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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师妹插口道:“是啊!斑大人你可要明察秋毫,你底下那些家丁又懒又笨,整天只会说些废话,「啊呀!口渴!啊呀!肚饿!」,一路上哼哼哈哈,你说该不该打?”
那老者高定给这番话一逗,不由得微微莞尔,但只片刻,便又面色凝重,摇头叹道:“张先生啊!蒙贵山掌门「青衣秀士」爱护,一路对我保护照顾,可说无微不至,老朽自然感激盛情。只是你若再这般毒打下去,我那些老仆都要给折腾死了,我看贵山的这番好意,老朽还是无福拜领。”言下之意,倘若胖子不从他的意思,高定自将逐客。
胖师叔嘿嘿一声,正想发作,只见一旁那师姐急使眼色,猛地想到掌门交代,只好忍下气来。胖师叔强按怒火,说道:“高大人说得很是,我自会检点一二。”
高定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忽听一人道:“忠奸不分,小人当道,难啊!难啊!”高定听这语气好熟,回首凝目一看,却是个说书先生。
高定有些不悦,一个小小的说书先生,怎能在此指东道西?当下也不理会,迳自道:“既然张先生答应善待我那几个老仆,老朽这就放心了。”
正要转身进去,忽又听得杨肃观道:“小丑跳樑,圣主蒙蔽,大凶啊大凶1高定听这话颇有深意,急忙转头,却见那说书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高定正要发火,猛见这说书先生样貌有些眼熟,连忙仔细一瞧,登时大吃一惊,喜道:“唉呀!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不是肃观贤姪吗?怎么装成了说书先生的模样?”九华山三人吃了一惊,都没想到高定居然识得这位说书先生。众人正猜疑间,只见高定已然拉住杨肃观的手,大笑道:“想不到你会来河南公干,是柳侯爷的请託,还是皇上下的旨啊!”
杨肃观本就有意让他点破自己的来历,此时便只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那师妹张大了嘴,茫然道:“高大人也听过他说书么?怎么你也识得他?”
高定轻拍杨肃观的肩头,向九华山诸人一笑,道:“这位哪是什么说书先生?他便是堂堂兵部五品郎中,杨肃观杨大人!”
一旁九华山三人惊呼出声,都是看傻眼了。那师妹笑道:“我是朝中大官,你也是朝中大官,大家都是朝中大官啦!”那师姐低声道:“师妹说话不可无礼,别惊扰两位大人说话。”那师妹做了个鬼脸,笑道:“我们是九华山的好汉,怕他们朝廷中人做什么?”
高定要与杨肃观叙旧,杨肃观却道:“高世伯不忙於这一刻,小姪眼下有些大事要办,想与这几位朋友谈谈。”说着朝九华山几人看去。高定微微一愣,想起杨肃观也有武艺在身,忙问道:“这位张之越张大侠,也是贤姪的好友吗?”
杨肃观笑道:“正是。”这句话却是替张之越撑腰之用,杨肃观在朝廷人面不小,便是锦衣卫统领也要怕他三分,此时自称与张之越有旧,这高定对他多少要客气几分。
果然高定听了这话,脸上表情一阵青,一阵红,他方纔数落张之越的不是,杨肃观定都听在耳里,此刻听他自承与张之越相熟,只不知他是否会为他出头?
正担忧间,听得杨肃观道:“高世伯啊!这位张大侠千辛万苦的护送你,绝非贪图金银珠宝,官场名利,只为敬重你的清廉,这才舍命相护。你若听信几个家丁的怠惰之言,岂不令得好汉心冷?”
这几句话说得高定面红耳赤,连连应道:“是,贤姪说话有理,有理。”
这高定告老还乡,已然退隐,算得上无权无势,但杨肃观却是从五品的朝官,官拜兵部职方司郎中,再加乃父又是中极殿五辅大学士,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高定虽是两朝老臣,却也不能与之相比,一时满脸尴尬,说了几句场面话遮掩,便急急进了客房,不再出来了。
张之越见杨肃观为他出头,心下甚喜,只上下打量着他,啧啧讚道:“真瞧不出小子你还有这几手,居然还是做官的?”
