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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潭约二十来丈宽,从崖上落下的瀑布急坠至潭中,形成一股不小的旋涡,最后打着旋儿的水,潺潺的向东流去,淌出一条碧水清凉的蜿蜒小溪。
潭边乱石堆砌,无路可通,唯一的入口,便只有碧水潭上方的悬崖。
一个十八九岁的貌美女郎,腰间绑了粗绳,正被三四名彪形壮汉推搡着,逼着走近悬崖。百丈高处,环绕着氤氲之气,加上雨势下得正大,朦朦胧胧的叫人实在看不真切崖底的情形。
灰袍男子冷冷的笑着,手一挥,彪形大汉一齐用力推了那女郎一把,将她直推向崖边。女郎尖叫一声,双手害怕的抓紧绳子,双足赤裸着踩在冰凉的泉水里,瑟瑟发抖。灰袍男子道:“碧瑶,委屈你啦,这便去吧。”水碧瑶回望那崖底,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颤道:“不,不,我……我不去。”灰袍男子冷笑道:“去不去可由不得你啦!”手里握着粗绳的另一端道:“你放心,由我拉着你,可不怕摔着你的。”
水碧瑶一双凤目里满是泪水在打着转,她哀求道:“伯伯,我求你……我求你啦。我……我不行的,我不懂武功,这悬崖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的呀。伯伯,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以前你叫我潜水采玉,叫我对伊郎守口如瓶,我……我哪样忤逆过你的意思,只……只这一样,我是……实在做不到呀。”
灰袍男子见她面色苍白,花一样的容颜失却了以往好看的颜色,如一株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合,楚楚可怜。心中一窒,险些心软,他瞅着她看了会,终狠下心道:“碧瑶,瞧在他的面子上,我原也不该如此为难了你,但是……你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你且当再帮伯伯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水碧瑶害怕的直摇头,灰袍男子别过脸去,手一挥,那三名大汉一齐抓牢粗绳,其中一人腾出手来,用力将水碧瑶推下崖去。
只听得水碧瑶“啊——”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纤弱的娇躯在烟雾里一闪而没,绳子的另一端握在那灰袍男子手中,只感一阵剧烈震动。
就在这当口,西边闪过一道灰影,快速无比,还没待瞧清来人样貌,那灰影竟笔直的冲向悬崖,毫不犹豫的纵身跳将了下去。灰袍男子与那三名大汉看的真切,不由“啊”的一声噫呼。
“扑通”一声,舒蝉头一道的感觉便是刺骨的冰凉,脑袋扎进水里的一霎,只觉耳朵里轰轰的,脑子一昏,便失去了知觉,任由身子缓缓下沉。
也不知过得多久,她感到有人托了她的胳膊,使劲将她往上抬。舒蝉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整个人给冰水一激,倒清醒了几分,但一张口,碧水潭里的泉水便倒灌进她口中,呛得她连连咳嗽,直要把肺里尚存的那点空气也给咳尽了。
这时,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舒蝉回头一看,竟是那被推落悬崖的水碧瑶。只见她散了一头的秀发,在水中犹如水草中漂浮中,一双凤眼瞪的老大,赤裸的双足用力蹬着水,右手托了舒蝉,左手则向上指了指。
舒蝉明白她的意思是要她一同配合划水,忙点了点头。舒蝉的水性本不差,只是从高处落下时,巨大的冲力一时震晕了她,这时鼓足最后一点力道,拼命向水面上游去。
在水中长时间憋气的滋味不好受,舒蝉才露出水面,立即大大的吸了口气,潭水呛鼻,她猛烈的咳嗽道:“咳咳,谢天谢地,我居然还活着!”水碧瑶跟着她浮出水,笑道:“你既然那么怕死,干么跳下来?难道也是被他们逼下来的么?”
