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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杨柳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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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盛怒之下挥手拂翻了茶盏,当啷一声落地粉碎。

顾不得飞溅的茶水烫红了双手,杨柳风静静地跪倒在地,却不再作任何分辩。

怒极地指着素淡的容颜道:“本王叮嘱过你什么?叫你不要管他的事,你倒好,竟敢把他留在园子里!”

她轻垂螓首道:“不是风儿要留他,而是他欠了妈妈的银子,要做工抵债。”

扼起她的下颌残忍地加重力道,缓缓凑近的眸中尽是危险的光芒,沉声道:“还敢狡辩?!是不是本王对你的恩宠太甚了,骄纵得你如此胆大妄为?”

“风儿不敢恃宠而骄。”

“那你告诉本王昨日之事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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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勇敢面对,冷静解决。

在情绪的旋涡中不受制于人,是能够力挽狂澜的重要因素。

第六章 恨重重(下)

“他欠了妈妈的银子,要做工抵债。”平缓地轻轻重复道。

微眯的眸中精光盛灼:“你以为你的那点小聪明能瞒过本王?”

“风儿不敢。”

冷笑道:“本王给你的赏赐还少么?区区几百两银子你拿不出来?”狠狠松手甩开紧扼着的脸颊。

及时用双手撑住身侧的地面才没有倒在一地碎片中,她的声音却是依旧平缓如常:“王爷的赏赐风儿岂敢与人私相授受。”

再次缓缓抬起她的下颌,目光如刀地望入她的眼底,一字一顿道:“告诉本王,你是什么身份。”

“官妓,杨柳风。”声音淡泊到没有任何情绪——这是她一辈子必须承认的身份,无论是否愿意接受。

近乎残忍地微笑着道:“一个妓*女,还在本王面前装什么贞洁,不敢私相授受?搂搂抱抱了一整夜,还有什么没做过的?”——也许这才是他内心真正在意或者恼怒的根本。

眸色坦然地一笑:“风儿不敢有负王爷的抬爱,亦不敢妄想僭越自己的身份,若有朝一日王爷见弃,风儿会谨守自己的本分,不敢故作清高。”

淡漠的话语却牵痛了他心头长久压抑着的痛——自从三年前要了她的那一夜后,他便去查了她的身世,那一道沉重的遗诏是连他也无法改写的宿命:始祖皇帝遗诏,前朝皇裔严氏一族,男子世代为奴,女子世代为妓,永不可赦,永不可赎。

慢慢收回手,直起身子,背过去,无声地叹息了一下。

良久,忽然幽幽地问:“以你之见,刘羽和刘卓哪个堪当帝位?”

沉吟了一刻,杨柳风缓缓道:“刘羽温厚仁德,刘卓狠辣果决,若选开国之君,定须刘卓杀伐决断方可得天下,如择守业之主,却要刘羽厚泽爱民才能定人心。”

静默片刻。

沉声道:“今后,不可再擅作主张。”

“风儿谨遵王爷教诲。”

翦手自她身侧经过,步伐微滞,但终于没有停身搀扶,只是无言地缓步下楼而去。

须臾,蕊儿蹑手蹑脚地走了上来,见杨柳风仍是笔直地跪在满地的碎片中,忙疾步过来相扶。

却发现一双玉手因刚才勉力撑住身体,已被地上的碎片割出好几个口子。

心疼地将她扶起,但见罗裙已被鲜血洇湿了一大片,却是跪下的时候膝前正有一片碎瓷,深深嵌入到肉中。

蕊儿的泪珠已不觉滑落:“姑娘,你这是何苦……王爷也太狠心了,竟然丝毫不念素日的情分。”

和暖地微笑着安慰她道:“蕊儿,我没事,王爷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况且这些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破的,怎能怪在王爷身上。”

蕊儿抹着泪替她擦洗伤口,又上了药,服侍她躺下歇着,才收拾了一地残片悄悄下楼去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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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时候,似是被楼下的一阵聒噪声惊醒。

睁开双眸,已见蕊儿气鼓鼓地走上楼来。

见她醒了,只是一言不发的默默侍候她梳洗。

望着镜中犹自忿忿的小脸,杨柳风忍俊道:“这又是跟谁置了气?说出来风儿替姐姐做主。”

蕊儿恨恨地道:“还不是那个该死的羽仍。”

“他怎么了?”

蕊儿嘟着嘴道:“姑娘你一片好心让他做工抵债,也是救了他一条性命,他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充起大爷来了,一天下来不仅什么活都不肯干,倒把送去的饭菜打了满地,偏生妈妈又准了老周的假,今天这一天,厨房的柴、缸里的水眼看就见底了,刚才妈妈还来抱怨了一顿。”委屈地一撇嘴道:“姑娘你这倒好,把王爷也得罪了,妈妈那里也没落好。”低低地咕哝一句:“真真里外不是人。”

杨柳风沉吟道:“你是说他又是一天没吃东西。”言罢,已起身到橱里翻出一小瓶药酒,吩咐道:“走,到厨房拿点吃的,去看看他。”

蕊儿顿足道:“那么个不知好歹的人,你还去看他做什么?”

然而,素淡的身影已款款下楼而去,她只得叹了口气追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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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斜斜地自柴房门外洒进来。

他半靠在柴堆上的一动不动,春色渐深,血和汗已经引来了几只过冬的苍蝇,嗡嗡地落在身上。

他就这样静静地任由它们在身上飞飞爬爬,并不挥手驱赶,事实上,他更希望自己已经是死了。

两天没有吃饭,又遭了一顿毒打,身上除了疼痛,一丝力气也没有。

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光鲜的服饰已被扒了下来,鸨母说勉强还能拿去当几个钱。

旁边的柴垛上摆着一套下人穿的旧衣服。

地上散落着被他扫翻的饭菜和瓷碗的碎片。

刚才,鸨母又过来指着鼻子大骂了一通,他却仿佛一句也没听见。

听见又如何?不过是更多的屈辱而已,这两天来他所受的羞辱还不够吗?

