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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是老的辣,昔时三国刘备乃是帝王后裔,可传了两百年之后,却当街敞小贩,卖起了草鞋,眼看赵五爷爷见识精明,吕应裳自也暗赞在心,便道:“师伯明监。这次立储案依着皇帝意旨,共须访出八位世子,取其八方献瑞之意,奈何皇上定下的条件过于苛刻,众大臣反复寻访,居然凑不齐八个人。只得找这两个苦命孩儿充数了。”肥秤怪讶道:“什么条件啊,那么厉害?”吕应裳道:“郡王世子要能成为立储人选,共须具备三大件。其一是正统元年以后出生,年方十岁,上下不得超过六个月。其二是血统纯正,必得嫡出,不得庶出。其三为家世清白,父执辈不许在景泰朝任宫,更不可与江贼狼狈为奸。这三个条件筛选极严,本朝郡王虽有百来人,却极难找出一位,更别说是八位了、”肥秤怪少读书,自也不懂朝政道理,便问道:“为何要找十岁小孩当太子?三岁不可以么?”赵老五啐道:“傻子,皇帝老儿几岁了?”肥秤怪喃喃地道:“七十有了吧?”赵老五哈哈笑道:“所以啦,这老贼没准明天便死了,朝廷怎能找个三岁小孩当储君?”算盘怪笑道:“有道理,说不定咱们聊着聊,这当口他便要两腿一伸了。”听得众长老口无遮拦,吕应裳自是面色难看,忙道:“师伯师叔,说话当心。”众长老仗着辈分高,自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肥秤怪最爱辩论,登时喝道:“不对啊!既然皇上快死了,怎不找几个三十岁的青年才俊出来当皇帝?不也好早些经手办事啊?”
赵老五啐道:“大逆不道的东西,什么叫”早“些经手办事?你这个”早“字,可是想诅咒谁啊?”眼见双怪茫然不解,吕应裳深怕赵师伯又来讥讽朝政,只得自行解释道:“三十岁乃是壮年,意气最是风发,一旦接下太子大位,各方拥戴之下,随时都能向皇帝逼宫。”肥秤怪听不懂“逼宫”二字,兀自嚅嚅嚿嚿,赵老五便笑道:“还不懂啊?皇帝又不是傻子,没事弄只三十岁的大老虎出来,镇日睡在自己枕边等接位,老头儿没死也要给吓死埃”双怪终于懂了,不由“氨了一声。方知立储事关重大,个中机关之险,布局之深,绝非外人所能想象。赵老五将他俩训了一顿,便又道:“若林啊,现下到底谁有希望中选?可以说说么?”吕应裳摇头道:“现下朝廷情势混乱,谁也不敢妄言。除开动毅、塽德这两个应景的,其余六位世子各有势力拥戴。不过实力第一雄厚的,便是徽王子载允。”赵老五哦了一声,道:“徽王爷?你说得是勤王军”临徽德庆“里的徽王?”吕应裳叹道:“正是这位徽王爷。他的儿子载允得了四大王合力支持,直如众星拱月,来势汹汹。现下朝廷里各方臆测,都以为载允最有希望。”赵老五讥讽道:“那咱们华山上下还忙什么?赶紧变节吧。”吕应裳脸上微窘,忙道:“五师伯说笑了。徽王子载允虽是势力庞大,可朝廷里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岂会坐以待毙?如唐王世子载吴、鲁王世子载碁,一个找上了”东厂“房总管援手,一个有”宰辅“何大学士撑腰,这两位郡王都有亿万家资,自也是声势浩大。”赵老五懒洋洋听着,他也不管什么大臣进士,迳自道:“别说那些朝廷事了,现下连咱们华山也淌这个温水了,那少林武当呢,他们八成也有支持人选吧?”吕应裳颔首道:“武当山的元易道长是丰王世子载怀的师父,至于少林寺么……听说为了五辅大学土杨大人的缘故,灵定方丈已然来到京城,亲自教导徐王子载儆武功。”赵老五蹙眉道:“杨大学士?他与徐王有何渊源?”吕应裳忙道:“杨大人与徐王是姻亲。他的表妹淑宁便是徐王妃。”八世子打架带帮手,看这徐王的儿子不只爹爹有权有势,连娘亲也有几分本领,自是大占便宜了。赵老五打了个哈欠,道:“王八蛋一群,听来全是些不学无术的蠢材,我看八成还不识字吧。”吕应裳摇了摇头,道:“师伯大大错了。徽唐徐丰鲁,这五位世子一点也不蠢,他们全都聪颖过人,有的精明能干,有的能文能武,难得的是,他们全都性好读书……”肥秤怪惊道:“性好读书?那你还说他们学坏了。”吕应裳叹道:“诸子百家、孔孟大道,他们是不屑读的。倒是厚黑之术、帝王之学,颇能废寝忘食。”众人面色苍白,方才知晓小柿子白痴的好处,赵老五苦笑道:“行了、行了,那蠢才载志呢?他有希望中选么?”吕应裳道:“能否中选,凭我这点儿微末道行是看不出的。不过载志这孩子虽然傻呼,却有个好处,他的祖父是本朝隆庆帝的亲兄弟,与咱们皇上血统最近。”隆庆帝便是武英、景泰这对兄弟的父亲,血统最是正统不过。赵老喜道:“难怪咱们国丈会支持川王爷,原来还有这层干系。”吕应裳微笑道:“正是如此。咱们川王爷依辈分排来,乃是皇上的小堂弟,其余七位王爷却只能算是远亲,在皇帝眼里全都是外人。届时载志上了金銮殿,一声”堂伯父“唤出,或可多了几分希望。”众人听到此处,方知这场遴选非同小可,可说连动了天下气运。听得兹事体大,赵老五原本敌视着小柿子,现下倒想帮他了。当下拿出了藤条,嘿嘿冷笑间,打算明日活活抽死这小祖宗,也好让他多练几套剑法。
