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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了摇头看着齐齐望向她的姑娘们,姚海棠摇了摇头说:“不行。”
这时姑娘们都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到了姚海棠身边:“那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大家在一起这么好,你怎么突然就说要走呢?”
就这样在普生器坊过下去,也会是很平淡顺遂的人生,但是这样的人生里少了很重要的一个,她没法忽视这样的缺失:“还会回来的,只要有工夫我就回来看大家,要努力哟,这段时间我还会住在这边。”
“那你以后要回来哟。”
“好。”
在刘罗生和姑娘们的视线里,姚海棠其实也有些不舍,她这只穿越而来的小绒鸭儿第一眼是寻径园与杜和,第二眼就算是普生器坊,虽然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似乎比她经历的一年余都要更漫长。
这时再回南隅里,才猛然发现天至初冬,几棵落叶乔木已经落了满地黄叶,光洁的树干在蓝天下虽然不能说悲秋,却也怎么都有几分形单影只的萧瑟意味。
屈指一算,过了年她就在东朝两年了,也记得刚来的时候说要让东朝记住她,但最终她的心愿却是与杜和一块泯然于历史长河里,做一双默默无闻之人。但转眼之间,杜和摇身作杜敬璋,是这个朝代极贵的人物,凭着太平院、凭着他的所做所为注定了,他是不可能被历史忘记的。
“首先,我爱你,不因为你是谁;然后,我爱你,不因为你做谁;最后,我爱你,不因为你为谁。”姚海棠喃喃着某位拽酸文的诗人写的诗句,从前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放屁,现在才明白,每一个“不因为”后面其实都有不同的意义。
纠结之中,再哄着自己,她也明白一件事,杜敬璋这个人,不管他是谁,他选择做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她已经舍不下了。
纵然眼神中是陌生的神色,只要微微一滞时,她就坚定地相信那是杜和。就算在南隅里他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但看着桌上的菜色粥点出神时,她也相信他还是那个会跟她说“我饿了”的人。
“只是现在他会拒绝和我一起并肩同行吧,那么高高在上,那么不可一世。”姚海棠撇了撇嘴,心里颇有些不高兴。
但是很快心头的不高兴就散开了,姚海棠脸上又露出了孩子一般恶作剧的表情来:“不必你允许或拒绝,等我把你那失忆症治好了,你留我我都不干。”
让姚海棠没有想到的是,等不及她开始着手去做些什么,她已经“被选择”了。虽然先有齐晏,再有太平院,都是拿得出手的,但有些疯子,总是不会太在意的。
立冬那天在东朝是很重要的日子,依着旧年的规矩,各地的蕃王都要在这一天进京,一是为立冬日的祭祖,二是年节底下有很多类似的活动,三来春节本来就是团圆的时候,宫里还有老太后在,就算是做做样子,那和和乐乐、热热闹闹的场面自然不能少。
各地蕃王应诏进京约是在立冬前三天,这时节北方就开始冷下来了,随着几场雨,那冬寒就一阵阵袭来了。这天姚海棠上街去置办平时的吃用,在铺子里买东西时正巧听着街上摆仪仗,百姓们纷纷退到街两边来,她就随口问了一句:“今天不知道又是哪里的蕃王进京来了?”
店家一边包着东西一边看了眼外头的情况,然后说:“是六王爷。”
一听六王爷姚海棠眯着眼想了想,她当然觉得这个王爷听着耳熟了,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绑过她的王爷嘛想着就由着店家包东西,自己伸长了脑袋往外头看,想着六王爷是一个年纪挺大的,虽然杜和从前说过和慧思公主年纪相仿,可是姚海棠一直不信。
这时一看信了,侧面衣着远远看起来是年轻的,约摸和杜敬璋是一个年纪:“原来真挺年轻的,就是不憋点儿好,整天寻思着绑人玩儿,真不是个地道货。”
店家当然没听清姚海棠说什么,只见她往外看就笑道:“当年老六王爷是京中第一美男子,眼下小六王爷也不差,多少姑娘伸长脖子等着见识小六王爷的丰姿啊。”
怎么是叫小六王爷啊,而且店家的语气听着像是那小六王爷还挺亲善,绑她的那位可不是什么善主,要么不是同一个人,要么就是能装:“那四公子呢?”
