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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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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进来的那个从者面对六道犀利的责难目光,却没有任何解释请罪,而是气急败坏地叫道,“四面城门传来消息,道是灵州都督府传命,从今日开始,灵武城内只许进不许出话音刚落,曹相东便霍然起身,而谢智和陈永的动作也慢不到哪去。谢智甚至又惊又怒地叫道:“在这大好的上元节突然闹了这么一出,他就不怕百姓们为之哗然吗?”
    那从者并不知道曹相东三人之前在宥州那昔日六胡州故地都于了些什么勾当,此刻见三人那脸色全都阴得可怕,也不敢随意开口。可就在这时候,外头又有人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却还记得单膝跪下行了个礼。
    “三位将军,灵州都督府传来大帅将令,两刻钟之后,节堂聚将”
    历来节堂聚将都会给一个集结时间,就如同之前杜士仪处置秦大疤等那几个刺头的时候,也至少给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而这次,却只有区区两刻钟。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时间去做太多的准备,只能选择是就这么赶过去,还是找借口推脱,抑或是紧急传消息给军中的心腹部下。可节堂聚将不比其他时候,除却大将之外,偏裨别将也一个都不能少,至于不用去的,那是再低一级的旅帅这样的军官,在军中威望就极其有限了。
    一时间,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竟是谁都没有主意。最后,曹相东只能勉强说道:“你二人立刻去经略军,传我将领给旅帅缪青、关鸿、陆秉珍。让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不许他人染指经略军大权”
    这种话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两位从者全都是大惊失色,可面对主人严厉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们也不敢违抗,慌忙应声而去。等到他一走,陈永强挤出一个笑容,低声问道:“不至于就到这个地步了吧?”
    “只能希望不至于,而且若真是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布置远远还不够”曹相东眯起了眼睛,随即露出了冷冽的表情,“事到临头,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好了,时间不早,聚将若迟,即便我们是经略军正副将,也万万逃不过军法,先赶过去吧”
    两刻钟之后,灵州都督府中的节堂已经是将校偏裨济济一堂。这是进入新年以来的第一次节堂聚将,尽管事出突然,而且灵武城四面城门已经只进不出,但曹相东等三人一进来就发现,四面的氛围仿佛轻松得很,将校偏裨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以至于曹相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接冒了上来。
    不会是城门封锁的是假消息,骗他做出什么过激行动吧?他除了命人去军中传信,而且暗中还有后手,比如这灵州都督府内的某些牙兵……
    “节帅升堂”
    随着这四字犹如惊雷一般在众人耳畔响起,节堂之中顷刻之间鸦雀无声。一个个人立时三刻按照自己的位子站定,屏气息声等着杜士仪升堂见将。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徐徐登上主位的并不是杜士仪,而是刚刚还在和郭子仪闲话家常一般轻松自如的李俭面对一双双满是疑问和惊讶的目光,李俭满脸肃然,沉声说道:“因宥州胡户中有人散布谣言,妖言惑众,因而杜大帅已经率人前往安抚弹压。杜大帅临行有命,以我,朔方节度副使李俭知留后事,权同节度”
    片刻沉寂之后,曹相东便沉着冷静地问道:“此等大事,杜大帅只和李副帅商量,怎不曾聚将分派?难不成是信不过我们?”
    他一马当先提出了这个疑点,陈永立刻心领神会,当即附和道:“而且,如此要紧之事,只凭李副帅一句话,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郭子仪当即哂然:“照你这么说,只要掣出杜大帅手令,便可信了不成?
    眼见得当初自己麾下一介裨将,如今却不但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态度之中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成分,谢智不禁大为不忿。他想都不想便嗤笑反驳道:“郭将军真是说得容易杜大帅是临走前召见我等容易,还是留一封手令让我等信服容易?舍易取难,实在是难以教人信服。而且,今日乃是正月十六,本该是军民观灯的时节,灵武城四门却已经全部关闭,许进不许出,这样的政令岂不是让百姓惶惶难安,伤了这盛世太平?”
    谢智难得说出这样让人难以反驳的话,曹相东顿时大喜。然而,他瞅空子偷瞥了一眼李俭,却只见这位宗室老将按剑而立,丝毫没有任何慌乱之色,他不禁又生出了少许不安。眼见得几人这一起头,节堂中众说纷纭,但大多数人竟都没有质疑杜士仪突然离开,委权于李俭这一事实,他再一次深切感受到杜士仪上任这一年来,软刀子割肉一般让人渐渐归心,以至于他在经略军中的控制力已经下降到了最低要知道,哪怕当年李炜在任的时候,经略军副将甚至还是李炜肱股,他也不曾这么捉襟见肘过曹相东选择性无视了李炜当年战功赫赫,盛名之下,他根本不敢不从,如今却因为自恃京中有李林甫作为靠山,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杜士仪这位新任朔方节度在暗地里掰腕子。
    直到节堂中再次安静了下来,朔方节度副使李俭方才气定神闲地说道:“朝廷设节度副使,原本就是有事之际权掌留后事,这是定例,若有质疑的,自己去兵部询问其中细节至于灵武城四下城门暂时许进不许出,却不是为了防什么外敌,而是提防内贼须知杜大帅为了安置胡户殚精竭虑,康将军更是泡在那儿数月,不眠不休,原本人心已然安稳,若无人煽动,怎会轻易生变?”