众人说了一阵,吕应裳怱道:“不能再说了,我还有事忙着。”说着转过头去,喊道:“得福,得福,你过来一会儿。”终于有人想起他了,可怜陈得福在树下汪汪喵喵,翩翩起舞,早已精疲力竭,闻得师伯召唤,自是颤巍巍地晃了过去,喘道:“师伯、两位师伯祖,还有师叔祖,有什么事么?”吕应裳道:“师伯有个差使给你,得请你跑个腿。”陈得福腿还酸着,听得差事又来,自是慌不迭地道:“不行啊,今夜是元宵,我一会儿要去提灯笼玩儿……”肥秤怪听他推诿,登时怒道:“臭小子!你几岁了,还提什么灯?”霎时之间,双怪趁势拳打脚踢,喝道:“现下有空了么?”陈得福歪嘴斜眼,笑道:“有空了、有空了,师伯有何吩咐,快请说啊。”吕应裳听他自告奋勇,登时笑道:“乖孩子,你一会儿去云会茶堂一趟,找一位福公公,替师伯取包帖子回来。”陈得福茫然道:“帖子?”吕应裳解释道:“我说的是喜帖,琼老爷子托宫里印制的。”听得此言,众人都是又惊又喜。北京紫云轩名满天下,却有两张帖子等着发,第一张是老阁主琼武川的,这老人八十好几,行将就木,这张白的自是越晚越好,至于另一张,倒是能早就早。想起了美丽的琼少阁主,赵老五大喜道:“是掌门与大小姐的婚事么?”吕应裳微笑道:“正是。月底纳采,下月初文定,二月十七迎亲。”赵老五原本哈哈大笑,听得婚期匆忙,不免又愣了,自古婚礼繁文缛节,分为纳采、问名、小定、大定、乞日、迎亲等六礼,讲究门当户对、明煤正娶,最是挨磨,却不知为何排得如此紧凑?不由讶道:“国丈赶着跳墙啊,日子干啥排得这般紧?”吕应裳低下头去,默默无语间,却似有口难言的神气,肥秤怪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一事,大喜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日子为何这般紧凑了……”众人一脸惊奇,肥秤怪则是嘻嘻直笑:“我猜少阁主她啊……”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叹道:“好大、好大。”方今世道讲究神速,是以才子佳人不必媒灼之言,常奉儿女之命成婚。洞房做产房,喜酒、满月酒双喜合一,倒也省事。听得荒唐言,吕应裳自是又窘又怒,忙道:“师伯!别胡说八道!”肥秤怪为老不尊,惹人嫌恶,一旁算盘怪忙来责备道:“是啊,师兄真不长记性!咱们少阁主才从贵州回来,整个月不在掌门身边,肚子哪能被搞大啊?”肥秤怪笑道:“你这傻瓜,她不在掌门身边,肚子大得才快啊。”算盘怪讶道:“什么意思?”肥秤怪笑道:“什么意思?肚子大,不一定是掌门搞大,掌门搞了,不一定是琼阁王肚子大,总之是一塌糊涂了。”算盘怪大惊失色:“是啊!真有道理!可是……可是肚子里的孩儿总该有个爹吧,他到底是谁啊!”肥秤怪神神秘秘地一笑:“上个月谁靠近过她,谁就有嫌疑了。”听得此言,算盘怪不免悚然一惊,想起自己也去了贵州,全身不觉发起抖来了。
耳听两个老的越说越不成话,一旁吕应裳自是气得全身发抖,虽想一耳光轰去,可碍在辈分,却又不得其便,天幸一旁还有个赵五师伯,猛听他暴吼一声:“你这两个混蛋!狗嘴里再敢放出一个屁,老子就宰了你俩!”赵老五火冒三丈,四下自是安安静静,无人敢吭一声。猛听扑地一响,场里臭气熏天,这个屁却是赵老五自己放的。他见众人瞪着自己,忙来故左右而言它,笑道:“若林啊,听说这次贵州之行可精彩了,雨枫没给国丈骂死吧?”
一场贵州远行,没曾找出宁不凡,却险些把傅元影整死了。先是众人在荆州与宫军犯冲,惹出了纠纷。其后琼芳又在扬州走失,闹得满城风雨。消息传回北京,气炸了国丈、急死了华山上下。可怜这位“雨枫先生”阴沟里翻船,这几日自是焦头烂额了。
吕应裳叹道:“好歹少阁主平安归来,这当口雨枫总算放落了一场心事。”琼芳失踪多日,傍晚总算在红螺寺现身,众人都是亲眼目睹。赵老五安慰道:“行了,我瞧小坭子开心得紧,不还卖面玩儿,没事的、没事的。”听得此言,吕应裳面色如浇黑墨,难看怕人,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