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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家去吧去吧」队长挥挥手,让那群孩子走,随后自己也转身离开,身后跟随着的巡逻军士很不甘心地紧随其后离开。
孩子们终于走了,开始是走,最终变成了跑,此时那名队长停下脚步来,拿过旁边一名火枪兵手中的火枪,对准了其中一个孩子的后背,低声道:「枪响之后,你们就冲上去,一个都不要放过。」
宋先愣了,下意识走到那队长跟前去,此时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伸手抓住了那柄火枪,夺了回去。那队长正要拔刀,却发现是总旗本岳翎炎,只得将刀回鞘,行了一个礼,随后又准备质问。
「我是今夜的宵禁官。」岳翎炎抢先说,将那名队长的话给活生生堵了回去。
队长阴沉着一张脸,挥手带着巡逻的军士离开了,走远之后。岳翎炎转身看着宋先道:「不要做傻事,你不是我们的人,你要阻挡,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军中想找理由除掉你的人不少。」
「我知道,现在东陆想除掉我的人也不少,我是个叛徒。」宋先淡淡地说,转身看去,那群孩子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他们现在有权力在这里杀人,明白吗?他们胜利了,正在享受自己的胜利果实……」岳翎炎下意识为自己的军队辩护,虽然这很苍白无力。
「杀人不是权力……」宋先道。
岳翎炎慢慢向前方走着,宋先跟在身后。
岳翎炎道:「不是权力那是什么?在你们东陆,就算是胜利之后不是一样也会杀人吗?胜利着书写着历史,也将人民的生杀大权从从前的统治者手中夺过来。」
「有些时候杀人是正义,但不是权力,正义是有足够的理由去杀一个人,但不会被大部分人反驳,而权力则是你刚才的那种做法。」宋先淡淡地说,声音依然很低。
岳翎炎停下脚步:「刚才的做法?」
「对。」宋先抬头看着前方,「你能够使本来要死的人继续活下去,那才叫权力。」
「控制就是权力,对吗?但我现在没有绝对的控制力。」岳翎炎伸手指着禁宫的方向,在那里灯光照透了半边天,「有绝对控制权力的人在那个地方,坐在你们的龙椅上,享受着君临天下的那种感觉。」
「不,不是。」宋先摇头,伸手指着脚下,「有绝对控制权力的人在这里,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还活着,但不可否认,这些人才拥有这个国家的绝对控制权力,他们叫百姓。」
「可是这些百姓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岳翎炎说,盯着宋先的双眼。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都死了,你们去统治谁?」宋先面无表情地走过岳翎炎的身边,就在此时,听到了前方传来了「枪响」。
不好两人心中都有了这个念头,拔腿就向前方奔去。
在跑过街头之后,他们见到了一具孩子的尸体就躺在街道的中间,后背中了铅弹,身体已经被铅弹给贯穿,而在旁边,还活着的孩子们正抱成一团,哭喊着,颤抖着,都死死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不远处,是正放下手中火枪的那名巡逻队长,他冷冷地看着岳翎炎和宋先,终于露出了笑容,道:「第五十九个,今天一定要超过七十人」
宋先的空荡荡的右臂下的袖口被风吹动了一下,他俯身抓起了一块石头,向那名巡逻队长慢慢走去,丝毫不畏惧立刻端起火枪对准他的那几名火枪兵,岳翎炎抓住他的左肩,但被他甩开了。
石头,其实并不是他的武器,武器只是他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勇气……
'第两百七十六回'龙途七屠V
转身。
也许转身还能留下自己的一条命。
宋先并没有转身,他不会再转身了,北陆关下他那一次的转身就已经错了,以他一人之力怎么能够救得了北陆土地上的那些无辜的百姓?在战争之中又有多少人是无辜的,因为他们都是人,是人的会被牵连进这场战争,被迫拿起武器,但很多人连为什么进行这场战争都不知道。
保家卫国。
这四个字,只有当敌人的屠刀举到你的头顶才会明白,在那之前,大部分人的还是得过且过,能活一天算一天,吃饱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即便是知道人死后,会永远地睡着。
就在宋先拿起那块石头向那名巡逻队长走去的时候,在旁边一侧已经破败的房屋中,一个侥幸存活下来的男子看到了这一切,其实他早一刻将那些孩子带进自己的屋子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惨状发生,不过他怕。他怕带进了那群孩子后,暴露了自己藏身之所,遭致杀身之祸,所以他只能在那看着,同时在心中祈祷着那群孩子都平安地活下来。
人的想法永远会大于他的实际行动,就如祈祷天下进入永远的平安之世一样,没有人带头去做,永远都只是人们心中的一个想法,做个白日梦,自己舒服一下也就算了。
可那个男子自己的藏身之所,仅仅是一件破败的屋子,只需要一阵大风就会给彻底吹跨,但在他内心之中那只是藏身的第一道屏障,最终的屏障却是自己的那张还算完成的床的床下。
床下铺着他收集来的死人衣服还有发出霉臭的被褥,如果房屋塌陷了,他可以钻到床下去,继续躲藏,但在每天入睡之后,都会萌生出要不要在床下再挖一个地洞的想法?
