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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相识?”冯卓秀冷不丁问。
如意点点头,他又追问:“咋也没听陈宣提起过?他俩有过节?”
如意噗嗤嗤捂嘴儿笑开,“冯二哥,你是专门跟李婶儿学了套闲话儿的本事不?咋还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冯卓秀板起脸儿,刮刮她鼻子,“只管说你知道的就成。”
如意咯咯咯又笑一阵儿,笑过之后,寻思着,摇头道:“他俩,没过节,季哥的性子,不是个中规中矩的,前头因为对对子的,逗弄了宣哥,惹得宣哥负气一回,只不过那事儿发生的早,宣哥老早也就消了气。”
冯卓秀听了,含糊点头应了应,转身往外走,心里倒松了大劲儿。
如意上里间去,见关倩倩在炕上坐着沉思,知道二姐今个下午回来,整个人虽看起来轻松,心里却并不如面上那样轻松自在,也就在旁宽慰她一阵儿。
又提了笔,把她跟二姐县里来,为着开铺子,前前后后的花销,一笔一笔往纸上记。
她自四年前跟着二姐学了认字儿起,练字的时候虽然不多,写出的字儿也并不好看,当时的念想,不求练成宣哥那样的水平,只求能在纸上方方正正写出字儿来,写信时,能把要说的话儿写在纸上叫人瞧的明白,就成,今后若有一天离开赵家出门去,能多顶个本事使!毕竟,她周围的闺女们,都不识字儿。
这么些年过去,岁数越大,来了县里,见识的多了,越知道识文断字的好处,县里家境稍有殷实的人家,闺女儿识文断字的,一点儿不稀奇。
这会儿只在心里头暗暗感激二姐,若不是二姐那时候苦口婆心的,哪有今天的她?
关倩倩见她全神贯注地算算写写的,摆手笑了,“别忙活这个,多费劲?县官再昏庸,还能真把铺面判给李氏?倒是昨儿打碎的物件,扯坏的布匹该好好合计合计。”
如意摇摇头,“明儿要是拉扯起铺子里的事,李氏肯定哑口无言,二姐把铺子开业前后的花销一顺溜说出来,铺子归谁,不是一目了然吗,李氏肯定哑口无言,只会在钱儿上头搅混水,咱们底气足,县老爷也不听她的瞎话呢。”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闹到了衙门上,她跟二姐但凡多几分把握,提前做了万全的准备,底气足!甭管能不能用的上,有准备,总是好的。所有的事儿,拉扯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个挑事儿的由头也不给李氏留。
冯卓秀掀开门帘笑着,“就让阿如算,我看明儿保不齐用的上,还有咱铺子的租契,一并带上。”
关倩倩笑笑,心说卓秀跟如意两个不愧是兄妹,妹子心细,兄弟一点儿也不差。
帮着如意合计着添补一阵儿,把铺子里的租契从小木盒里取出来,连着李氏昨个签字画押的两份儿文书一并折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自作自受
赵家不大的院子里此时聚了满院子的人。
北边屋东厢里,不时爆发出几个哼哼唧唧的叫唤声儿,间或响着玉翠的嘟哝抱怨声儿。
李氏娘家几个妯娌全聚在院子里,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不大声说着话儿,男人们在堂屋里商量着法子,赵启财蹲在廊头下,沉着一张脸儿,对乱哄哄的周遭充耳不闻,愣怔着望着地面,老半晌不吱声。
里里外外,透出些愁云惨淡。
李氏老娘跟几个儿媳说了会子话儿,瞄了赵启财一眼,叹了一口气,往他跟前儿走,朝东厢瞄去一眼,摇头气道:“这老四,都啥时候了,还在她娘跟前儿火上浇油!”她睨着赵启财,“你也不进去管管你闺女?”
赵启财眼儿也不抬,缓缓摆了摆手,低叹一声儿,没说话。
气的李氏老娘狠狠瞪了一眼赵启财,跺脚道:“你媳妇儿挨了板子,你咋也不急!”气呼呼地,又问:“你倒是说一句,这官司,打,还是不打?”
