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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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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寻扬眉道:“去换一盏莲子粥来,清清爽爽便好。”
她又转脸恭声对我说:“皇上临走时吩咐,娘娘好睡,勿需叫醒。这头三月胎像最易动荡,还说让娘娘也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只管好好将息着身子,太后与皇后那里不必挂心。”
我心思一转,问道:“乐成殿那位也是这样?”
“没有,皇上旨意未明,今晨那位还去长信宫请安呢。”
我抿了一口新沏的普洱,棠璃见了忙也撤下换了淡茶,我“哎”一声还未说完,她先笑道:“娘娘别大意,等娘娘诞下龙裔,想喝什么不行?”
我无语凝噎,当真是当做大宝贝来伺候了!
临近晌午,日头晴明,虽说祥瑞之语都是空事,但的确自我侍寝之后便再没下过霉雨。
我喝了一碗鸡皮酸笋汤,不想再用别的。虽然天气不热,心里却总是觉得絮絮的,没什么兴头。正懒懒卧在东偏殿的凉榻上看书,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听起来人还不少,有人唱喏:“皇后驾到!”
我一个激灵,忙撂了书翻身起来,棠璃吓得叫一声“祖宗”,赶紧的扶住了。
皇后穿着广袖的紫金百凤纱衣款款走了进来,那纱衣袖口与衣领都镶有一道金色滚边,正红牡丹花纹的锦绫披帛搭在双肘处,杏色百褶长裙更显卓然。一十二尾含珠凤钗愈加衬得她仪态端庄高华。
她身后跟着和妃、裕妃、陆充华、郭贵人,汪若琴、姜嫔、陶彩女紧随其后,众人见过礼,皇后便含笑携了我的手道:“宝婕妤为皇上孕育子女,当真功德无量。”
裕妃也笑道:“听闻皇上一夜流连慕华馆,那位又要跳脚了。”
和妃瞥她一眼,裕妃忙掩了口吃茶,锦心端了酸梅汤及新湃果子缓步进来,莲步徐徐,唯恐撒了满地。
众人浅笑着接过,汪若琴深深一眼,笑道:“这不是锦心么,真是女大十八变,模样出脱的越发好了。”
锦心皮笑肉不笑道:“谢宝林夸奖,奴婢正是锦心。”
汪若琴又盈盈笑道:“婕妤真会调理人,嫣寻持重就不用说了,锦心棠璃都调理的跟水葱儿似的,难怪皇上喜欢待在慕华馆呢,当真是秀色可餐。”
这话我可真不爱听,她明着夸我,实际又在皇后和后妃面前把我往狐媚惑主的路上推,现在越发牵扯上殿里女侍,多心的人听了还真以为我故意用女侍们来牵住萧琮的腿。今日我若再不反击,还真让人以为我是个草包,难免以后被人看低了去!
我左右一打量,淡淡道:“宝林别夸她了,她们毛毛躁躁的,也只是让皇上见着不烦心罢了。就这样也配叫水葱儿么,那宝林殿里的梦柳又该叫什么好呢?”
梦柳肤色白皙,即便与汪若琴站在一处也不逊色。虽然穿着与普通宫人一样,但一袭淡粉色的荷花抹胸格外显眼,她风鬟雾鬓,发中点缀着零星的宝蓝珠花。眼眉之间与众不同画了一点红砂,别有一番俏丽。
众人闻言皆回首打量梦柳,姜嫔笑道:“果真,梦柳这妮子拾掇出来,真是娇俏不让妹妹。若不是这一身宫人装束,只怕皇上见了还以为是哪位眼生的姐妹呢。”
我小口酌着酸梅汤,看着汪若琴脸色刹那铁青,初试牛刀,顿觉心中霎时清凉无比。她低低说了句什么,梦柳苍白着脸儿忙躬身退了出去。
汪若琴勉强笑道:“贱婢不知礼数,让娘娘们笑话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怎能随意更改装束?嫔妾让她回去换了妆容再来。”
在座诸人不免嗤嗤发笑,皇后想是看惯了,只淡淡与我叙话,不外是自己多保重身子,处处留心仔细,一切以龙裔为上。她言笑晏晏,说起我腹内孩子亲切自然,当真像是问询自己亲姐妹一般关怀备至。
我听嫣寻说,薛凌云和萧琮有一个孩子,但那孩子两岁了仍不会说话,每日只会依依呀呀,薛凌云也不甚疼,反倒是和妃心疼得紧,当做心肝宝贝般爱怜。据说薛凌云懦弱,小皇子被宁妃生的长公主欺负,从来也不维护。某次被和妃撞见,虽说都是小孩子家打闹,到底把长公主好一顿教育,连带宁妃也被狠狠排揎了。从那以后,小皇子便由太后做主送到和妃宫里教养,薛凌云也更加心无旁骛安心念佛。
我对皇后原本便没有敌意,如今她坐在我的对面,容貌举止高雅无俦,更让我有高山仰止之感。想起二哥对她的痴恋,不由浅浅苦笑。她是远天云外的一抹烟霞,而我充其量不过是清晨绿叶上的一滴露珠。也难怪二哥念念不忘,凭我如何比得过?
