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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夸着,陈文慧手上又褪了一只戴着翡翠镯子,捞了范荣华手便给她戴上。
陈文慧瘦弱,范荣华丰腴。虽然差了十几岁,但这镯子戴到范荣华手上时,竟是十分合适。
李欣笑着说道:“倒像是特意为你准备一般。”
范荣华反应过来,嘴里小声说了谢谢,然后就手足无措站那边不知该干什么了。
陈文慧又夸了几句,李欣便将范荣华领了下去,坐乖乖端坐不语张士琳旁边。
范荣华傻傻说道:“殿下,王妃好温柔啊。我可不可以每天都来见见王妃啊。”
李欣不动声色地她身边坐下,低声说道:“母妃身子弱,父王又不。她是轻易不肯见客。”
范荣华惋惜叹了口气。
那边张冯两个也见过了陈文慧,陈文慧早有准备,一人赏了一份礼。
陈兰见了心里一阵心烦意乱:自己亲姑姑,这么久没见面了也就问候了几句,另外就是嘱咐自己给祖父祖母带些补品。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真是不比不知道。原来姑姑对着外人竟这么大方。
这样想着,茶杯重重地磕几面上,惹得旁边张士琳瞪大了眼睛奇怪看她。
屋子里烧着炭盆,时间一长,李欣便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母妃,您也累了。欣儿这便带着几位姐姐去学堂拜见老师了。”
陈文慧只当是女儿体谅着自己辛苦,便点了点头嘱咐道:“去吧。要礼敬师长,厚待客人。”
李欣应了。然后便带着范荣华几个往中园怀袖书屋走去。
“你们以后可以直接自中园门口进来,那儿离怀袖书屋近。从门口走到书屋也就半柱香时间。”李欣边走边跟几人说着。
众人行到中园万梅园西侧,李欣停了下,对着众人言道:“湖对面握书学堂是府内特意为有读书之志学子所建。诸位若无人陪同,好不要过湖游玩。免得学堂内男子惊扰了诸位,那本宫罪过可就大了。”她见众人应下,又对张姝桐问道:“听说张家府上与平西侯府也是姻亲关系?”
这是张姝桐引以为傲,忙回道:“是,姝桐亲外祖正是平西侯爷。”
“真巧。”李欣不甚意说道:“这次王府对外招了不少有志少年,但以寒门子弟居多。柴二少爷出身平西侯府,竟也愿意投身王府学堂。本宫甚是惊讶。”
张姝桐见李欣话语间并无讽刺之意,便微微笑了回道:“二表哥胸有丘壑,对王府又是早有仰慕,此番举动不难理解。”
李欣听后,灿烂一笑:“不错。”
王府对外称招募有识之士进府同读共勉,畅谈经义,实质便是招收门客幕僚。只不过,这次招收幕僚有了些标准,需未及弱冠,需勤勉好学,需素有贤名——以各村落举荐者优先。
先是资助贫寒子弟读书,再是往各村落派送农具耕牛。清王府看着也没做多少事却不知不觉间提升了玉昌声望。
自然,这是后话。
此刻一行人已走到了怀袖书屋,进了院门便是一葫芦型小院。院西开了一哇小谭,假山环顾四周。院东有一凉亭,周围遍植月桂,牌匾上书有木樨小亭四个字。
“见过公主。”守门是个年轻丫鬟,见了李欣便躬身行礼。
“可知今日是哪位先生过来吗?”李欣问道。她把原先找来先生派了一半去握书学堂,排课事情是林伯一早安排好,她也没有过问,因而也是有些糊涂。
“回殿下话,今日是教孝经周先生和教琴艺张先生两位开课。先生们已经差了小厮过来通报过了,一会儿是张先生先过来讲课。”
“那便先进去吧。”李欣对着身后众人说道:“先生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范荣华道:“今天就要上课吗?我还以为今天就先认识认识,什么也不用学呢!”
