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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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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心没好气道:“您就是这么不知道保养将息,皇上必定是不许您喝的,即便谁来也罢,您只有干看着的份儿!”她说罢只嘟着嘴,众人都只抿了嘴笑。
我命人都守在殿外,自己蹑手蹑脚进去,拿起蒙素丝的檀木小锤为萧琮轻轻捶打肩膀,他如梦方醒,回过头来道:“几时了?”我看了看自鸣钟,笑道:“还不到亥时。”
萧琮“哦”了一声,撩了卷宗懒懒的靠着椅背。我放下小锤,揽住他的肩膀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今日似乎特别乏力些。”萧琮拉过我的手腕放在唇上,喃喃道:“没有事。”
我见他不说,必是有所顾虑。便笑道:“既没有事,臣妾便斗胆求皇上一件事。”萧琮不意我主动求赏,唇边的温和略略有些凝滞,缓缓道:“你又想要什么?”我听他说“又”,猜测韩昭仪约莫是接驾时索要赏赐或是提出了非分要求,才使得他如此兴致索然。
当下便堆出最温柔明亮的笑容道:“臣妾想陪皇上共用晚膳,求皇上恩准!”
萧琮一愣,意外道:“你求朕陪你用膳?”
我笑的羞涩:“正是呢,今晚臣妾原本是用过的,谁知道这会子又觉得腹内饥饿起来……皇上别笑话臣妾才好!”
萧琮忍不住笑,温柔道:“你现在是双身子,比平日饿得快也是正理。朕笑你做什么?”言罢又道:“也罢,朕原本想坐一坐便去长信宫,既然你开了口,朕断没有不答应你的理。”
我见他应允了,便双声击掌。嫣寻和锦心提了那食盒进来,在软绒福字珊瑚桌布上放了两双杯筷,先打开一只青釉印花多子盒将菜端上。乃是一碟海虾肉拌芹菜,一碟鸡丝拌王瓜,一碟冷拌鲍鱼,一碗栗子莲子胡桃炒三仁,一碟清炒豌豆苗,并一大碗清炖火腿。
萧琮一一看了,对嫣寻道:“这几样菜虽然素净清洁,可你们主子怀着身孕,怎么能吃的这样清淡呢?”
我忙婉声道:“御膳日日送的都是鱼翅燕窝来,臣妾满肚子油腻,临了宵夜还要吃荤不成?况且吃了重荤之后,吃些清淡的才是极其有味的呢。再说这几样菜有哪样是真的素了,还要怎样的荤呢?”
那鲍鱼下面铺垫的乃是龙须菜,萧琮极爱吃,奈何嫣寻锦心正按规矩试菜,便笑道:“哪有那么多规矩。”
一眼瞥见我头上插着一根家常银簪子,便顺手取了下来,用食绢擦了擦尖尖那头,在碟子里戳了一根龙须菜,一偏头送到嘴里吃了。我当下惊道:“皇上!”萧琮举筷笑道:“你这根簪子是银的,一试便知有毒无毒,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你吩咐御膳送来的菜都是朕爱吃的,别打量朕不知道你的小心思……皇祖母原没错疼你。”
我并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只起身为他布菜,间或自己吃一筷子。原本是没有胃口的,为着让他用膳逼着自己也做出食欲旺盛的样子来,不知不觉倒用了好些。
萧琮也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一会儿功夫便用罢起身。我忙让锦心沏茶来,萧琮笑道:“奇怪,朕每每来你这里,吃的也多些,睡的也舒服些。”
我红了脸轻轻捶打他,被他一把拉住手团进怀里。正腻歪着,却听重重人生纷至沓来,嫣寻忙出去打探究竟。
不过眨眼之间,顾飞廉的盔甲明晃晃出现在殿外,康延年也跟着进来。两人神情严峻,面有忧戚之色,我心中先咯噔了一下,萧琮顾不得我,上前急问道:“何事?”
顾飞廉抱拳下跪道:“微臣无能,请皇上保重龙体!”
萧琮更急了:“莫非太皇太后?太后?不,不,究竟是……”
康延年叩头道:“皇上,太皇太后和太后福泽绵长,并没有什么事。”
萧琮吁一口气,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你们吞吞吐吐,究竟所为何事?!”
康延年低声道:“皇上……”
萧琮怒喝:“说!”
二人俱是一抖,连我也吓了一跳。只听
顾飞廉回道:“韩昭仪殁了!”