如今,他只想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讥诮地一笑:死,原来也并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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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儿,你先回去吧,我进去坐一会就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淡然语声在不远处响起。

“姑娘,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另一个不忿的声音似还想说什么,但终于止住了话语。

片刻,一个素淡的身影出现在柴房门口。

小心地绕开地上的饭菜和碎片,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柴垛上,然后轻挽衣袖,拿进院中的扫帚,将一地的残渣仔细扫净。

又不知从何处端来一盆清水,绞干一块手巾,蹲到他身侧小心地替他擦拭脸上的血渍。

愤然挥开她的手——他不需要这种怜悯,不需要!

被怨怒地用力带倒而触痛了伤口,杨柳风轻蹙了一下眉头,没有生气,也没有委屈,反而好整以暇地就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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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因爱而怒,失去理智的言辞不但悖逆了初衷,还会深深地伤害到被爱的另一方。

爱至深,难道真的一定要化为伤害?

不,其实我们只需要一个理智的深呼吸,让纠乱的心复位平息而已。

第七章 汗涔涔(上)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因为你视死如归,不为五斗米折腰?”温淡的眸微笑着望定那个倔强的少年。

刘羽不答,但是眸中却已流露出傲然——不错,他是皇室后裔从生到死都高贵无比,绝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不怕死很勇敢么?你错了,人生在世,活着才是最艰难最需要勇气的,死却不过是最简单的一件事。”看着他空洞的眸笑了笑,接着道:“就像现在,只要你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但不过,你以为你这样死了就能求仁得仁求义得义么?”

她幽淡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残酷:“你错了,无论你从前怎么尊贵,但是你现在不过是一个白吃白混的无赖,死了,也依旧是一个无赖,没有人会赞扬你的高风亮节,没有人会相信你是舍生取义,因为你的生命从此而终,结束于一个卑贱的终点,所以,在这个世界你永远没有机会翻盘,爱你的人会以此为痛,恨你的人会以此为乐。”

满意地看到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惶,缓缓地接着道:“所以死才容易,因为从你死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再也无法被改写。一个人一辈子是高贵还是低贱不是看他生在怎样的襁褓里,而是看他葬在怎样的墓穴里。”

看着他眸中闪烁的沉思,杨柳风忽然别过脸去盯着地上被踢翻的木桶和扁担悠悠地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扁担都要用竹子做而不是用金丝楠或者黄花梨这些上好的木头做么?”

笑看着他眸中闪过的一丝疑问,接着道:“那是因为只有竹子的韧性最好,虽然它出身并不高贵,但却懂得何时弯曲何时挺拔,再重的担子也压不断它,而那些高贵的木料,却缺乏这可贵的弹性,稍有些压力就都折断了。”低笑一声:“再卑贱的竹扁担只要是完好的,那么就是一个有用的器具,而再高贵的木材,若是折断了,也不过是一堆废物而已。”

心头忽然似在夏夜的闷窒中被一袭凉风拂过,空洞绝望的眸渐渐清澈明朗起来,喃喃地道:“再高贵的木材,若是折断了,也不过是一堆废物而已……”

欣然颔首,杨柳风再次温柔地替他擦拭脸上的血渍,柔声道:“人生如战场,你该不会跌倒一次就想做可耻的逃兵吧?为什么不像竹子一样,压得越重弯得越深反弹得就越有力,让所有的人都看见,你不会被打倒,用自己的力量来证明自己,而不是依附于任何人。”

已不再拒绝她的动作,刘羽的眸子中仿佛闪烁着某种亮亮的光芒。

起身重新濡湿手巾再绞干,回过来怜爱地再次替他擦了擦脸,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这里是化瘀的药酒,今晚揉上,明天起来就不那么疼了,如果你还是一个男人,就该重新站起来,勇敢地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

小小的瓷瓶盈盈一握,仿佛还带着浅淡的体温,就是那么一点点若有似无的温度,却给刘羽本已冰冷绝望的心带来一丝希望和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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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后院传来鸨母骇人心魂的一声尖叫。

杨柳风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已向楼下走去,蕊儿急忙拽着道:“姑娘好歹吃完了饭再去吧。”

推开她的手径自走去:“吃不下了,我去看看。”

虽只是春天,晌午的阳光却已十分热烈。

一个蹒跚的人影跌跌冲冲地沿着园中的小径艰难地走着,前后两个剧烈摇动的水桶中不时晃出清水溅湿了青石小径。

赤*裸的上身斑斑瘀紫犹在,肩背处的皮肉却已被扁担的边缘磨破了。

鸨母正跟在后面一手叉腰,一手怒指着他破口大骂。

“妈妈,这大日头底下,跟谁怄气呢?”一个温温淡淡的声音缓缓传来。

摇晃着的背影陡然努力地挺直。

见到杨柳风,鸨母的气才稍稍缓了缓,指着刘羽的背影道:“风儿你来得正好,你看看,你看看!一个早上,连一缸水都没打满!你再看看这地上,湿成这样,晚上客人来还怎么走路!?”

微微一笑,安抚地轻轻替她顺着气:“妈妈消消气,为这么个小事不值得发火。”

依旧是气哼哼的鸨母道:“我看他就是不想好好干,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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