包好了东西递给姚海棠,店家笑着说:“那哪能一样啊,小六王爷是人中俊彦,四公子乃天人之姿。”
如此看来,杜敬璋的人气还是更高一些,虽然也有人说他如妖似神,但到底大家还念他的好处,看来杜敬璋做人做得很圆滑啊六王爷的仪仗过后,姚海棠才拎了东西上街来,一溜到街尾姚海棠居然见着个老熟人——言行云。好在这会儿她抱着一堆东西,拿东西把脸遮了,当做没看见就过去了,只是言行云说的话她还是听见了的。
“四仪八方台要尽早修好,如果明年春汛时还不见好,到时候朝廷不压,官员不弹,民间也会起议论。”言行云冲身边两人这么说道。
另两人连连点头,其中一人说道:“只是坊里能试的都试过了,那位制乐器的西城又还不曾找着人,问到太平院那边去却又只字不言,我们也不能多问,毕竟那是太平院。”
另一人道:“言公子毕竟和乔院长熟悉一些,是不是能从乔院长那儿打听到一些消息?”
“这个啊……”言行云把尾音拖得长长的,但是话却没有说下去,其实他隐约能猜到西城是谁,但是有一些事他也猜测到了,而他和乔致安在某种程度上对这件事的意见是一样的。
他不擅长于发现一切,但是他擅长于从别人的发现里来找到真相……()
54.立冬时
当言行云从一些很细微的事里发现真相时,真相就把他给劈得七零八落了,再一想杜敬璋那样……那样的一个人竟然和那么个小姑娘差点儿,差点儿就共结百年,言行云就觉得很难以想象。
从小言行云就和杜敬璋一块儿长大,一个是相府公子,一个是四公子,两人可谓是一时双壁。当时光渐渐让言行云长得温朗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直被杜敬璋引领着,甚至他的成长很多时候也是效仿于杜敬璋的。
从明白了这一点后,他开始追随于杜敬璋,不仅仅是因为杜敬璋所谋的很让他认同,更多的是因为这个人他已经追随惯了。追随杜敬璋,对于跟在他身边的人来说,通常是一件很容易慢慢演变成习惯的事。
“西城就不用找了,在云泾河我见过她,其人擅音律,制出乐器来也不过是无意之举,现在去问她器是什么,她可能也答不出来。”言行云这么冲他的属下说道。
只是他这话让姚海棠听得心惊肉跳,怎么人人都像是知道准确答案,却就是一句话不说,而且至今也不肯把那一年多发生的事告诉杜敬璋。她知道杜敬璋在查这一年多的事,但是她不能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肯说,这“大家”里甚至也包括了她自己。
抱着东西回了南隅,最终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因为就算告诉他,他也还是杜敬璋,不是杜和。别人叙述中得来的不是记忆,只能是故事,所以我不愿意说。”
这只是属于她自己的答案,而别人……她是不知道的。
很多时候,很多决定不说正确与否,只能说合不合当下的环境与时机。不论是乔致安还是言行云,他们做事都有一套准则,但更多的人是没有准则、没有原则、没有底限,甚至是没有下限的,极端追逐利益的人通常没有道德可言。
黄昏时,太平里一扇朱漆大门缓缓迎着斜阳开启,从这扇门里光明正大走进去的,正是入京后前来应诏的六王爷。他和慧思公主既是堂兄妹也是表兄妹。
“王兄一路风尘土辛苦了。”慧思公主还是那般的娇艳,那艳色中带着些许妖娆之气,一行一动之间显得格外风姿诱人。
而六王爷似乎是视若无睹一般,恭敬地行了礼,漂亮的脸上露出十分灿烂的笑来:“皇妹还是风采依然,这些年在沉国难为皇妹了。”
这是很正常的亲戚间来往,甚至六王爷来前还特地去跟宫里的老太后说了,说是:“家母闻说臣入京,便让臣入京后去看慧思公主。”
六王爷的母亲和慧思公主的母亲是嫡亲的姐妹俩,所以这也名正言顺,老太后当然答应了。
此时,两人入了正厅里,又是一通礼来让去,各自坐下后,慧思公主和六王爷依旧维持着良好的仪态,只是眼神与眼神的交接之中,透着非常多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多会儿,慧思公主摒退了左右,说道:“都下去吧,我领着王兄在外边儿看看,园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王兄可愿移步一观?”
