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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讨好李嗣源,砸断了元行钦的两只脚,然后将其装入槛车押送到京师。
李嗣源见到他后,想起无辜被杀的儿子李从审,大骂道:“就算我有错,我儿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元行钦想想总归一死,于是怒目而视道:“先皇帝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李嗣源下令将元行钦在洛阳闹市斩首。
据说市民对元行钦的忠义很钦佩,也很感动,行刑时,很多人为他流了泪。
安重诲恃权暴虐
魏州兵变后,安重诲有功,被破格提拔为枢密使,并任左领卫大将军,从此进入中央枢机部门,掌握了军政大权。
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安插亲信。他推荐了一个人,名张延朗,原来是镇州(今属河北正定)别驾,相当于镇州战区的办公室主任,被他推荐为枢密副使,一下子由副局级升为副部级。但张延朗曾经在后梁时做过财务官,对国家财政管理,有一套办法。后来成为后唐重要的财务官,也算安重诲荐人得当。
安重诲居功自傲,管理朝中之事,无论大小,都要由他说了算。这方面他很不像石敬瑭,懂得韬晦之术。石敬瑭也有佐命之功,但他不动声色,继续以厚重之相示人。安重诲开始走向前台。
安重诲恃权暴虐,杀人不眨眼。此前曾不经李嗣源同意,杀害了李存勖的几位皇子,李嗣源念他有辅佐之功,没有给他治罪。安重诲就以为有这把大伞罩着,杀起人来更为轻率,习以为常。李嗣源对他也不禁有几分害怕。
安重诲派自己的亲信韩玫以及副供奉官乌昭遇出访吴越国。韩玫是个十足的小人,依仗安重诲的权势,在吴越国内,多次当众凌辱乌昭遇,甚至有一次酒后用马鞭抽打他。这种毫无修养的使臣行径,让衣冠之邦的吴越国君臣都看不下去。以至于吴越国王钱镠打算将韩玫的表现写信告知后唐朝廷和安重诲。但乌昭遇表现出了士君子风度,他觉得二人代表后唐出使,现在让异国君主来为本国人论是非,此事有辱“国格”,于是执意不让钱镠插手这个事。但小人往往无自省之心。韩玫返回后唐之后,反而诬陷乌昭遇,说他见了吴越国君,太卑躬屈膝啦,还主动称臣,并将朝廷机密泄露给异邦,等等。安重诲根本不调查,轻信来自“自己人”的谗言,当即逮捕乌昭遇,最后令他屈死狱中。
任圜的死敌
后唐名相任圜,兄弟五人,史称“雍穆有裕,风采俱异”,雍容大度,神采异于常人。任圜尤其“美姿容”,有辩才,谈吐不凡。此人也有自负的一面,认为有安天下之策,看不上一般官僚。他“忧国如家”是真的,“切于功名”也是真的。这两句话连起来看就是:这是一个愿意在为国家服务之中实现个人抱负的豪杰人物。所以他推荐、选拔优秀人才时,不遗余力;待到被选拔的人才到他府上来答谢,他一概不见,有“公事公办”之风。
优秀人才被小人妒忌,是历史常态。任圜也不例外。
深深地羡慕嫉妒并恨着任圜的人就是安重诲。
一次,一位殿前的官员马延,冲撞了安重诲的仪仗,安重诲没有犹豫,就将马延斩于马前。看着一地的血迹,他像没事人似的。有个御史大夫李琪看见了此事,出于御史负责弹劾臣僚的职业精神,知道此事不能不说,但又碍于安重诲的权势地位,想了想还是先告诉了任圜,得到支持,而后在朝堂提出了弹劾。但他还是尽量做了曲笔,尽量不去直言安重诲的不是。安重诲则不以为意,对李嗣源说,应该下诏,马延这种人,侵犯、侮辱、冲撞身居要职的大臣,应该告诫全国,不要再出这种事。
