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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能,为了她,也为了自己。
萤灯一黯,一个身影已出现在案前。
“枪影?”刘珩微感意外,不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是因为他的略显狼狈。
“王爷,辎重的车队在铁脊山下遭遇暴风雪,军马全部冻死,粮货损失不多。”
“人呢?”刘珩疾问出声。
“兵士及营妓皆尽无恙。”
长舒一口气,缓缓坐上身后的椅子:“这么说辎重兵营已无架车之马?”
“非但没有军马,连装载营妓的笼车也在风暴中毁损,如今怕是只能用人力拉车,而让营妓步行了。”
刘珩沉声道:“你出来几天了?”
“属下抄近路施展轻功昼夜兼程,到明晨应是整整四日了。”
刘珩霍然起身道:“来人,备马!”
“是!”门外亲卫正要领命而去,却忽然又听见他在帐中道:“且慢!”
亲卫停身待命,良久,才听刘珩沉声道:“你去传令虎翼右三军,拨出两都轻骑,天明起身赶去增援掉队的辎重兵营。”
“是!”门外亲卫领命而去。
轻叹一声对枪影道:“你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明日随轻骑同回。”
“是。”枪影转身消失在营外的黑暗中。
夜无寐。
痴看手中金燕剪柳,心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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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河。
宽阔的河面上早已是茫茫一片。
“你是说穿过这条河可以少走三天的路程?”柴文展立于河畔极目远眺。
秦放提马在侧,却不看河,而是紧紧地盯着他脸上的那条刀疤:“是啊,是啊,过了这条河很快就能追上宁王的大军了。”语气里明显带着漫不经心——走了这四天的路程,除了那一男二女之外,他又发现了另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柴文展。
这个男人话不多,但是心思缜密,偶尔逗他聊聊天,发现竟然天南海北所知甚广,对于战局兵法亦是精熟无比,每每总有令他钦折的见解。
秦放是个很会找乐子的人,因此,这四天的漫漫旅程他并不觉得有一点枯燥:
首先是那个温淡如风的杨柳风,虽然只是区区一个营妓,平时的行止也随常从众,但总给人感觉不那么简单,亲切的笑容似近实远,明澈的水眸却仿佛能透彻万物,而柴文展对她似疏实恭的态度也令他疑惑不已。
其次就是那个被他称为“臭小子”的羽仍,武功不弱,气度不凡,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却始终暗藏着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势,而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服的人,却偏偏对杨柳风言听计从,别人说破了嘴都办不到的事情,她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令他乖乖就范,但若说她是他的女人,秦放却打死也不肯相信。
相形之下,蕊儿这个丫头就简单许多,虽然伶俐泼辣,但心思单纯,她对羽仍的那点意思,恐怕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而展转打听到的消息却是:她并不是营妓,而是杨柳风的丫鬟!