杨肃观微微一笑,拱手道:“晚辈嵩山少林杨肃观,还请诸位多多拜上贵派掌门,就说杨肃观甚是仰慕他老人家。”他见高定离开,立时把官架子收得一乾二净,仅以江湖道理应对。
张之越见他行止稳重,虽然身居要职,却不见丝毫骄气,心下更是喜欢,却听那师妹嘻嘻一笑:“原来你也是江湖中人,还是什么少林寺的。”
杨肃观微笑道:“不敢。在下正是少林弟子。”
那师妹嘻嘻一笑,跟着往杨肃观头上望去,忽地奇道:“咦!你怎么有头发,少林寺的和尚不都该是光头吗?还是你是带发修行的头陀?”
杨肃观哈哈一笑,道:“小泵娘见笑了,我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幼时代父在少林出家,十八岁还俗,返京赴考,所以才有这一头的头发。”
那师妹笑道:“照这般说,你可以讨老婆了?”杨肃观听她这话说得太也鹵莽,便只微笑不答。那师妹皱眉道:“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你已娶了三妻四妾?还是已经六根清净了?”
那师姐听自己师妹口无遮拦,忙抢了上来,向杨肃观轻轻一福,歉然道:“这位杨大人,我师妹说话向来莽撞,你可别见怪。”
杨肃观见此女雪白的瓜子脸蛋,身形苗条玲珑,忍不住心下暗讚:“好一个清秀美女。”正要回话,忽听张之越问道:“杨大人此来郑州,究竟有何公干?”
杨肃观向那师姐一笑,回话道:“此事正要向各位禀告,不过在下还有几个朋友候在城外,待我们住定之后,再叙不迟。”
张之越道:“如此正好。大家住在近处,也好有个照应。”
杨肃观点了点头,便向众人拱手起身,缓缓出门。张之越与那师妹迳自喝酒,那师姐却低下头去,满面娇羞,眼角只觑着杨肃观的背影。
行到城外,一路细雨纷飞,待与韦子壮、伍定远碰头,却见两人早已淋的全身湿透。
韦子壮皱眉道:“怎地去了这么久?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杨肃观道:“那倒没有,路上遇到了几个正派人物,都是九华山的朋友。”
伍定远听了“九华山”几字,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说道:“九华山!我恰巧识得几人,可有一个张之越?”
杨肃观颔首道:“我遇见的正是此人,伍兄果然交游广阔,相识满天下。”
伍定远回想那日与张之越相见的情景,又想到那姑娘艳婷,一时颇想与他们相见,叙一叙旧话。
众人进了城里,便在张之越他们住下的客店打尖,谁知那店小二苦着一张脸,说这店已然住满了。杨肃观闻言一奇,先前过来时,这客店冷清清的,怎能忽地住满了?他唤过掌柜,奇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店里还有好些空房,怎么才片刻之间,便给人占满了?”
那掌柜努努嘴,低声道:“刚才忽然来了好些个番僧,强霸霸地硬把客人赶走,就是不许别人住。你瞧瞧,这不就在作怪么?”
杨肃观抬头看去,只见门外走进几名高壮魁梧的番僧,正自对店中客人斥骂,店里客人见他们个个身高体壮,焉敢与之作对,连忙抱头鼠窜,慌不迭的逃出。
韦子壮冷笑道:“这些番僧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居然敢在中原啰唆,莫非活的不耐烦了?”杨肃观不愿多生纷争,便道:“咱们且静观其变,不要招惹江湖人物,免得多惹是非。”
韦子壮点了点头,对店家道:“我看咱们也不住房了,你且准备几个小菜,我们先吃一顿再说。”那店家忙去张罗,众人便自坐下。
那几名番僧到处吼叫,把客房内的几名客人都给揪出来,杨肃观心道:“咱们高大人也住在此处,且看张之越怎么应付。”
只听那几个番僧连连捶门大叫,说的汉语夹缠不清,没半句听得懂,过不多时,一名番僧便往一处门上踢去,喝道:“滚出!滚出!”