    内贼这直截了当的两个字让节堂中又起了一阵骚动,即便自觉天衣无缝,而且事后已经处死了几个潜入宥州之人,毁尸灭迹,但曹相东三人还是生出了深深的不安。这当口,他们还不得不随大流地露出了惊怒的表情。
    即便再心里有鬼,曹相东甚至还声色俱厉地问道:“不知李副帅可有怀疑之人?若是真的内贼便在灵武城中,那今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其挖出来“曹将军所说,本来也是我想做的,不过如今上元佳节,不用如此煞风景。就是四面城门戒严之事,就在刚刚,也已经全数取消了,因一大清早进出城门的人并不多,耽误这半个时辰,影响想来也有限。”李俭说到这里,甚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正如谢将军所言,盛世太平伤不得,怎可为了一时骚乱,就坏了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
    糟糕,上了李俭的大当
    陈永反应最快,一下子就意识到,封闭四面城门许进不许出也好,节堂聚将也好,竟真的全都是李俭事先设下的计谋。因为时间仓促,再加上认为事机紧急,如曹相东就不得不命人迅速到军中安排三个旅帅做好应变,而且还暗示在灵州都督府中也有相应准备,可实际上,这些全都是假象,是逼得他们在慌乱之际做出错误选择的计策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对策,谢智便不禁怒气冲冲地叫道:“李副帅刚刚既然声称有内贼,缘何又是朝令夕改?放跑了内贼谁人负责?”
    李俭正等着这句话,当仁不让地说道:“自然是我负责,莫非谢将军打算越俎代庖将此事揽上身?”
    “你……我负责就我负责,有何不可”
    谢智想起离开曹家的时候,自己也吩咐了一个随从立刻赶去军中,以防接下来的事变,这会儿一下子气昏了头,竟是忘了上下之分。就在他怒瞪着李俭之际,却只见这位宗室老将一下子须眉倒竖,怒不可遏地斥道:“大胆,竟敢藐视本帅来人,拿下这以下犯上之徒”
    眼见得外间亲兵一拥而入,谢智还想要反抗,曹相东连忙挡在了他身前,恭谨地行礼说道:“李副帅,谢智素来冲动易怒,还请宽宥他一时失言之罪。他只是无心之失,断然不至于以下犯上,藐视李副帅谢智,昏了你的头,还不赶紧谢罪”
    人在屋檐下,谢智眼见得那几个亲兵冲着自己虎视眈眈,即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单膝跪下行礼谢罪。面对这情形,左右又有人出言帮衬劝解,李俭方才怒气稍歇,却仍是面露恼火地斥道:“今日念在你初犯,倘若再有下一次,定不轻饶我却不是杜大帅那般容人雅量,容不下那等心怀恶意的叵测之徒城门虽已允许重新进出,盘查却是内严外松,借口也是现成的,放灯之夜难免有奸徒趁机生事,这也是为了长治久安。”
    说到这里,李俭顿了一顿,这时候,却有裨将主动请缨到大街上游弋巡查,李俭却摇了摇头道:“既然谢将军之前都说了,盛世太平伤不得,那么,尔等身为大将却到街头去巡查,无异于告诉百姓有什么大事发生。节度幕府之中,来张二位判官,掌书记王少伯,推官来稹以下所有人,都已经带着微服的差役吏员上街巡查。至于各位大将,届时与我一道于晚间上灯楼与灵武军民同乐,如此人心自然而然就安定了”
    在旁人看来,这样的文武分工确实有利于安定人心,可曹相东三人却听出了不同的意味。现在距离晚间还有整整一个白天的功夫,李俭难道不是打算扣下他们,以便外间行事?要知道,他们的随从虽不知道前去宥州传递消息煽风点火的事,可难免有些其他隐秘会知晓,若是李俭从此入手,安知他们不会和秦大疤等人一个下场?尤其是曹相东,一想到藏在家中隐秘处的某些信笺,他便一刻都呆不住了。
    “既是晚间与民同乐,那现在不如各归军中,约束部属,否则,万一人在宥州妖言惑众还不够,却又预备在军中生事,岂不是有机可趁?”
    听到曹相东义正词严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李俭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军中我早已有所预备,各位也不忙回去,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诸位。吐蕃除却过年的时候派人再次入贡朝见陛下之外,又有感于当初节节失利,故而不甘心地派了一支马球队来,如今在河西陇右与二镇兵马连场激战马球,而突厥人不知道是否打探到了这个消息,登利可汗也派了同样一支马球队来,近日刚刚通过西受降城的关卡,渡河南来抵达灵州。其中多有突厥骁勇,因事出仓促,本来不知道他们是来以马球会友的,也来不及在军中选出人来,各位之中尽有马球高手,何妨当头挫其锋芒?”
    甚至不等有人反对或疑议,李俭便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日我已命人腾出了灵武城中大校场,百姓亦可在场边观看。时值上元佳节的第二日放灯,灵州城中也不知道汇聚了多少四方军民,正是扬我大唐军威的大好机会”
    什么叫做一招算错,步步为人抢占先机,曹相东终于算是有了体悟,可他恨不得一辈子没有这样的体悟。李俭厚颜无耻地将扬大唐军威这种理由都掣了出来,他和谢智陈永又都是人尽皆知的马球技术一流,竟是推辞都推辞不得,很快就被众将推举了出来。紧跟着,李俭甚至又带着他们到灵州都督府中的宝库中挑选鞠杖,又是不厌其烦地给他们介绍突厥这次派出的马球队都有些什么人,在他们焦躁之际,时间须臾就过去了一个时辰。
    偏偏李俭和郭子仪还都要下场,这样两个人绊住了他们三个,以至于他们就连金蝉脱壳之计都用不出来。就当曹相东手持一把鞠杖,面色阴沉地和谢智陈永从宝库中出来的时候,陡然就只见外间已经满是亲兵。这一刻,他只觉得心头惊骇已极,当即转身去看跟在他们身后的李俭和郭子仪。
    “报,经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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