李琪敢于弹劾当朝大臣,让安重诲对此人有了恶念。
这时恰好赶上朝廷需要选拔宰辅人才,各派就有了争斗。
当时任圜已经在宰辅位置上,安重诲不想让他独自为相,就鼓动朝议,再拜一人为相,以此来削弱任圜的权力。孔循推荐了一个叫郑珏的人。郑珏长期在中书做事,很谨慎,文章做得好。安重诲就奏明李嗣源任命了他,与任圜并为宰辅。但不久郑珏因为耳疾,不再担任中书事,多次上章请辞,李嗣源最后同意他的辞章,授开府仪同三司,行尚书左仆射致仕。
这时,就还需要推荐一位官员上来替代郑珏。
孔循推荐太常卿崔协做宰辅。
任圜则想起用御史大夫李琪做宰辅。
郑珏平常不喜欢李琪(朝中御史官员多刚直,一般不为人所喜欢),孔循与郑珏又是一个阵营,因此也努力阻止李琪进入中书。他知道李琪曾经弹劾过安重诲,就来对安重诲说:“李琪不是无文才,只是不够廉洁。宰相应该起用端重有器度的人,这样才可以成为百官典范。崔协可以为相。”
有一天御前会议讨论这事。安重诲就推荐了崔协。
任圜为人刚直,当即反驳说:“安重诲你不熟习朝中人员,这是被人收买啦!崔协虽然是名家,但徒有虚名,识字很少。我已经因为没有学问忝列相位,很惭愧啦,怎么可以再加一个不识字的崔协而被天下所笑呢?”
明宗李嗣源说:“宰相职位很重要。你们再商议下。我在河东时曾见书记冯道,这人多才博学,而且与世无争,可以任宰相。”
退朝时,孔循没给皇上行礼,一甩衣袖转身就走了,嘴里还嘟囔着:“天下事,一也是任圜,二也是任圜,任圜是个什么人!我还就不信啦!崔协要是突然死了也就罢了,如果不死必须让他当宰相!”
孔循为此置气,好几天称病不上朝。李嗣源派安重诲去做工作,他这才不情愿地来上朝。
安重诲对任圜有忌惮,但对李琪是说啥也不想让他当宰辅,想了想,就低一次头,去找任圜开碰头会。他说:“现在朝廷正缺人,崔协暂且做备选人,您看可以吗?”
任圜说:“您抛弃李琪而让崔协为相,这就像抛弃了苏合香丸,却去选屎壳郎推的粪球。”
苏合香,是一种非洲植物分泌的树脂。这个东西最初见于《后汉书》,称出自于“大秦国”,即罗马和中东一带。也即自汉代起,就是中国皇室贵族常用之舶来奢侈品。任圜以此来比喻李琪,以屎壳郎推的粪球比喻崔协,让安重诲很没有面子,不免嫉恨在心,尽管当场装作一笑了之。
事后,想到任圜的影响力,安重诲觉得还是争取能与任圜成为一拨的,就找理由到任圜府上去串门。赶巧任圜府上有一歌妓,能歌善舞,长得那也叫俊俏柔美。安重诲不缺女人,纯粹是出于讨好,提出要纳这个歌妓为妾。这在社会交往中,也是一种沟通策略:自己做些付出,从此感恩对方;而对方也知晓这个逻辑,顺水推舟,做成一党。不料任圜根本就没瞧得上安重诲,一口回绝。他不想跟这个没品的人结为同伙。
安重诲彻底死心,于是跟孔循结成一气,处理政事时,每天都说李琪的坏话,说崔协的好话。
李嗣源做了个决定,还是将天平向安重诲这边倾斜了点,最后是任命端明殿学士冯道和崔协一起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没字碑”
崔协长得一表人才,有轩昂气象,遇到事好议论,往往语惊四座,但他所讲的道理很多不近于理,平庸得很。很像后世常见的夸夸其谈之辈。此类人物自视甚高,但因为不读书,太少思想资源,故所谈所论,不过坊间之见。崔协胸无点墨,尤其不会写文章,起草的奏章太多讹谬,经常受到责罚。所以他后来很多奏章都要请人捉刀。
