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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入弦瑟,铮铮暗响。说不尽的凄绝哀婉,话不明的意念愁肠,苏荷的心和着这琴声一同回转起伏,在这幽寂无人的夜里幻化出醉人的凄迷。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这是难以言说的凄怨神伤,飞鸟过时亦不忍卒听。
缀锦阁里,苏文渊临窗而立,略略叹了口气,道:
“荷儿这琴,怕不是长久之音啊!”
坐在一旁的苏夫人早已泪落如珠,说道:“她是不愿嫁给上官大人!”
苏文渊回转过身,不去看妻子,只凝神望着房间里摇曳的灯烛。
“还有办法么?”苏夫人试探道。女儿的琴声,听了让她心疼。
苏文渊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荷儿和明日一向很要好,她是姑娘家,不便说什么,但我一直以为他们情投意合,明日那孩子素来也谨慎,又是无父无母的,这才求皇上做了主。今天皇上招我进宫说这事,我以为这是俩孩子自己的意思,所以并未多话。再说这是皇上垂爱,亲自赐婚,又有谁能说什么呢?”
“可是荷儿的琴声,你是听到了啊!”苏夫人几步走到丈夫身边,抬头望着他。
苏翰林再次避开她的目光,叹道:“幸而这婚事还在商议,什么都没定,为了荷儿,少不得要舍了我这张老脸去碰一碰了。”
……
情到切时,苏荷不自觉地又将君调打高,琴声越发凄凉哀转,疏疏促促,时断时续,已有不胜之态。忽听得一阵清绝箫声穿云裂石,直抵耳畔,苏荷指尖骤然一颤,不自觉地和上了箫声。那声音悠扬动听,既有脱俗绝尘之姿,又不乏世间情浓之态,丝丝入扣,震彻心房。高亢时如绝谷泻玉,婉转处如水荇牵风,低回时如月过银墙,曲折处如柳暗花明,昂扬时如层峦耸翠、飞阁翔丹,清绝处如渔舟唱晚、雁阵惊寒,激越时如黑云翻墨、白雨跳珠,明静处如潮平岸阔,残月映江。
苏荷十指翻飞,不论箫声到哪儿她都紧紧跟随,渐渐忘记了自己心中的苦闷与悲伤,完全沉浸在二人合奏的空灵乐声中,心绪在指间随箫声一同辗转,虽无高山流水那般能成千古绝唱,倒也直入肺腑,成了灵魂契合的声响。
“疏影淡香随人去,玉管冰弦入梦来。”
苏荷突然想起了游湖时与黑衣男子的联句,仿佛是谶语。
南湖西畔,望月亭。
骆毅带着他的玉箫,在入夜之时又到了南湖,独坐望月亭,他静静地回想着下午游湖时的情景。忽然听得一阵哀婉琴声隔墙破水,直达耳旁,骆毅心头骤然一紧,是何样的惆怅心伤能使人弹出如此的凄凉之音,让他一向超脱的心都轻轻疼了。于是,他将玉箫送到唇边,轻按箫管,想要将这过于悲伤、不能长久的孤绝之音引向一种更加豁然的境地。果然,箫声一起,琴声立刻紧紧跟随,无论他以何种方式将箫声引向何方,琴声总能一步不落,毫无拖沓艰涩之感,渐渐的,他们由引导和跟随转向心照不宣的和鸣,骆毅的心沉醉在其中,细细体味着这种灵魂相合的美好。
“疏影淡香随人去,玉管冰弦入梦来。”
他想起了这联句,心中涌起了一种安然。
于是,良宵暗夜,水瑟楼内,徐香袅袅,纤弱女子轻弄冰弦,袖随风舞,顾盼之间眉眼温然;望月亭中,月影粼粼,俊朗少年轻按玉管,发随风动,身姿挺立衣角翩跹。
在这样的琴箫合鸣里,一场离合悲欢悄然启幕。
第二天一早,苏府里所有人的脚步都是杂乱而匆忙,丫鬟仆妇们在屋廊下窃窃私语,交换着困惑的目光,整座宅邸仿佛是藏起了某个秘密,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连风声。都压得低低的。
苏夫人由几个贴身丫鬟扶着,站在水瑟楼下,苏泽傍在她身边,而苏翰林在不远处踱步,三个人的目光都胶着在紧闭的紫檀雕花门上。昨夜的琴箫和鸣让苏府上下都没能睡安稳,人人皆为苏荷揪心,而苏文渊和苏泽亦是一下了早朝就连忙赶过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苏荷钗裙齐整地出现在门口,除了双眼微红略带倦意,再没什么异样。看到众人忧心忡忡的神色,她不禁显出了几分诧异。
“父亲,母亲。”她上前请安,被苏夫人一把拉住。
“荷儿,你……”她话未说完,眼泪已簌簌地落了下来。
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苏荷不安地低下头,道:“让父亲母亲担心了,女儿没事。”
苏文渊走上前来拍拍她的肩。
“荷儿,你的心思我们都明白,你放心,我和你哥哥会替你想办法的。”
苏荷望着父母脸上担忧的神色,心中的烦闷再一次涌了出来。她知道,他们都能听懂她的琴声,她更知道,为了她的幸福,父亲会尽一切努力,可是,这事显然并不简单,她怎么能……于是,她强压下漫延到心口的疼痛,尽量平静地开口道:
“父亲不必如此挂念,个中利害,女儿自然明白。昨夜弄琴,打扰父母安睡,女儿自是惭愧,请父亲母亲回去休息,不必再为女儿担忧。”
“可是……”苏夫人欲言又止,转头触到了丈夫的目光,看到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回身爱怜地轻抚苏荷的脸颊,道:
“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吧——暗香,晚香,扶小姐回晚清阁。”
其余的人各自散去,只有苏泽在父母远去后上前拉住正要离开的苏荷的一只手。
“荷儿……”
苏荷回过头来浅浅一笑,道:“哥,我真的没事。你昨晚一定也没有睡好,快回去休息吧。”她安慰似的捏了捏苏泽的手指,示意他松开。
苏泽放开手,道:“昨天晚上……荷儿,我明白你的心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在所不辞!”