第四十二章  露凝霜重渐倾欹
我站在萧琮背后,只看见他身体明显的晃动了一下,忙上前扶住,萧琮铁青了脸喝道:“杀才!胡嚼什么!适才静霜还好好的,怎么就殁了?!”
康延年见他如是说,也不敢辩。
顾飞廉满脸凝重回道:“微臣不敢欺瞒圣上,韩昭仪是在玉暖池入浴时突遭变故的,贴身宫人说当时还有一位贵人在场,末将听人来报,斗胆将玉暖池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只怕此刻六宫也得了讯,末将不敢耽搁,特来请皇上示下。”
萧琮想是无力回天,逐渐定下神道:“事发突然,你做得很好。”
玉暖池是晗风殿的私用温泉汤池,韩静霜怕冷畏寒,四季殿中都暖如春日。尤其喜欢在玉暖池悠哉乐哉的浸泡硫磺温泉,想不到她向来最喜欢的销魂所竟然成了阎王殿!
萧琮听顾飞廉禀完便立时直奔晗风殿而去,临行时他担心夜深,兼之我有身孕,不许我跟去。但昭仪位居九嫔之首,阒然殒命事关重大,我若是不去,于情于理也说不通,仍命李顺备了肩舆紧随而去。
甫到晗风殿外,便听见里面嚎哭有声。
夜色沉沉,晗风殿檐下的宫灯在风中微微摇晃,摇曳出一地流离的光影,羽林军的盔甲和持在手中的长戟刀剑间或闪烁出冰冷的光。韩静霜是卫国公韩坚的独女,王太后的侄女,地位尊贵,殿外早布下了重重羽林军守候。
我下了肩辇,见太后与皇后的华翠云凤肩舆也停在殿外。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只得勉强镇定心神,萧琮转身道:“你还是不要去了。”
我见他神情悲痛,又岂肯独善其身,戚戚道:“皇上为韩昭仪的事忧心至此,臣妾怎能置身事外?况且既然来到殿外,万万没有不进去吊唁的道理。”
萧琮见我决意如此,也不勉强,拉了我的手在掌心,一同迈步进去。
烛火中,昏黄的大殿内已经悬起了雪白灵幡,香烛的气味沉寂寂的直朝人眼睛里熏来,韩昭仪停灵在正中,各宫妃嫔或站或跪,呜咽着挤挤挨挨站了大半个殿堂。
晗风殿的宫人哀哀哭着伏在地上为韩昭仪焚烧纸钱,纸灰飘散飞舞,太后就站在棺椁旁边,脸色苍白,却全然不避。皇后在她身后,似乎欲劝无从。
众人见萧琮进殿,除了见礼之外,哭泣之声越发大起来。萧琮也不理会,松开我直奔棺椁而去,皇后见到他,眼圈儿一红,硬生生忍下去屈膝一福。萧琮迅速伸手一搭一扶,对太后说道:“朕来迟了。”
太后听到萧琮的声音,整个人才像活过来了一般。她木然的眼珠一动,大滴泪水便滚落出来,哑声道:“琮儿,霜儿她……”玉竹嬷嬷忙敬献上丝绢,萧琮接过为太后擦拭泪水道:“母后节哀!”
猛不防抱琴斜刺里冲出,跪倒在萧琮面前悲愤难平道:“昭仪娘娘是被人害死的!求皇上明察!”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萧琮也沉了脸道:“怎么说?”
抱琴一身缟素,悲切道:“太后皇上明鉴,昭仪虽然体弱些,毕竟调养得宜。况且昭仪是懂水性的,去年夏日昭仪还能在龙首湖中游个来回,小小的玉暖池深不及四尺,若不是有人在昭仪沐浴的温泉里下了毒让她手脚乏力,如何能困住昭仪?昭仪又何至于会好端端的在自己宫中溺毙?”
“你说静霜是溺毙的?!”萧琮又惊又怒,“朕以为她是心悸旧病复发,怎么会是溺毙的?!”
太后已擦拭净了眼泪,又恢复成了那个不怒而威的小老太太。此时由皇后和玉竹嬷嬷扶着斜倚在韩昭仪时常偎靠的紫檀木折枝梅花塌上,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指着抱琴咬牙道:“你站起来说话,究竟你都知道些什么!是谁要害昭仪?”
抱琴瞥了我一眼,瑟缩着一行哭一行说道:“是揽春所的周御女害死了昭仪!”