舒蝉见她虽勉强笑着,但一张脸孔却被刺骨的潭水冻得如纸般白,想来自己比她也好不到哪去,不由苦笑道:“我是自己跳下来的——我远远的见他们推了你下来,想要赶来阻止,却已不及,一时救你心切,就跳下来啦。却没想到头来,还是你救了我。”
水碧瑶听了大为惊讶,自己与这小姑娘素为谋面,没想她竟会为了要救她,而自行跳下崖来,一时间,胸腔中充满了柔柔暖意,低声道:“你人真好……”
舒蝉笑了笑,打量四周,却见碧水潭来回不过二十余丈,潭边巨石嶙峋,想要爬上岸,倒也是件费力的事,不禁愁道:“咱们下来容易上去可难,这一直泡在水里总也不是法子呀。”水碧瑶道:“他不会让我一直待在水里的,等我取了东西,他总要拉我上去的……”说着,她解开系在腰间的粗绳。
舒蝉此时才注意到这根绳子,不由奇道:“他们推了你下来,却为何还要拉你上去?”顿了顿,又问道:“他们要你取什么东西?”水碧瑶迟疑道:“是……那个……”舒蝉见她吱吱唔唔的似有难言之隐,说道:“我不过随便一问,姐姐不用放在心上,你既不愿说,只当我没问便是。”
水碧瑶听她喊自己“姐姐”,一时激动,哪里还有什么隐瞒,拉起她的手道:“妹妹,你别这么说,咱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我……我在心里憋了老久,无人诉说,真是……真是苦的紧。”
水碧瑶未说先泪流双靥,哽咽道:“我本是个渔家女,我家世世代代都在海上打渔为生,家里兄弟姐妹个个都会水,其中以我的水性最佳……有一日,我在海边缝补渔网,忽然来了位年轻公子,他……他……”
舒蝉见她苍白的脸颊上透出一层绯红,眼光忽闪中带了羞涩,不由吃吃笑道:“啊,那个公子定然长的是英俊帅气,潇洒非凡,他与姐姐一见钟情,永结相好啦。”水碧瑶吃惊道:“你……你怎知晓?”舒蝉笑道:“那戏文里都这么唱的。”
水碧瑶垂下头去,一张脸忽地白了白,幽幽哀叹道:“伊郎确与我十分要好,他说要带我回家拜见父母,请求父母应允了我俩的婚事……”舒蝉插嘴道:“那是好事呀。”水碧瑶摇头道:“他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我是什么身份?我明知……明知我俩不配,只是……怎奈我一颗芳心早系于他身,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罢……我惴惴不安的跟了他回家,他爹爹果然不喜,说道已为他求了一门亲事,是位天仙般的小姐,与伊郎一般会武,两家门当户对,实在是绝配……”说到这里,她又是伤心又是委屈,忍不住落下泪来。舒蝉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问道:“后来怎样?他娶了那姑娘没?”
水碧瑶双目放光,声音透出无比欢喜与自豪来,说道:“伊郎果然对我守诺,他不肯随他爹爹的主张,坚决要娶我为妻……其实,其实我哪里敢奢望做他的妻子,只求他爹爹宽怀,容我一介卑微渔女,能够进他们伊家的门也就是了,即便是给伊郎为婢为妾,我也已经十分开心了。”说这些话时,她一脸的痴情。
舒蝉心里咯噔了下,问道:“你说你那情哥哥姓什么,家住哪里?”水碧瑶道:“伊!姓伊,他家是江南有名的大户人家,他爹爹听说在武林上更是颇有名望,叫做伊天健。”她见舒蝉嘴张得老大,大为惊骇的表情,不由问道:“妹妹可是曾听说过?”
舒蝉“嘿”的一笑,拍手道:“好!真好!”
“伊”这个姓氏本就稀少,舒蝉随口一问,竟没想还真是应对了她心中所猜,不由笑道:“这下我可有救啦。”拉起水碧瑶的手,不住摇晃道:“姐姐,好姐姐,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哪!”
水碧瑶不明白她话里所指的含义,见她高兴,也跟着笑道:“好妹妹,你才是我的救星呢,要不是你跟着跳下来,我一个人待在这冷冰冰的潭水里,不知会有多害怕呢?”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四下环顾。舒蝉问:“你在找什么?”