“自家人说话,何必这么生分呢。”苏荷道。
“我是说真的。”苏泽摇摇头,“你在家里等着,剩下的事交给我。”
苏荷望着哥哥眼中心疼的神色,略略叹了口气,但还是冲他笑笑,转身向晚清阁走去。
昨夜,她的心怀在那动人的箫声中已逐渐平和。她自然知道,嫁给明日,会让苏家未来的路好走很多,更何况,那不一定会不幸福。父母和哥哥的关切更让她明白,为了这个家,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再说,她所认识的明日大哥一定会好好待她,这没什么不好。只是……然而身为女子,她知道有些东西是必须舍弃的。
苏泽看着妹妹瘦削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他知道身在官场必须有所牺牲,但如果要牺牲的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呢?
不,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这样想着,他立即出了门向东街走去。
东街。乌衣巷。首辅府。
昨晚骆毅一夜未归,直到上官明日下了早朝,才听家仆说他已回来。上官明日深知他是心性淡泊惯了的,因而也不曾担心。见他才回来,便知道他此刻必定是心绪倦怠,故也不去打扰他,而是径自去了书斋。
此时尚早,那卖糖人的少女也并未出来,没见到她,上官明日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正独自出神,忽见苏泽急冲冲地走了进来,剑眉紧锁,一脸担忧。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泽劈头就问。
上官明日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轻轻叹道:“我也不愿意这样。”
“你不愿意?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告诉皇上?明日兄,我一向视你为手足,你若真对荷儿有心,大可告诉我们,我父母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你何必……何必通过皇上指婚呢?”
上官明日摇了摇头,道:“苏兄,你不是不知道,皇上他……”他四处望望,压低了声音,“皇上年岁渐长,这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你家可以算是皇室外亲,而我又是前朝得力的臣子,难保他不顾虑着我们内外勾结力主四皇子登基,而你我两家若是在他的撮合下结了亲,在外人看来这可是给足了面子的无上荣耀,自然我们会顾念着他有所收敛,反而不好动手。此举于他而言,不啻于一把软刀子暂借了心头之患啊!”
苏泽冷冷一笑:“皇上可真是深谋远虑,即便是你我真有心要勾结,他把荷儿指给你,等于是把我们关系密切的事实公之于众,为堵悠悠之口,我们反而要刻意避嫌,不会有所行动。荷儿一旦进了你家的门,只怕是四皇子和你都要开口向皇上辞去一些权柄了。”
“你明白就好。”明日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起伏的肩膀,“在皇上的权势面前,不只荷妹是棋子,连我也是。”
“可是荷儿她……”
“发生这种事,我也很无奈,我知道荷妹一向只把我当哥哥,我也是一样,她若是因此而难过,我也不会好受。但是,苏兄,你只考虑到荷妹的感受,那么我呢?我的感受呢?你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么?如果能有办法解决,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么?”上官明日来回踱着步,不去看苏泽。
明日和唐糖的“再续前缘”苏泽也略有耳闻。然而眼前的明日一反平日的稳重与睿智,一脸的激动和愤然,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苦闷与无奈。
苏泽颓然坐下,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上官明日转身看了看已不再尖锐犀利的苏泽,语调也平静了许多。
“我也不知道,皇上似乎说这事要好好筹备,所以……我们还有时间,也只能……只能慢慢想办法了。”
“可是,”苏泽皱眉道,“你不觉得这件事拖得越久越不好么?”
“这是当然。可眼下也没什么万全之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苏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们的对话骆毅并没有听到,此刻他正独自坐在上官明日派人为他收拾的客房里,想着昨日那美好的契合。
那琴声和箫声就像是两片原本就完全吻合的零件一样彼此适合,而他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够弹出如此的琴音。尽管他们还未曾见过面,但这并未妨碍他漂泊的心为她而停留。
这里的谁和谁在无奈和愁闷中徘徊,不知道乌衣巷的另一个角落里,别的谁和谁却在算计着罪恶之花的盛开。
……
“……皇上竟然把苏家的丫头指给了上官明日。这么一来,苏家可就爬到我们家头上了。”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有些愤恨地说道。
“……这几天苏老头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巴不得她家女儿赶紧进了上官府的门……”还是同样的声音。
“……不是说上官明日会娶姐姐么……”
“……父亲按兵不动,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如果,如果那丫头脏了,我倒要看看苏老头还有什么脸面让她出嫁……”
无月之夜,阴暗的眼眸闪烁出令人心悸的邪恶之火,烧伤了别人,也烧毁了自己。
①出自南宋女诗人朱淑真的《秋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欲将心事付瑶琴(2)
(接上节)
南街。青石巷。白记绸庄。
“这几天总有很多怪人到这里来。”慕容雨晴坐在账桌后,一只手支着下巴,一脸困惑地看着面前的慕容瑾和刘离,“他们从不看丝绸,只在这店里东摸西找的,小心翼翼的不愿让人察觉。”
“这有什么奇怪的?八成是对面方家的绸庄派人来打探你们这的情况的。”慕容瑾有些心不在焉。
“这可就太奇怪了。方家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