李欣正牵着张士琳跨入正堂,闻言没好气说道:“你可别先生面前失仪。母妃教导本宫需尊师敬长,届时先生说做什么,那大家就必须跟着去做。”
范荣华叹了口气:“哎……早知道就把珠珠带来了。”
李欣只觉得鸡同鸭讲,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先坐下再说吧。”
让随侍丫鬟呆外面,众人依次进了屋子,这才看到屋里三横三竖共排了九张座位,而李欣一行共有七人,这下位子便不好排了。按理,李欣肯定坐正中,范荣华居左,剩下人如何坐却要各自争抢。为此众人纷纷急走几步,为了抢个合适位置而相互瞪视,各不相让——原因是谁也不愿意独自一人坐到第三排去。
这其中就有公孙慕青。
这可让李欣大开了眼界了。
因为周家两兄弟并卫那一帮人全被姚敏悦带去了玉屏山庄,李欣怕公孙穆青无聊,便也将她一并带进了学堂。公孙慕青虽然十分高兴,但是又十分忐忑结交朋,因此一路紧跟着李欣,半句话也不说。此刻李欣说要随意落座,公孙慕青一身不吭第一个便占了李欣身后位子。
张士琳是一早就被李欣安排坐了自己右手边。如此一来,张姝桐和冯意桐便为范荣华身后位子争吵起来。
“给我让开!你算哪根葱啊?!范妹妹与我认识多年,凭你也想跟范家攀交情!”冯意桐骂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杀人犯亲戚,什么玩意儿?!”
张姝桐是早一步便坐了座位上,此刻再让她走开又怎么可能。听到冯意桐恶言相讥,她也毫不退让,翻起眼皮给了对方一个白眼:“杀人犯亲戚?!要说杀人,你爹杀人多了去了,那你岂不就是杀人犯女儿?!”
“那怎么能一样?!”冯意桐大声叫道:“我爹杀是该杀之人!”
张姝桐闻言嘻嘻一笑,低声说道:“那你敢不敢去问问公主,她那两个弟弟是不是该杀之人?哦……你不敢。那你去问问那个姓陈,听说她家也死了不少人呢。”
冯意桐一噎,憋红了脸说不出话。
张姝桐声音虽小,却是人人都听到了。李欣闻言只是脸色沉了沉,但是什么话也没说。陈兰却是一个厉眼扫了过来,看得原本退而求次打算坐到她后面冯意桐身上一个冷战哆嗦了一下,脚步一转便坐到了公孙穆青身后。
“张先生来了。”门口丫鬟通禀道。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授课
众人抬头,便见从门外进来了一个眉清目秀少年。他一身青衫,头戴儒巾,文弱书生扮相却身带风月清朗。见到众人都抬头看着他,他报以一笑,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袖手站立教案之后。
“下张靖嘉,以后就是你们琴艺先生。”
这么年少先生?众人都不由望向李欣,觉得有些怀疑。
李欣望向张靖嘉微微一笑,带着众人站起身,躬身而拜:“学生见过张先生。”
张靖嘉笑了几声,身后座椅上坐下后,才抬手说道:“诸位请坐。”
众人纷纷坐下。
丫鬟们将古琴一一搬到众人面前桌子上。
张靖嘉也不说些什么,待那瑶琴摆到他面前时,不由用手指拨弄了几个音色。
李欣一看他那拨琴手势,一个无奈想法油然而生:这人不会不通琴艺吧?!原本以为他只是客气客气,谁知这竟是真?!她暗自腹诽了两句,觉这事都是自己办不周全,得想法子遮掩一下。
“先生,”李欣道:“学生斗胆,想先弹上一曲,请先生赏鉴。”
张靖嘉只是抬了抬眸,目光平和看了李欣一眼,这才停了手上动作,轻笑颔首道:“殿下请。”
李欣微蹙地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轻抬皓腕,纤纤素手自华丽锦袖里露出微微按瑶琴之上。
寂静书屋之内冷音凭现,李欣手上轻拢慢捻,抹复挑转。初时音色缓缓,清和绵远;弹到中间她神情渐露悲恸之色,四根丝弦,按压出呜咽铮鸣之声;待到后,抚琴急急如珠落,琴音越发清越激亮,如激浪奔雷,杀伐之气骤现,只教听者血气翻涌,心乱如麻。