却听房里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嘻嘻笑道:“滚出?滚出?这就滚出来啦!”跟着房门打开,一张板凳骨溜溜地滚将出来,撞在那番僧的脚上。杨肃观微微一笑,知道房内住客定是九华山众人。
那番僧大怒欲狂,骂道:“你,小姑娘,滚出!凳子,不是的。”那番僧不精汉语,意思是“小姑娘你快快滚出来,不是凳子滚出来。”
那少女却笑道:“我小姑娘,滚出凳子不?是的。”她一字不漏的转述那番僧的说话,却把断句给改了,意思登时改变,变成了“是不是我小姑娘把凳子滚出来的?当然是的”,她还顺便再丢出一张凳子,只听碰地一声,打得那番僧头晕脑胀。
那番僧大怒,吼道:“你,死的!我,杀的!”跟着冲了进去,却听砰地一声,那番僧却滚了出来,那少女在房里笑道:“你,滚的!我,踢的!”
余下几名番僧见自己人吃亏,抄起戒刀,便往房里走去。
一名番僧大叫:“你一个,出来的。”那少女也叫道:“你五个,爬来的。”那番僧一愣,不明“爬来的”是什么意思,与另一人以番话交谈起来,几人的声音都是咕噜噜来,咕噜噜去,那少女学着他们的声音,笑道:“咕噜咕噜,师姐我肚子饿了。”
那师姐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出来,说不出的清脆悦耳,笑道:“这些人说话当真难听,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那少女嘻嘻笑道:“准是咕噜噜鸟国,说起话来这样咕噜噜,活像是鸟叫,我们抓一个回去给师父瞧瞧,他一定知道!”
伍定远听得那师姐的声音,忽地面色一喜,便要过去替她们解围,杨肃观连忙摇手,低声道:“这里有张之越主持场面,咱们不必多事。”伍定远只得嗯了一声,又坐了下来。
正闹间,忽然一名番僧说道:“两位姑娘,我们欲借此店一用,还请两位姑娘回避片刻,惊扰得罪,尚请见谅。”
众人听这话温文得体,都是讶异,想不到番僧中居然有人说得如此汉话。只见那人高目鹰鼻,身上披着红挂,看来不太像是汉人。
只听客房内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道:“这店是我们先来的,你焉有道理赶我们走?阁下有别的公干,自去找其他所在,郑州城客店数百间,又何必来和我们挤。”
说话之人正是张之越,这太常寺卿高定此时带着无数家当住下,如何能任意搬动?要是给人见了财宝,岂不另生枝节?张之越脾气不小,不喜旁人霸道,那日对昆仑山的“剑影”钱凌异尚且如此,何况这几名妖僧?
忽见一名年老番僧走来,拿了一只金元宝出来,对那精通汉语的番僧咕噜噜的说了几句话,那番僧意会,向房内叫道:“几位朋友听好了,我师叔吩咐,只要阁下速速离去,我们自有重酬奉上。”
谁知张之越哈哈一笑,迳自从房门中丢了两只金元宝出来,骂道:“若要比钱财,你老张家里不见得少了。快快滚吧!”
伍定远与韦子壮对望一眼,两人都是微微一笑。只有杨肃观低头不语,似乎不甚关心。
原来九华山的掌门青衣秀士聪明绝顶,乃是不世出的奇人,自他上山学道后,便细心栽做九华山附近的农地,种植了无数奇珍异果,尚且自酿药酒。山上蟠桃参果,无奇不有,灵芝药酒,更是延年益寿,真可说是远近驰名,京城王公莫不重金抢购。是已九华山不同于其他武林门派,乃是富甲一方的豪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