水碧瑶指了指水下,微笑道:“你瞧,那潭底碧绿的发光物……”她话未说完,忽然深吸一口气,潜下水去。
舒蝉运气极目望去,见碧水潭深不见底,在靠瀑布处有丛礁石斜斜的穿出瀑布而生,看上去倒似长在水底般。说来也怪,那处礁石随着潭水的不住激荡,竟幽幽的发出一种细微的碧色光芒,如流光四溢,十分引人。
水碧瑶沉到潭水深处,几次欲往那礁石处游去,却均被瀑布冲下泉水时形成的暗流给挡了开去,未得靠近。舒蝉见了她在水中身法灵动,姿态曼妙,犹如一尾大鱼般,忍不住暗暗喝了一声采。
过得半柱香的时间,水碧瑶才浮出水面换气,舒蝉赞道:“姐姐好棒的水性!”水碧瑶冲她微微一笑,又潜下水去,但连试了好几次,都未能奏效。
舒蝉灵机一动,说道:“姐姐拿了这个去试试吧!”将自己怀里贴身藏着的“蝉翼匕”交了给她。水碧瑶接在手里,只觉匕首轻若无物,但蝉翼匕一经入水,那平板的水面竟被匕芒自动破开,她脱口叫道:“好奇特的刀子呀,竟不沾水!”水碧瑶不是武林中人,竟不能分辨匕首与小刀的区别。
舒蝉也不解释,抿唇轻笑,一双大眼眯成弯月状——这蝉翼匕是小时侯一位忘年之交赠予她的礼物,她向来十分珍爱,没想这次带了出来,果显其利。
水碧瑶再次潜水,这次有了“蝉翼匕”打头阵,应付潭中的暗流便绰绰有余。不到片刻的工夫,水碧瑶便浮出水面,长时间的潜在水底,饶是像她这般好水性的人也感到十分疲乏了。她惨白了脸,浑身打着冷颤,道:“总算……总算取到了,还真亏了妹妹你身上多带了把刀子呢,要不然……”将蝉翼匕还给舒蝉,冲她勉强笑了笑,神情却是万分欢悦道:“咱们可以上去啦!”
舒蝉见她手里捧了块巴掌大的晶石,晶莹剃透,温润光滑,半透明的晶体内隐然有股碧光流动。舒蝉惊道:“好漂亮!这是什么?”伸手摸了摸,双眸中放出惊赞的光芒来,喜道:“是块玉呀!真是块上等的璞玉……”一时爱不释手。
水碧瑶却嗟叹:“想我这双手,不知采过多少鱼蚌虾蟹,几时起竟为这些冰冷之物劳心了……如果……如果不是为了伊郎,我……我……”簌簌几声,舒蝉见她的眼泪滴落到水中。
舒蝉问:“你方才说要取的东西,便是这块璞玉么?”水碧瑶点点头道:“是啊,伊伯伯,啊,我是说伊郎的爹爹,他与我有个协议,只要我肯替他潜水采玉,他便答应考虑我与伊郎的婚事。”
仰望天空,她从那一片磅礴大雨中,直能看到脉脉的灰色,沉重且酸楚。水碧瑶道:“这是……最后一次啦。他答应了的,总不会反悔了吧……”
舒蝉呆楞半晌,猛一甩头:“好!咱们准备上去吧!”她的心同样被一个沉甸甸的重物压着,堵得她胸闷发慌,简直便要喘不过气来。
有什么东西要被挖掘出来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脑子里飞快的闪过。
蓝田玉
雨势渐小,但四周的湿气却分外的凝重,伊天健坐在崖边,有些不安的握紧了手中长剑,吩咐道:“待会儿,如果上来的人是水姑娘,也就罢了;若不是,你们记住了……”他比了比杀头的动作,那三名彪形大汉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伊天健稍稍放宽了心,照理他不该这么不安的,但是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很是别扭。
手里的粗绳忽然剧烈抖动起来,一名大汉叫道:“老大,有信号啦!”
伊天健一阵激动,慌忙站起身来,叫道:“拉她上来!”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睛牢牢的盯在了那根粗绳上。
三名壮汉一齐用力,绳索不住的收短,伊天健只觉自己的心怦怦怦的跳得好不厉害,不由自嘲道:“我这是怎么啦,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什么时候胆子竟变得这么小了?”
转眼间,粗绳即将收尽,有个纤弱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被拉了上来,伊天健想也不想,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