赵启财这才烦躁地摇了摇头,起身蹙眉看李氏老娘,“咋吿?还跑去吿县老爷不成?好端端的,要不是她非上县里头闹,能惹出这档子事儿?她上人家铺子里头闹事儿,放哪个县老爷,任谁断案,都不能错冤了人!”
他把满心对李氏的怨气,忍不住发泄到李氏老娘身上,气的李氏老娘嘴唇抖了半晌,火气蹭地就上来了,扭身就往堂屋里奔去。喊李氏三个兄长,“走走走!都屋去!你们妹夫,自个主意打,用不着咱上赶着操心他屋里的闲事儿!”
李氏几个兄弟正跟赵启明说着话儿。见他们娘火气冲天地进屋喊回,纷纷摸不着头脑,赵启明忙从堂屋出来。撵上李王氏,赔笑道:“启财亲家,这是?”
李王氏哼了一声儿,没好气地数落道:“他媳妇儿挨了打,他不着急,倒是我们娘家人急上了火,得了消息。全家大老远赶来,为着啥?还不是为着咋样合计着给闺女出口气儿吗!满屋子人着急吗慌的,也不见他气,也不见他急,只管闷不吱声的。一开口,净替外人说话儿!”
絮絮叨叨地,走到台阶上,冲几个儿媳嚷嚷,“驾车,回!天大的事,自己丈夫都不急,咱们这是发的哪门子闲心?”
她心里有气,只管絮絮叨叨说道。见几个儿媳妇不动弹,气的就要上前儿去搡,赵启明忙拉住她,摇头道:“哎呀,启财亲家,这都啥时候了?还顾上跟启财置气?红梅吃了官司。启财心里头也不好受!启财亲家宽谅则个,跟他置这气做啥?”
话音刚落,门帘‘哗’地给人猛地一掀,露出一个黑瘦丫头皱着眉头的脸儿,她瞪着赵启明,气急败坏地叫唤着:“大伯!谁叫你开口求她们的?她们要走,就叫她们走啊!我屋出了再大的事儿,也不稀罕这么一群人聚在院子里说三道四的!”她有意把眼睛朝几个妗子身上盯,“往年我娘好的时候,开铺子赚钱儿的时候,咋不见她们一个个来道贺?屋里有喜事儿的时候,咋就不来?偏我娘挨了打,全来瞧热闹!见我娘,面儿上是那副同情样儿,没准儿私心里多乐呵呐!”她瞪着她大妗子,“早先也不是没笑话过我娘?”
这话儿一出,玉翠几个妗子全部变了脸儿,连堂屋里几个舅舅的说话儿声也骤然静了下去。
李王氏也不是个一味撒气没有分寸的人,红梅昨儿在县衙挨了十个大厚板子,又判给关氏赔偿二两银,摊这么个事儿,大家伙心情都不好,眼瞅着赵启财不顶事的样子,也就来了气,刚听了赵启明的劝说话儿,原本心里正好受些,就着台阶儿准备下,才摆出个好脸儿,冷不丁给玉翠这么一嚷嚷,脸儿唰地拉了下来。
这玉翠,给赵启财和李氏两个惯得,一直不像个样子,这要是放往常,她也就不计较了,左右是个外孙女儿,不是李家人,可今个,她心里本就不舒坦,满满的火气呢,听了玉翠的话儿,刚败下的火气蹭蹭蹭往上蹿。
连李家大儿媳也黑了脸儿,“我呸!谁闲的蛋疼来你屋瞧热闹?娘——”她冲着李王氏叫嚷,“你瞧见了没,一个两个的,不稀罕咱来管闲事呢!”
李氏摆摆手,一脸的失望,重重喊几个儿媳:“回!驾车回!”
玉翠大妗子又冲里头喊她丈夫,“青宏爹,娘叫咱回!”
赵启明狠瞪玉翠一眼,便要去劝李王氏,她却连个正脸儿也不给,麻溜转身往外走。
李氏几个兄长个个闷着脸儿,一个挨一个往门外走,出门时,脸色都不好看,李家老大,麻利驾了车往外推。
玉翠见状,冷笑道:“叫我戳破了心思,还不得灰溜溜的回?大伯,你也太不识趣儿,还叫她们做啥?”