“铮——”一声和雅清淡击玉之声众人灵台之内乍现,清月般温润地声音悠悠然洒与室内。众人心向往之,只觉自己轻身随风而摆,心神如飞雾流烟,飘飘然荡于天地之间,说不出高远舒畅。
李欣不由自主地和了上去,双色琴音交缠环绕,回环往复,令众人痴醉不已。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先生琴艺高超……”李欣咬唇缓缓道:“学生实佩服……”
果然是妖孽,看一遍就会了。虽然来回也就那么几个音,可却妖力雄厚,将一屋子人都迷得晕头转向,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张靖嘉脸上笑意未退,对着众人说道:“琴者,情也。琴技可慢慢练习增进,但要这琴艺之中融入心中情意,却要各位自行参悟。”他又收了神色对着李欣认真说道:“殿下琴艺高超,只是心中戾气太重。弹琴可抒情遣意,也会激发心中欲念,轻者愤懑抑郁,重者会走火入魔。下次若无为师身侧,殿下不可轻易弹练。”
李欣心中一暖,柔声应道:“是。”
“其他人也逐一弹奏一曲,以便为师了解诸位技艺水平。”
“是。”
张士琳是第一个,也是雀跃一个。她年纪小,坐高椅上够到瑶琴尚且困难,何况弹奏。但是她还是兴高采烈乱拂一气,魔音穿耳,良久方歇。
就这样,居然还得了张靖嘉夸奖。
“稚子天真,曲调欢愉。孺子可教。”
有了垫底,余下众人便没什么压力了。一个个轮番上场,技巧有高低,情意却无法评比。
总之,弹得再差,也能得先生一句好评。
将那些弹得不好喜得整堂课都合不上嘴——比如范荣华。
将那些弹得真好却弄得闷闷不乐了半天——比如陈兰。
于是课程结束,各人心中对这位年纪极轻先生也是各有评判。
“公主殿下!”张靖嘉一走,范荣华便窜到了李欣旁边:“你和张先生是不是很熟啊?他好年轻啊?多大了呀?”
李欣瞧着范荣华腴润面庞上一片酡红,故作不解地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范荣华左右看了下,趴李欣耳边道:“我就想知道他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她又抬了头,灿烂笑容下一片娇色:“好殿下,你就告诉我呗。”
李欣摇头:“本宫不知。先生私事,做学生怎好打听。”
范荣华撅了嘴:“先生这么好,你都不好奇吗?”
李欣尚未回答,坐李欣身后右侧陈兰却哼了一声,插口言道:“你自然觉得他好。先生好赖不分,弹得好跟弹得差都一样夸,能不教某些人高兴吗?”
冯意桐也属于弹得差那一拨,闻言便道:“先生不是说了吗?技法只要有时间是可以练好。重要情意却是天赋,是要悟。虽然我们技法还不成熟,但是情意却早就出来了。先生话,谁听了都觉得有理,就你觉得不好!”她想起刚才陈兰瞪她那一眼,心里便觉对方很不顺眼:“我爹说没错,读书人自命清高,不可一世。其实谁是草包还不一定呢!”
范荣华忙支持冯意桐道:“就是就是!先生话,当然都是对。不然怎么做得了王府先生。”
张姝桐听冯意桐讽刺读书人,便自觉她隐射自己。原本还想跟她辩驳几句,却见范荣华帮了腔,便立刻闭了嘴巴,坐位置上看她们吵架。
陈兰望了范荣华一眼,自知这女孩身份不俗,此刻她得罪不起。只好忍气吞声坐回位置上,独自生了半天闷气,心里将书屋里所有人骂了十万八千遍,直到教授《孝经》周老夫子进来了,方才放下。
周老先生年过半百,胡须垂胸,讲话时慢条斯理,教习时习惯讲一句停一下,初时众人还有兴致,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乏味无聊,枯燥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