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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青茗被刘渊的反应雷到了。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唯有水银,才能令流光丝退色,而且,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刘渊一听段青茗的话,神色顿时紧张急了,他不顾一切地握紧段青茗的手,紧张地问道:“青茗,你快讲讲这些原理给我听,……快些。”
段青茗有些奇怪刘渊和锦绣公主一般的吃惊和意外,可是,她却知道,事情一定牵涉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幕。于是,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将那副被刘渊揉皱的绣品摊平,开始细心地解释起来:“这流光丝,不是本国的丝线,而是外埠而来,因为地理的关系,更因为他漂染手法的特殊性,所以,这种丝线虽然极其昂贵,可是,却能存放多年,而且,一点都不会变色。可是,就是这种流光丝,什么都不怕,却最怕水银。可以说,他是半点都沾染不得的。”
刘渊的眼神,忽地变得茫然不知所措起来。他怔怔地松开段青茗的手,忽然茫然地自语道:“我说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原来是水银啊。”
段青茗听了刘渊没头没脑的话,顿时一怔,她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刘渊苦笑着转过眸子,他望着段青茗,说道:“青茗你知道吗?我的身边出事了……就在昨天…我贴身的小侍,被人毒死了,外人说是服用水银过量而死。当时,又在他的身边发现了我失窃的物品,所以,父亲就轻易地断定,这小侍是被人发现偷窃,所以,畏罪自杀而死的。可是,我却知道不会……因为,那个小侍向来不会做什么偷盗之事,而且,他一心忠心于我,怎么会做这些下九流的事情呢……”
段青茗听了,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那么,你可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死的么?”
刘渊神色黯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被我连累,被人害死的。”
段青茗一听,眸子微微地凝了一下:“被你连累?什么意思?”
刘渊听了,微微地叹了口气:“我在相府的处境,你是知道的。丞相夫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往我身边塞人,可都被我以人满给推托了,而那小侍自从我进相府的第一天,就开始跟着我,忠心于否,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被人暗中下了手。”
段青茗的眸光微微地闪了一下,她忽然歪着头问道:“可是,单凭这一副被毁掉的的绣品,你也不能断定,就是丞相夫人搞的鬼呀。”
要知道,丞相夫人手段可是非常的高明,这种低级性的错误,她是不会犯的。可现在,刘渊如此说,定然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了。
刘渊又是眸光一冷,似乎有些话不方便说出来。可是,他终究逃不过段青茗那通透的眸光,他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因为牛柏的事,她们非常的嫉恨于我,现在看到锦绣公主虽然应下了和牛柏的婚约,婚期也定下了。可是,这锦绣公主却还是围着我转,而且,还不时地献一下殷勤,为了这事,她们闹到了父亲那里,好在父亲知道我的品性,所以,只交待我不要和锦绣公主走得太近就罢了。可近日来,我发现,她们想往的身边安插人手,所以,就警觉起来,可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侍,却做了牺牲品。”
刘渊的声音,非常的内疚。就象是那个小侍的死,完全是他造成的一般。段青茗听了,也罕见地沉默下来。
要知道,在这大家宅里,几乎每一家,都斗得你死我活,死去活来。刘渊的遭遇,段青茗是表示同情,可是,她更明白,刘渊若想更好地成长起来,就必须要面对这一切。因为,即便是帮,她也只能帮他一时,而不是一世。
刘渊抬起眸子,望着远方,却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么。他继续语调沉重地说道:“那一天,锦绣公主送绣品过来,接那绣品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个小侍,而是另外的一个。可是,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却传来了那个小侍已经死去的消息,你难道还感觉不出来,这其中的蹊跷吗?”
段青茗默然,也不知道要怎样接下去。
正如刘渊所言,锦绣公主送绣品过来,接绣品的人,不知道为何,将这绣品上沾染了水银,可是,第二天,却是另外的一个小侍死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呀。
可是,这大宅大家的事情,又有几件,是可以说得清的呢?
还不是桩桩糊涂,件件迷雾么?聪明者,看透一切,却不会说透,愚蠢者,拼命地寻找真相,到了最后,却发现所谓的真相,根本不是自己最初所想的那个样子。
段青茗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这事,你有告诉刘丞相么?”