闻言,六王爷身体往前微微一倾,笑道:“早听说公主园子里种的菊花天下无双,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说罢两人起身,使女和侍卫们自然退了退,这是府里当然不会出什么意外。六王爷和慧思公主前一后出了厅里,沿着曲折昏暗的小径往一侧的花园里走,两人一路静静地越过回廊、越过曲亭、越过小桥,到菊花深处时,才停了下来。
停下来后,慧思公主乌黑漂亮的眼珠子如黑珍珠一样看着六王爷说:“王兄,这些菊花像不像我离京那年的模样,你还记得那时的样子吗?”
“记得,不过我记得这里应该有几株紫盏,那儿应该有一丛茗烟,再在那树上种上三两株雪涯就是当年的情景了。”六王爷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院子里几处,说话间存着十分地认真与怀念。
却忽见慧思公主如小姑娘一般笑出声来,像银铃儿一样清脆响亮,笑着笑着看向六王爷说:“敬玠,这里没人不用再端着了。”
说罢,慧思公主就如同燕子一般扑进了六王爷杜敬玠的怀中,表兄妹从古至今就是天底下最暧昧的关系。当年六王爷在京中学习多少年,他们俩的暧昧关系就保持了多少年,寂寞而有不受宠爱的少女就此对那样禁忌的恋情难以割舍,抵抗过、舍弃过、但终情酿成了不计后果与无所顾忌。
抱着怀里的慧思公主,杜敬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轻轻地碰触着慧思公主的眉眼,眼神温和且柔软:“玉儿,你回来了。”
“嗯,敬玠,我回来了,我活着回来了,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敬玠,在沉国我没有一刻不想念你,没有一刻不想回来像现在这样被你抱在怀里。好在……好在我终于回来了,敬玠,他们欠我们的,我们终于可以一一收回来了。”慧思公主由着杜敬玠的手指掠过她的眉眼、鼻尖乃至下巴和锁骨,她的眼里有恨,深切地恨。
只见杜敬玠的手停在慧思公主的肩上,然后紧紧地把她带入怀中,一丝缝隙也没有的抱着:“好,他们欠的也是该还的时候了。”
在杜敬玠的怀里点了点头,慧思公主忽然有些羞涩地说:“敬玠,我的身子还是清白的,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已是残花败柳之姿。当年我们都不曾越雷池一步,又怎么会让他碰呢,那不过是可又可恨又可怜的老头子而已。”
这话让杜敬玠的眼里流露出不自觉地惊喜,于是搂得更紧了:“玉儿……”
“敬玠……”
两人对望间,月色忽然隐入了云里,一阵风带着寒意渗过来,两人却丝毫不曾察觉。
这世上没有永远不被人知的秘密,在太平院面前,除了皇帝要藏的秘密之外没有任何秘密,更何况慧思公主和六王爷的陈年旧事虽然隐秘,却终因年少不经事留下了些尾巴被有心人揪出来了。
太平院的暗房里此时正在进行着一些相关的对话:“目标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