,还是有不少优点的。大长公主却将他贬斥得一无是处。而且父母总是希望儿女能长伴膝下,不舍得远离的,大长公主却说这回苏政雅若是答不上太傅出的题来,就又要送他去边关。”
“我还记得,还在京学府上学的时候,苏政雅有一次偷跑来跟二皇子赛马射箭,被二皇子设计跌伤了腿。后来,大长公主来了,不仅一句询问伤势的话都没有,还说他这回是运气好,只跌断腿,下回直接把小命断送了罢。我当时便在想,父母亲会这样说自己受伤的子女么?”
“苏政雅,会不会不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儿子……”
柳氏在旁一直默默地听着,当温婉说出她的猜测,蓦地吓了一跳,然后掩住温婉的嘴,轻斥道:“婉儿,这话你心中想想便好,千万别对任何人说。左相不曾纳过妾室,如若不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子,便是左相在外的私生子。左相府最重名声,若有此传言出去,他们颜面无存,又岂会轻饶你。”
“我知道。”温婉闷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若真是这样的话,苏政雅太可怜了。大长公主总是责骂他,贬低他。他小的时候傻乎乎的,大长公主不理睬他,他便到处惹是生非,想引起关注。母亲来责骂自己了,便以为是一种关心的表现。如今长大了,自是要自尊自强的……”
见温婉越说越难过,柳氏搂过她,轻抚着她的背,柔声说道:“不要多想了,兴许并不是这样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然你蒙大长公主收为义女,但是他们的家事,还是不要多管为好。”
温婉低低“嗯”了一声,想着苏政雅的境地,不由心中凄酸,禁不住默默落下泪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献计】
第二天下学回家,温婉急于知道这一天来苏政雅有没有好好地在家背书,进了家门便匆匆地往屋里赶。柳氏告诉她说道:“他原是个极聪明的人,一早便将你留下的笔记背熟了。我想到克恭也是从国学府出来的,正好在家,便带他去了你伯母那边,拜托克恭再指点他一番。已经在那边学了一天了,我做了些点心正准备给他送过去。”柳氏看得出温婉急切的心情,便笑着将提在手中的食盒递给她,说道:“你送过去吧。”
温婉笑着接过来,便与采青一道往外走。走到门口,适逢有小厮来传话,说左相大人亲自过府来了,要接苏政雅回去。温婉思忖了片刻,将手中的食盒交与采青,对那小厮说道:“小侯爷暂时不方便离开,我随你去见相爷。”
温婉来到客厅,温向东正陪着左相说话。这两人心中互有嫌隙,表面上却一个恭谨,一个谦逊,各全风度。瞧见只温婉一人进来,温向东不由奇道:“苏小侯爷呢?”
温婉答道:“他在克恭哥哥那边看书。爹爹,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左相大人说。”
温向东回头看了左相一眼,轻颔首,与左相说了声“失陪片刻”,便出去了。左相仔细地打量了温婉一番,一直听得大长公主称赞她气度不似常人,今天一见,倒却也与寻常千金小姐不同。“温小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相爷知道苏……”温婉迟疑了片。刻,改口说道。“义兄和义母大人之间的约定么?”
“约定?”左相显然是并不知道这回事。
“两天后,将由太傅大人出题考义。兄。兄长若是答上来了,便可调到天阁苑,跟从太傅大人上课。若是答不上来,兄长便须再去边关两年。他今天一天都在我堂兄那边认真读书,相爷若是要接他回去,最好先确定下家中是否有人得空可以全天地监督他、指点他,不然到时候答不上太傅大人的题来,便要去边关了。”
左相心中一顿,如今的边关,可。不比当年的边关。想当年,温明瑞治军严谨,谋略无双,温朝阳武器精湛,率领温家军,勇不可挡。有这两人镇守边关,胡人不敢犯境。如今这两人一死,内部军心未稳,外邦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即发。这个时候若去边关,战事一起,生死难料。
思至此,左相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难得这混世魔。王肯安下心来念书,这两天便让他留在这里罢。你兄长只是从小放纵惯了,难得他听得进你的话,便多劝劝他。好生读书求上进,他日成就必不会低。”
温婉点头应了,让使女请了温向东进来,自己便告。退回了房。
果不出所料,次日傍晚,左相便悄悄地派人送了。密信过来。展开一看,不是其他,正是他从太傅大人那边探来的考题。温婉与温克恭一起将题目都答好,然后交与苏政雅背起来,基本上便十拿九稳了。
考试当日,温婉。与苏政雅一块儿坐车来到国学府。刚下车,却在门口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由于有过几面之缘,而且当初温家被围之时,他也曾出过力,迎头遇见若不打招呼,有些无礼。便停下脚步,行礼道:“司马公子。”
司马嘉回了一礼,淡淡笑着说道:“两位借一步说话。”
温婉回眸看了苏政雅一眼。看司马嘉之势,今日是特地在这里等他们,有些吃不准他的来意。苏政雅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说个话怕什么,便牵着温婉的手,跟着司马嘉来到国学府外的大树之下。
司马嘉靠着古树而立,目光在温婉和苏政雅脸上一个周转,开口便说道:“考题换过了。”
温婉大惊,与苏政雅对望了一眼。苏政雅沉着脸,警觉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太傅大人今天不是要出题考你么?”司马嘉不置可否地笑笑。“不过,你们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大长公主是何等精明之人,她岂会不提防‘暗探考题’这一招。所以太傅大人前天出的题被临时撤换了,呆会你拿到的就是太傅大人昨夜连夜赶出来的考题。”
“这……”温婉有些无奈,暗叹大长公主有必要做得这么绝么?
“你口说无凭,让我们怎么相信你?”苏政雅却是不相信。
司马嘉无所谓地笑道:“这事本来便与我无关,我不过是想卖个顺水人情,你们若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说完,他朝温婉二人轻颔首,启步便要离开。“司马公子。”温婉连忙跟上一步。司马嘉停下步,侧回过头看她。
“司马公子今天特地前来相告,我们万分感激。只是这临时变更让我们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司马公子可有良策相授?我们自当铭记司马公子的恩情,终生不忘。”虽然温家与司马家即将成为姻亲,但是司马嘉与他们少有往来,看他的样子也不太像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所以这次特地跑来告诉他们这件事情,必定是另有所图。
司马嘉心领神会地笑笑:“我倒还真有几句话相劝小侯爷。”说罢,司马嘉转身踱步到苏政雅身前,缓声说道:“观舟那天,我也在场。大长公主的意图很明显,你们现在只能算是负隅顽抗,能坚持多久,只是时间的问题,到头来终究逃不过束手就擒的下场。不如就此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还让我退一步?”苏政雅紧盯着司马嘉,他已经退到“兄妹”这一步了,居然还让他再退?
司马嘉不以为意,淡然说道:“男儿大丈夫,理应志在四方。即使这次让你侥幸通过,你得以终日陪在她身边,又能如何?你母亲一计不成,必有第二计。你没有保护她的能力,只会一直处于被动之地,被人牵着鼻子走,疲于应对。无权无势在手,无论谈什么,结果都只有一个字:空。”
苏政雅被说得脸色一变。自然也是知道大长公主断然不会因为他考过这一次,就会善罢干休。大长公主重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