秦放忍不住微眯虎眸,伸出一支拇指轻抚着下颌的胡髭,熟悉他的部下都知道,每次当家的这副模样,就一定是有什么引起了他的兴趣,而秦放眼下最有兴趣研究的,一个是柴文展脸上刀疤的来历,另一个就是杨柳风的真实身份。
“可是你怎么确定这里的冰可以承受辎车的分量呢?”柴文展非常有耐心地把同样的问题重复了第三遍。
“啊?……哦……”秦放终于从神游中拉回思路:“辎车那么重,当然不能直接过河。”
“难道真的要把货物一样样卸下来分散渡冰?”柴文展蹙眉道。
秦放意外地一笑:“原来你知道。”
柴文展依旧踌躇地道:“货物卸散极难管理,万一有人偷袭……”
朗声大笑:“放心吧,这里早就是我们的地盘了,没人敢来动我的脑筋。”
柴文展犹在沉吟中,秦放已经回马高声对着仍坐在板车上的营妓们叫道:“姑娘们,下车,准备过河。”
立时换回齐齐脆脆的一声应和——秦放为人诙谐不羁又粗中有细,只这几日的厮混,已是赢得了妓营上下姑娘们的好感,加之那日袭营之时的大展神威,早有许多女人芳心暗许,暗送秋波的亦不在少数,这个家伙竟然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因此,如今在女人们中的号召力远胜柴文展。
柴文展倒也并不介意,任凭他和营妓们调笑嬉闹,只吩咐兵士们拆卸货物,安排人马以每两都为一个单位,依次搬运货物过河,然后留两都人马在河对岸,一则看守货物,二则将运到的东西再原样装车。
而前两天受伤不能从事搬运的约有三都左右的人,分成两行站在河面之上,权作护卫。
正吩咐着,杨柳风忽然笑吟吟地走来,恭谨地向着柴文展一欠身道:“姑娘们既然一样是要过去的,有什么不太重的物事倒不如顺手一起送过河去,也免得兵士们无谓地奔波来回。”
柴文展颔首道:“也好,那就请姑娘们帮忙搬些精细的器具吧。”
此时,秦放麾下的兵士已来通报:冰路勘察完毕。
抬首望去,只见数百伤兵已在河冰之上蜿蜒围出一条两驾车那么宽的路线。
秦放笑道:“这条冰路我们的人已经仔细勘察过,车马货物但过无妨,只是刚入冬不久,河面的冰层厚薄不均,你要吩咐你手下的那些南兵,不可越过伤兵们所站的位置,否则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柴文展依言传令。
片刻,车辆、马匹、搬运货物的兵士缓缓自冰面上逶迤而过。
第二十八章 冰迢迢(下)
一方鹅黄的丝帕调皮地滑落,被风轻轻地飘送到一旁。
小芸将手里捧的东西放到冰上,盈盈地跑上前去捡,却不料才靠近两步,又是一阵寒风扫过,丝帕又遥遥地飞远了许多。
忙提裙欲追,却忽然被一个伤兵挡住:“柴指挥有令,那里不能去。”
“我的帕子掉了,就在那边,我去捡了就回来。”小芸焦急地哀求着。
“可是……”
“求你了,那帕子……对我很重要。”
看着眼前只有十五六岁泪汪汪的小姑娘,那兵士终于心软了,而且,帕子掉得确实也不是太远:“小心点,捡了赶快回来。”
小芸欢喜地一欠身:“知道了。”已是提裙奔去。
可是寒风仿佛在开着什么玩笑一般,没等她跑近,就又卷起那丝帕飘飞起来……
“咦,谁把东西扔在这里呀?”蕊儿奇怪地道。
杨柳风目触地上的物品,立时警觉地张望,果然,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追着风中起落的一抹鹅黄。
“小芸!”淡定如杨柳风,也不觉轻呼出声,忙把手中东西放到地上,只留下一句:“不许跟过来。”已提裙向那女孩的方向跑去。
小芸刚满十五岁,是整个妓营中年龄最小的一个营妓。
鹅黄的丝帕终于握在手中,小芸甜甜地笑了:志群哥哥,你要等我回来哦。
丝毫没有意识到,脚下的冰面已如菊花般悄然绽开一丝丝苍白的裂纹。
“小芸,快回来!”杨柳风从远处大喊着飞奔过来。
“风儿姐姐?”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她已经听见了骇人的咯吱声,密密的裂痕一直辐射到离足边两尺远的地方,如同罪恶的网般缓缓铺开。
杨柳风已跑到如魔爪般张舞的裂缝边缘,打开怀抱,勉强绽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小芸,快过来,到风儿姐姐这里来。”
小芸无助地站在原地,却是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双手将丝帕紧紧攥在胸前,只拼命地摇头,就是一步也迈不动。
“小芸,快过来,过来!”咔嚓咔嚓的断冰声已越来越密,杨柳风的嗓音中也已是难掩焦急。