我终究也只是个替身而已,除却巫山不是云,如何比得过?
浮瓜沉李,夏蝉垂鸣。转眼已是景和十九年九月十二,萧琮不喜频繁改动,年号自登基以来便无更替,太后为这个说过几次,倒也不了了之。
我依旧住在慕华馆,因怀着四个月的身孕,不喜嘈杂烦扰之声,兼之慕华馆远离正宫,又有独立温泉泡浴,景色宜人,独为一宫。萧琮来过多次,为了云意的事我总淡淡的,他心里不舒服,渐渐的也不怎么来,我倒落得轻松自在。
晌午用过膳食,便在东偏殿小憩,不料一觉睡得香甜,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我正待叫嫣寻进来伺候,隐约听得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侧耳细听,像是李顺在回报什么,大概又是康延年来询问胎像吧。
晚风徐徐而至,穿堂而过,带起殿内鲛纱帐随风轻舞,如水面波澜隐隐波动,浅青色纱帐里仿佛裹了倾国美人,在充溢着花香的风中翩翩然。我被这奇妙的景致吸引住,一时竟忘了唤人。
忽然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我只觉得眼前一晃,萧琮已经来到塌前。我慌得闭上眼睛装睡,他也未曾察觉。只感觉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靠近,最终撩开我的额发,在额头轻轻一吻。
我心头一热,缓缓睁开眼,恍惚是真的才醒转。
萧琮一张俊秀冷冽的脸遽然映入眼帘,他离得那么近,几乎鼻子贴着鼻子。见我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轻轻啄在我的唇上,那么温柔,充满怜爱。
我怔一怔,旋即揽了他的脖子回应,心里只是一阵阵的悸动难言。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如果他对我像对云意浣娘一样,那么我也不用看到他就搞得自己心里这么难过。如果他肯狠下心来冷淡我,或是新鲜劲过了无视我,那么我也可以在午夜梦回时坦然自若,不用拷打着自己的良心问自己心里究竟装的是谁!
萧琮不意我会回应,一时愣了神,悟过来后紧紧搂着我,口齿也热烈了起来。我一边接纳着他的缠绵悱恻,一边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忙红着脸推开他道:“皇上,您不要您的孩儿了?”言罢抓起他的手放在已经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腹上,萧琮也红了脸,嘟囔道:“知道,朕自有分寸。”
又耳厮鬓磨了好一阵,我刚披了轻薄的素锦纱衣半坐在榻上,便听见康延年在殿外回报道:“启禀皇上,揽春所周御女求见。”
萧琮面色一沉道:“她来做什么?不见!”
康延年应了诺,少许又反转道:“皇上,周御女在殿外长跪不起。”
我一听浣娘跪在外面便急了眼,牵着萧琮的衣角哀哀求道:“皇上……”
萧琮见我哀求,扭头不耐道:“她究竟又有何事?”
康延年踌躇,见我示意,便清清嗓子道:“周御女说沈彩女日日倦思懒怠,身子越发虚弱,周御女想求皇上开恩,免了沈彩女禁足之刑。”
他边说边微抬了头觑萧琮的脸色,我怕萧琮生气,正要开口,却听见萧琮平静道:“她若是愿意跪,便尽管跪。你出去告诉她,只别在慕华馆给朕的孩子找晦气,要跪,便回揽春所去!”