刘渊淡淡地看了段青茗一眼:“难道说,你以为,我爹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段青茗只觉得呼吸一滞,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又见春桃
是的,就连刘渊这个少年人都可以洞察的东西,刘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可是,刘直即便知道了,也还是选择了沉默。又或者说,也不是沉默,而是直接的、赤果果的无视。
刘直的无视,可能单单无视的,是那个小侍的生死,而更多的,则是对这个大家后宅里,几乎无法避免的暗斗明争里的纵容、漠然,抑或是无视。
刘渊微微地苦笑了一下,他淡淡地垂下眸子,望着段青茗,轻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的,可是,我忍不住了……”
语气顿了顿,他象是在隐忍什么,过了良久,这才重又开口说道:“你知道的,我在没有找到爹爹之前,也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深知道底层生活的悲哀……那个小侍,可能在我父亲、甚至更多人的眼里,就是一个无用的存在,可是,只有我知道,他也是一个儿子,他一定也有爱他的父亲,母亲,一定也有牵挂他的亲人……可是,他就那样死了,甚至,都没人能帮他讨回公道。”
刘渊轻轻地说着,语气轻如空气,却有一种几乎令所有人的都感觉得出来的悲哀和无力——是的,就是无力,那是眼看着身边的人无辜地死去,可是,他却无力回天的、深深的,浓浓的无力。
段青茗忽然沉默了。
在那个一霎那,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初入段府的少年,虽然他一身布衣,可眼神清朗,气质清而且卓绝,更重要的是,他的整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种那些长年生活在大宅后院里的人身上所没有的、甚至是陌生的带着远方烟尘气息的清新。
那样的一个少年,有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只可以看得到这世间绝对的黑与白。
那时,他曾经教段誉“大丈夫立于世间,当磊落光明,无愧于人,无愧于心,无愧于天的”神圣话语。
那时的他,曾经对段青茗暗施狠手暗算了刘蓉而生气,而发怒,虽然,最终他原谅了段青茗,可是,段青茗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属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憨直。
可现在的刘渊,虽然眸子依旧清朗,虽然神情依旧磊落,可是,当日段府初见时的清朗和憨直都渐渐地不见了。眼下的他,斯儒,可却也颓废而且茫然,宛如一个在黑夜里迷了路的孩子,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段青茗忽然暗暗地叹了口气。
眼睛里容不下砂子的人,是不适合在大家宅院的后院里生活的,刘渊是,很多人都是。
她知道,这不是刘渊的错,也不是刘直的错,甚至也不是那个刘夫人的错,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而世间万事,又岂是一个“错”字了然?
归根结底,若真说错的话,那应该是岁月的错、上天的错。
岁月如风刀,将少年洁白的额头上,刻下沧桑的细纹,然后,再将属于少年人的棱角,全部磨平。
上天,在赋予了人们生命和智慧的同时,却不忘记将贪欲、奸诈、等各色的特质全部都强加于人,于是,十丈软红,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伴着,走了许久。
段青茗今日只是为了锦绣公主而来,所以,并没有带暖炉,也没有带秋宁,或者月葭。飘摇的冷风,吹得段青茗的身体一个颤抖,冷风吹来,段青茗一个寒噤,刘渊这才发现,原来,段青茗帷帽下的一张小脸,早就冻得紫了。
刘渊的心里,忽然一阵难过。他拉过段青茗的小手,有些内疚地说道:“青茗,对不起,天这么冷,我却让你陪着我,走了这么许久……你应该很冷了吧?”
段青茗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将双手放在一起搓了搓。然后笑道:“哪里的事,刘公子心情不好,我陪着你,也是应该的。”
段青茗微微地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好吧,我就叫你做刘渊吧!”
刘渊听着开心,于是,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哎……”
话说到一半,微微地顿了一下,刘渊有些嗔怪地望着段青茗,几乎是幽怨地说道:“以后可说好了,不能再公子公子地叫了,我听着,烦。”
刘渊的语气,成功地将段青茗逗笑了,她微微摇了摇头:“哎,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你又何必当真……要知道,无论怎样称呼,你在我心里,都是那一位兄长啊!”
刘渊的眼神,顿时黯了一下——难道说,只是兄长么?
段青茗歪着头,朦胧的帷幕下,露出她光洁的下巴,还有深思的眼神,她沉默了一下,忽然幽幽地说道:“你是知道的,我们曾经相处的那一段日子,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段府里发生过的一切,甚至是刘渊曾经给予她的,所有的帮助以及鼓励。
刘渊的心里某根生硬的弦,忽然颤抖了一下。他望着段青茗,几乎将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刘渊的眼神,非常的温柔。
刘渊的神情,非常的专注。
刘渊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在这色泽惨淡的冬日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红润的感觉。
刘渊的心,跳得很快。他用温柔的眼神,望着段青茗,轻声地说道:“青茗,其实我……”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刘渊忽然一滞,早已准备好的话,再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段青茗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前面的人,忽然笑了起来:“春桃姑姑,你怎么会在这里?”
前方的人,果然就是春桃。只见她正从一家药局里出来,提着一长串的草药,左手,还拿着一包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此时,她看到段青茗,一脸的笑容,却吃力地将东西提到左边手,冲段青茗挥了挥手:“青茗,你怎么在这里?”
段青茗走上前两步,伸手替春桃接住了拿在手里的纸包。然而,才一转手,刘渊就已经劈手接过了。段青茗连忙介绍道:“刘渊,这是春桃姑姑……”
刘渊规规矩矩地朝春桃姑姑点了下头,然后,用温润好听的声音,朝春桃礼貌地说道:“春桃姑姑好……”
刘渊其实并不认识春桃,而且,他也没有听段青茗说过。
这样说来,其实也不是段青茗在隐瞒什么。只是,在刘渊认亲,初离开段府的时候,段青茗和春桃才是刚刚初识。春桃主仆不辞而别,段青茗一回到府里,又被琐事缠身。再加上,段青茗并不是多话的人,和刘渊无关的事,她从来都是提也不提。
再者,刘渊离开段府之后,他和段青茗都忙,见面的次数极少,商谈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所以,就根本不可能谈及生活之外的东西。再加上炎凌宇喜欢吃醋,又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