陡然,喀嚓一声大响,小芸脚下的冰裂了一道深痕,冰凉的河水瞬间漫出沾湿了脚踝,受到惊吓的女孩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向前逃离了半步,却换来了更炽密的冰层断裂声。
“趴下!快趴下!”杨柳风厉声高喊。
也不知道是听了她的话,还是已经吓的腿脚发软,小芸应声爬倒在冰面上,冰裂之声似稍稍一滞。
“姑娘!”蕊儿惊惶地从远处跑来。
“别过来!”杨柳风回身大喝。
从未有过的慑人之威,蕊儿吓得脚步一停。
见她不再靠近,才放缓语调沉声道:“快,去找柴指挥,叫其他人都不要靠近。”
蕊儿点头道:“姑娘,你自己也要小心。”
杨柳风露出一个安稳的微笑道:“放心,快去。”
这一边,冰裂之声只是稍稍停滞了片刻,就又渐渐响起。
看着蕊儿飞跑而去,杨柳风随即回身匍匐到冰面上,小心地向着小芸的方向一点一点爬过去。
“风儿姐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小芸颤抖的双唇只是反复地低喃着同样的话。
“小芸,你不会死的,来,把手给风儿姐姐。”
安稳的笑容,温暖的语调,终于令失措的心略略回过神来,在她鼓励的眸光中,小芸鼓起勇气,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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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已经不知道几度模糊了蕊儿的双眼,寻找,寻找,满眼都是人,可为什么不见柴指挥?
骤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阿羽!”如同见到心中的神祗,扑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坚实的手臂,已是泣不成句:“快,救姑娘,那边。”
刘羽诧然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远处,两个小小的身影瞬间惊出他一层冷汗:“她疯了!”
丢下手中的箱子提气飞掠而去。
木箱落地的声音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小子干吗?”秦放看着眼前又是泪又是抖的人儿不禁皱眉。
“快,快去救人,快去救人……”蕊儿嗓音嘶哑语不成调。
秦放抬眸,亦看到了冰地里的两个人影,咬牙道了声“该死”,转身夺过一个士兵手中的长枪飞身掠去。
第二十九章 水寒寒(上)
这一边,两只纤柔的手终于缓缓握到了一起。
“风儿!”刘羽的声音远远传来,只瞬间就靠近了很多。
“别过来!”杨柳风回头高叱。
刘羽的身形立时一顿。
“退回去,快,你会把冰踩塌的。”看着他依言退出冰裂的范围之外,杨柳风才再次回头对着小芸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小芸,来,你继续往他那边爬。”
小芸咬了咬唇,终于再次缓缓向前爬去。
“阿羽,去找个长棍来,等会小芸爬过来,你让她抓住棍子,拖她过去。”冰裂之声已复愈响愈密,杨柳风的声音却格外镇静。
“不必找,棍子来了。”秦放微微一笑,挤开时刘羽仍不忘调侃一句:“下次要英雄救美呢可别忘记带上家伙。”长枪反转,已把枪尾递了过去。
终究还是短了一截,小芸伸长了手依然够不到。
杨柳风只有继续鼓励她:“小芸,再往前爬一点点,好不好?”
“可是,可是我爬不动了。”小芸的身子抖似筛糠,牙关也是不停地打颤。
语音依旧温和安定:“你可以的,来,风儿姐姐帮你一把,小芸最勇敢了,你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好。”
“嗯!”小芸终于用力地点了点头,开始试图支起身子向着眼前的枪尾努力地伸长手臂挪动身体。
杨柳风忽然用力在她臀上一托,颤抖的手终于一把抓住了枪锥,秦放不失时机地枪身一抖,小芸纤瘦的身体被凌空挑起,下一刻,秦放已飞身跃起抱下了那具犹在剧烈颤抖中的孱弱身躯。
与此同时,只听喀嚓一声大响,杨柳风身下的冰层却因为她的发力一托而骤然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