这一惊非同小可,汗珠立时从毛孔里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汩汩的顺着额角滴下。浣娘?怎么会是浣娘?
我听见抱琴哽咽道:“韩昭仪今日总说身子不畅快,早早便命奴婢备好玉暖池。奴婢想着十月天气,若是洗温泉只怕于身体无益。但周御女却说韩昭仪体质怕寒,即便泡一泡也无碍。又和宝婕妤的侍女一起为韩昭仪捣碎了珍珠倒进池去,奴婢因殿中有事没有随侍昭仪入浴,谁知道不一时便听到这种噩耗!”
我立时出言阻道:“抱琴,昭仪香消玉殒,兹事体大,事情真相尚未查清,你岂能在太后皇上面前信口开河?周御女负责为昭仪配置珠汤,这是皇上钦准的,况且昭仪入浴所用东珠全是掖庭精挑细选,又何来毒物?”
抱琴双目含泪,却冷笑道:“宝婕妤娘娘自然说的很有道理,可当时奴婢被昭仪支出来打听皇上驾幸何处,玉暖池内殿只有周御女和宝婕妤的贴身侍女棠璃在,奴婢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昭仪便殁了。婕妤娘娘你倒是说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皇后此时扬起眼眸向萧琮道:“此事不光是六宫家事,还牵涉到卫国府,请皇上宣周御女及棠璃来问个清楚!”
萧琮颔首,冷道:“传。”
浣娘和棠璃苍白着脸色被羽林军押到殿外,再由内监如临大敌般提了上来,我心中惶惑,这么快便定了罪吗?是谁准许的?
郭鸢满面悲切出列拜倒:“嫔妾第一个赶来晗风殿,所见一切如抱琴所说,嫔妾不敢轻易放她俩回去,因此命人将她们看押,请太后皇上治嫔妾罪!”
“你做得很好,何罪之有?”太后不容萧琮说话便赞许了郭鸢的行为。郭鸢谢了恩起身,眼神从我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浮现在眼眸。
浣娘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当下胆怯不已,呜呜哭着跪趴在地道:“皇上,嫔妾冤枉,嫔妾没有谋害昭仪!”
太后历来喜欢高贵端方的女子,对萧琮从外面带进来的人颇多微词。浣娘出身卑微,连小家碧玉尚且谈不上,加之性格怯懦,从来都不为太后所喜。太后见她哭得哀哀,反而怒道:“你没有?若你没有,昭仪为何殒命?!”
浣娘抬起泪痕遍及的脸庞,身体抖动的如同风中的荷瓣:“太后明鉴,嫔妾只是奉皇上之命为昭仪剔选东珠,况且嫔妾与韩昭仪无冤无仇……”
“你虽然与昭仪无冤无仇,难道就不兴你为了别人戕害昭仪吗?”刘娉踏着灯光款款而至,跨过殿槛时,她刻意挺了挺肚子,站在殿门旁的陶彩女忙扶住她。
刘娉盈盈见过礼,萧琮皱眉道:“你又来做什么?有身子的人怎么都往这里跑?”
刘娉含泪道:“韩昭仪对嫔妾照拂有加,好好地突然就去了,嫔妾若是不来吊唁上香,何以为人?”
我见太后微微颔首,想必这话说到了她的心里。刘娉又说:“昭仪乃九嫔之首,如今被人谋害香消玉殒,行凶之人当真胆大包天!嫔妾求皇上查明此事,还昭仪一个公道,也还六宫一个安宁!”
皇后叹道:“宫闱之中出了这种事,当真让人心惊胆寒。”
我看着那具棺木,只觉得刺眼,烛火再明也掩盖不了阴森之气。
萧琮铁青了脸,瞪着浣娘道:“你还不说?”
浣娘只顾哭,唯有棠璃仰头回道:“皇天在上,奴婢与周御女只一心一意服侍韩昭仪,并不敢有半点僭越,又何来戕害之说?”
郭鸢冷笑道:“这就是宝婕妤的贴身侍女了,当真有其主必有其仆,生就一张利嘴!”
太后听不得这个,当下便哼道:“利嘴么?只怕这个时候不好使罢!人来,先赏她掌嘴二十!”
我心里一痛,忙跪下求道:“太后恕罪,棠璃性子直,并非有意冒犯!求太后开恩!”
太后看见我,怒气更甚,按捺着面上的不愉道:“你急什么?这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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