长得好,没文化,时人给他起一个诨名:“没字碑”。
宋人笔记《北梦琐言》记载他一事,颇传神,似可概见此类人物本来面目。
说李嗣源有一次向宰相冯道打听司空卢质的近况,问他:“卢质最近还吃酒吗?”冯道回答道:“卢司空曾经到臣家里做客,也曾饮过几杯。臣劝他,不让他饮酒过度——国家大事也如此:过则患生。”这一番话,带着宰辅气象,明白人都能明白,言语中自有忧国心在。
崔协觉得不能不说话,就勉强发言道:“臣闻《食医心鉴》有一说法:酒可是好东西,不用添加药饵,就可以安神。”这样一番坊间式议论,在朝堂说出,且又在冯道那一番带有远猷思考的意见之后,品味和品位之差异顿时显现。史称左右见其言语肤浅,“不觉哂之”,给了他一片嘘声。但此人后来死得早,没有太多的糗事传世。
与崔协比较,李琪算是个才子。他十三岁那年,跟着父亲去拜谒地方官王铎。进献的诗词曲赋,王铎看了吃惊,但还是怀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有才,就在公署设宴,约请李琪父子,同时暗暗告诉下人,以《汉祖得三杰赋》为题,就在宴席上测试李琪。
这个赋的主题是要说汉高祖刘邦得到张良、萧何、韩信三个人才而兴天下的故实。李琪似乎对这段历史很熟悉,拿过笔来就写了篇赋文。结尾有言:
“得士则昌,非贤罔共;龙头之友斯贵,鼎足之臣可重。宜哉项氏之败亡,一范增而不能用。”
得到士人就昌盛;不是贤人不共事。跟随帝王起家的辅臣很高贵,佐助高祖立业的三杰很重要。由此可见,楚霸王的失败很正常啦——他只有一个范增还不能倾心使用。
王铎看到这个赋文很惊骇,说:“这个孩子真是大器啊!将来会独步文坛!”
但李琪虽然博学有才,但为人不够持重,更不懂进退之道。他少年以文章知名,从此也以文章自负。他后来做官,算是富贵了,就刻了一块牙板,上面用金子书写“前乡贡进士李琪”,然后将这块牙板放在办公的案头座侧。别人看了这块牙板,要么对他心生崇敬,毕竟是正宗科班出身嘛;要么对他心生忌惮,毕竟对不是科班出身的人构成资格上的压力。李琪这种做法就叫“失礼”。因为“失礼”,所以在与人打交道时,就到处会遇到障碍,一般人不愿意提携他。
李琪遇到任圜,之所以得到任圜欣赏,是因为俩人有同气相求的品质,都是才高八斗、眼高于顶的人物,于是惺惺相惜。
无道邦国的悲剧
任圜可能是满朝文武唯一不怕安重诲的人物。
有一次,御前会议讨论差旅费报销的权限问题。按照过去规定,使臣外出,费用应该由户部发给,但安重诲主张由枢密院发给。任圜不同意他的意见。安重诲想起任圜对他的种种不敬,当场跟他顶撞起来。不料任圜比他更气愤,说话时声色俱厉,坚持报销制度应该由负责财务的户部掌管,而掌管兵部的枢密使不能插手此事。
退朝后,宫里人问皇上:“刚才是谁跟安重诲这么争论事情啊?”李嗣源说:“还有谁,宰相任圜!”宫人吐舌头道:“乖乖!妾在宫中,还从来没见过宰相、枢密使奏请事情这个样子呢!他们瞧不起皇上吧?”李嗣源听后更加不高兴,最后接受了安重诲的意见。
任圜性刚,见自己的意见多次不获支持,因此请求辞去宰辅之职。
李嗣源同意。安排了别人暂时代理宰辅工作。
任圜还是气鼓鼓,干脆辞职,退居老家磁州(今属河北邯郸)颐养天年。
后来朱守殷案发,安重诲借机派出亲兵,到任圜家里假传圣旨,污蔑任圜与朱守殷合谋,逼他自尽。
据说任圜死时相当镇定,将全族人聚集起来,吃酒,酣饮,然后赴死,史称“神情不挠”,神情一点都没有服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