躲藏逃
如今只有这三个字在心中,京城中存活下来大部分的人也都只有这个想法,似乎都放弃了放抗,甚至有人谣传说皓月国大军有千万之众,一名军士手中的火枪就可以杀上万人谣言从一个人嘴中传到另外下一个人的耳中,在大脑中经过数次的编造之后再传给下一个人,到最后成为了一个可信度根本不高,却能骗倒所有人的故事。
仅仅只是个故事。
但从古到今,故事几乎成为东陆文化传承中的一部分。
大部分人宁愿相信故事,也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们会用自己的双手蒙住自己的双眼不去看,却愿意听从谎言。
反抗,最终成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如果还有茶余饭后的话……
这个男人在自己的女人被那些皓月国的暴徒脱掉裤子轮流**的时候,都躲进了房屋之中,死死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去听,就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却不知自己被压在那群暴徒身下的妻子,双眼一直看着的就是他藏身的方向,双手也拼命向他那挥动,求助……
这个国家的根已经烂掉了。
宋先抓着石头,走近了巡逻的队长,其他的火枪兵担心误伤了岳翎炎,一直没有扣动那扳机,只是将枪口对准了宋先。
宋先走进那队长,队长还在笑,可当他看到宋先手中的石头高高举起的时候,笑容凝固了……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石头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鲜血迸出,随之而来的白花花的脑浆,旁边的巡逻军士全都愣住了。
与此同时,在暗处看着的那个男子,在内心中喝彩,喊道:砸得好多砸几下弄死他帮我砸几下
帮我砸几下……他并没有想过,如果这个话语传到九泉下的妻子耳中,那个已经成为亡灵的苦女子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这原本是应该在这个城市中每一个人都应该做的事,却由一个天下人人唾弃的大叛徒做了出来,而他,这个妻子被人**杀死的男人,只能躲藏暗处喝彩,而且喝彩还只敢在内心中,不敢大声喊出来。
终于,那个巡逻队长不再动弹了,连死后的肌肉的抽搐都消失了。
岳翎炎站在宋先的身后,喘着粗气,好像是他亲手杀了那名巡逻队长一样。
宋先的后背在起伏,因为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再抬头时,沾满鲜血和脑浆的脸使得周围几名巡逻的军士都后退了几步。他们怕了,他们也会怕……
此时,周围传来了脚步声,并不整齐,很杂乱,岳翎炎环视周围,发现从废墟中慢慢走出很多,手中拿着各种各样还能称得上武器的存活百姓。
岳翎炎手慢慢按向刀柄,意识到这些人也许是看到这里巡逻的士兵较少,如果他们一拥而上,自己能活命,但剩下那些武艺不精的军士只能死路一条,不过刚才的枪声会不会将其他的巡逻队引来?也许不会,因为枪声在宵禁之后,会响起那几乎是正常的事情。
宋先喘着气,蹲在那具尸体跟前,注视着那张已经完全看不清楚面容的头颅。
他的手在发抖,如同多年前在建州城砸死那个叛徒一样,只是这一次他使用的石头,上一次用的是装满银钱的袋子,不过无论怎样,这两者都同样可以置人于死地。
好的是,也许自己的这一个行动能够鸡起那些还活着的百姓们的斗志,不会只是躲藏,逃避。
宋先抬起头来,看着周围的百姓,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却被一名巡逻的军士抢先了。
那军士冲天放了一枪,高喊道:「你们要干什么都给我跪下把手里的武器给扔了」
宋先盯着那军士,想说已经晚了,却听到「啪嗒」一声。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一个百姓已经扔掉了手中的短刀,有些惊恐地盯着那些皓月国的军士,随后那些人都慢慢扔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而最早扔掉短刀的那个百姓已经跪了下来,双手规矩地放在了膝盖之上。
跪下……
宋先以为周围原本都会拿着武器出来反抗的百姓都齐齐地跪下,低着头。
「你们这是怎么了?」宋先怒吼道,「你们人多你们怕什么站出来」
岳翎炎紧握在刀柄的手松开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腾起了一股酸楚——这些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
「你们都他**是怎么了?他们是杀死你们家人的凶手你们是不是都傻了」宋先在那吼叫着,手中还捏着那块已经碎得差不多的石头。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动弹,只有长久的寂静,还有那些放下武器跪在那如雕塑一样百姓们的呼吸声。
岳翎炎慢慢走到宋先跟前,伸手夺回他手中的石头,低声道:「没用的,他们已经……」
岳翎炎没有说下去,此时此地就连他自己都分布清楚自己到底是军人,还是可怜这些无辜百姓的普通路人,也许今天路过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原本他应该坐在腾龙殿上和轩竹斐一起喝酒,畅谈在东陆的美好未来,建立在血海之上的未来。
成排的百姓被绳索绑着,低着头被少于他们数倍的皓月国军士押走,而走在最前头的则是宋先,宋先也被死死地绑住,因为他杀了皓月国的巡逻队长,已经犯了军中的死罪,不管他从前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什么身份,未来有可能是什么身份,如今在皓月国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凶手,仅此而已。
报仇,却变成了凶手,这是不公?不,这是别人定下的规律,你没有办法违抗。
此时,躲在暗处的那个男人,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暗暗地感叹:还好,我没有出去,要不也被绑走了,活着真好。
活着的确比什么都强,但失去斗志的活着,连那些为了生存拼命挣扎,最渺小的蚂蚁都不如,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会懂,至少现在不会懂,而那些被绑走的百姓也都不会懂,他们只是认为现在还活着,勉强活着,能多活一刻算一刻。
宋先被巡逻的军士押解到了京城西面,靠近镇龙关的一个村庄外,走进那个村庄时,他才发现那里已经挖了无数个大坑,不少投降的禁军正在往里面填土,而坑内已经掩埋进了上百具尸体,等这一层的土掩埋结束,又应该轮到下一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