饶是赵启明有所克制,脸上青筋仍直突突。
“住口!”他喝了一声儿,匆匆赶出去,见李氏娘家人这态度,知道再留他们不住,只得跟过去,好言好语与他们送个行,替着玉翠说些个她岁数小,不懂事儿之类的说和话儿。
没一会儿,李氏娘家这些人从赵家走了个精光。
赵祥因玉翠那番话,大动了肝火,玉翠进门去,训了她几句,她不服,俩人便争执了起来,吵的热火翻腾。
李氏挨了打,虽然昏昏沉沉的,却也知道自家刚刚发生的事儿,听着娘家人纷纷离去,心里气愤着赵启财,又听老四跟老二两个吵嚷起来,别提多烦躁委屈,在炕上哭哭啼啼抹泪儿一阵儿,偏没个力气下炕去管束他们。
倒是赵启财,也不管屋里赵祥跟玉翠闹腾,从头到尾坐在台阶上没吱声儿,李氏娘家人走,他也没出去送。
赵启明从外头进来,见这情形,听着屋里一阵儿吵嚷,又见赵启财一脸漠然的模样,无力叹了叹,“这事儿,你也没说错,说到底,是你媳妇儿犯了错儿,哥本事再大,怕也管不了!”
“你……”他盯着赵启财,本想劝他好自为之,终是没开口,一拍俩腿,重重叹了一下,扭头往外走。
赵启财这才慢腾腾起身送他,到门外,远远喊他一声儿,“大哥,这事儿,衙门已经判了,你就别费劲张罗了,我屋该赔多少赔多少。”原本也是媳妇自作自受。
赵启明听了他的话儿,心思转了转,又叹一声,摆手叫他别送,径直离去。
寻思着,李红梅惹出这事儿来,老二面儿上沉默归沉默,心里却没糊涂,还知道是他媳妇自个闯下的祸事,就是不服再上告,估摸也没个准儿,眼下他既然已经发了这话儿,自个还能有啥好说的?
回了县里,火速上赵勇住处去寻他,把他娘在县里惹得事儿跟他说一回,又训了他半日,直说他眼下,越发不孝顺,屋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几次叫他回屋去,愣是寻不见他人,他当老大的,不说主动扛起家里的重担,有了事儿,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像个啥样子?
赵勇听了,怔怔地,半晌起身问:“倩倩真开了铺子?”
赵启明眼瞪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都啥时候了,你关心这个?眼下衙门判了和离,你又不是不知道,还管这个做啥?倩倩往后就是有了金山银山,跟你屋没半点儿关系,知道不?明儿请了假休,上药堂里买些草药,回屋看看你娘去!你娘炕上躺着,一时半会的,好不利索!”
说罢,转身要走,给赵勇拦住,他忙上前儿来,一脸难色地伸了个手,“大伯,先借二十个钱儿。”
赵启明刚一回头,还没发话儿,他便讪讪地解释道:“最近手头不是紧吗,前一段……”
“行了行了!我就知道!”赵启明抬手打断他,“你也是个老大不小的人了,这回跟倩倩和离了,回头好好叫你爹娘给瞅个媳妇儿,跟那寡妇,赶紧把关系断了!那是个能过日子的女人?听你婶子说,三天两头的扯布买脂粉?前头还上门跟你爹伸手要钱儿,闹分家产去,有这回事儿?”
赵勇脸上窘一阵儿,“没……”他连哄带劝地搂着赵启明肩头往外送,“大伯,你就别管了,我今儿就回屋看我娘去,赶明儿还你二十个钱儿,再给宏弟多买些吃食送去。”
给赵启明气笑,从怀里摸一串钱儿塞给他,叹气道:“拿去!还给还二十个钱儿?有再多的钱儿,经得起你这样造?”
赵勇接了钱儿,笑嘻嘻的,“大伯,那我就不送了啊。”
目送着赵启明走远,老半晌的,立在门前儿不动弹,眼珠子转半晌,寻思着,进屋去,麻利换一件儿衣裳出了门。
冯卓荣今个休假,惦记着一段日子没瞧见如意跟卓秀两个,也没提前打招呼,大清早用过饭,上外头点心铺子里称了两斤点心,亲自上裁缝铺子里走一趟。
到了门前儿,怔住了。
关氏裁缝绣花铺子今个没开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