第二十八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康延年垂首退了出去,我心中悲愤难平,起先的缱绻温存刹那都抛诸脑后。果然君心难测,起先为了云意才召我入宫,如今云意不肯逢迎,便把她当做烂泥般践踏,兔死狐悲,我如何能置之不理?
信步至窗台边,我不经意拿起银剪修理一树探进殿来的粉红紫薇。
萧琮默默饮茶,静静注目于我。我有意拂过一支开的正艳的花骨朵,红白相衬,更显肌肤凝滑白皙。我知道萧琮正看着,略略把玩之后手腕一动,在萧琮欣赏的目光中一剪便将那支紫薇齐根剪了下来,掐在手中掷于地下。
他微愕然道:“爱妃不是惜花爱花吗,这又是为何?”
我若无其事继续修剪道:“这一支太过艳丽,未免有招摇之嫌,臣妾虽然爱它,却不得不剪掉它,这也是为了其余的花朵能够并步齐驱。况且盛放的再艳丽又能如何,若是没有护花之人,终究要掉入泥淖。臣妾想,不如在它最美的时候了结了它,何尝不是大爱一种。”
萧琮何等聪明,搁了茶盏走近几步,将我拥入怀中,轻声道:“朕知道你心中为着沈彩女的事,总是不平的。”
我有意让他觉察出我的抗拒,笑道:“皇上说哪里话,臣妾得蒙圣眷,何来的不平之心?沈彩女虽是无心之失,毕竟大错已成,即便一辈子禁足云台馆终老到死,也是皇上的恩典。”
他的手从后圈了上来,直把我紧紧搂住。
“云意性子太倔,朕不是不给她机会自陈。那日你也见了,众人面前她毫不收敛,只管与朕顶撞!静霜是什么人?朕若是不治她的罪,静霜一定会捅到太后面前去,到那时无论云意属意如何,都是灭门死罪。”
我阖上眼,只做不答。萧琮微微叹息:“朕若是不喜欢谁,只管做出宠幸无度的样子,自然有人让其不得安生。若是朕真心喜欢的,反而每一步都要珍之慎之。怎么连你也不明白,朕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好。”
我微微睁开双眸,昏黄的阳光下,萧琮的身影那样难掩寂寥,唯有我的影子在旁边,两相糅合,才稍稍显得不那么冷清孤寂。
或是他也看见了,更用力的揽紧,低低道:“你有了身孕,要学会抑制自己的心性。若是你喜欢……”他顿一顿道:“朕撤了沈彩女的禁足便是,让她随时过来见见你,让你欢喜,也算是将功折罪。”
他再不说话,只沉默埋首在我颈窝。殿外宫人高悬起薄纱宫灯,烛光荧荧闪烁,无数星芒在我眼中迷离璀璨,兽首里吐出的烟雾缭绕氤氲,缥缈如置身仙境。
我静静抚着他圈在我肚子上的手背,不知道他究竟是否清楚云意是被冤枉的,但我知道,此刻的他,终究是心疼我的。
今时今日,还能奢望什么呢。
不几日,萧琮果然说到做到,撤了云台馆的禁足之令。薛凌云不过问,韩静霜不敢管,唯有在太后耳边日日吹风。太后闻听云意残害皇嗣,很是震怒,好在有了我的前车之鉴,也不全信。便召了后宫有位分、说话管用的妃嫔到长信宫问话。
恰巧我服侍完太皇太后用药,正捧着新摘的葡萄浆果。她拈起一枚道:“往常只有朱槿记得哀家喜欢这些时令果子,现在多了个你,哀家也算有口福了。”
我恭敬的将九龙云纹雕花紫檀托盘放在榻边,奉上丝帕道:“阖宫的人都知道孝敬您,只是怕您吃了生冷身子不舒畅,嫔妾粗生粗养惯了,顾不得那么多规矩,所以才敢给您摘来吃。您别取笑我才好呢。”
太皇太后虽然贪嘴,近来胃口却有些留滞,因此用了两三颗便伸手取过丝帕擦拭嘴角,无不遗憾道:“这浆果味儿是好,可惜每次弄得一手一嘴的汁水,哀家近日又脾胃寒凉,便是玉皇大帝的蟠桃也得忍住嘴了。”
她拍着床榻道:“老了老了,真是不服老也不行了!”
我笑道:“看您说的,您的寿岁和您的福泽是一样的绵延无尽。这就嚷嚷着老了,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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