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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真依稀记得演义之中,有两个人被指背生反骨,一个是魏延,一个就是侯破虏的父亲,陈国公侯君集,魏延乃诸葛孔明所指,而李靖则在私下里对李二皇帝说过,侯君集脑后有反骨,经常搞事情。
有了父辈之间的腌臜,也难怪侯破虏会对李家兄弟如此的排挤,不过这一次征讨吐谷浑,致仕复出的李靖乃主将,奈何年事已高,亲身上阵杀敌是办不到了。
侯破虏一直想找借口打击李家兄弟,但李德骞只是埋头于匠房之中,每日钻研工艺,而李德奖生性跳脱豪猛,但最近却被李道宗调入了亲卫营,侯破虏再想给他们小鞋穿,也只能将矛头指向徐真,因为徐真是李家兄弟带回来的!
他派人跟着徐真已经很多天,可这田舍奴跟李德骞一个死样,天天呆在匠营之中,不好抓小辫子,如今徐真抢夺俘虏,击伤队正,他在军中又无正式名分,办了徐真,就能将李家兄弟也一同拉下水!
徐真并非大意之人,反而心思细腻之极,他早就发觉有人偷偷跟踪自己,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道宗,这小老儿估计是害怕自己临阵脱逃,所以才派人跟踪自己,否则就没人送信回长安。
但过后的几天,他进行了反跟踪,见得跟踪之人分别进入了司兵参军侯破虏和主帅李道宗的营房,他才知晓关注自己的并非只有李道宗一人,这才警觉起来。
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凯萨,他也不会出手闹事,他对侯家父子完全没有好感,加上即将到来的风暴,他就越发的厌恶,反正抱上了李道宗这根粗腿,他不介意给侯破虏一点颜色看看。
心意已决,他针锋相对地迎上侯破虏的目光,神色散漫地反击道:“就算她是俘虏,分配军奴也必须经过有司定夺,谁俘获就归谁,那军中岂非要大乱?”
在侯破虏的眼中,徐真只不过是个连无名小卒都算不上的贱奴,虽然他不知道徐真用什么贿赂了李道宗主帅,但从主帅并未给他任何军职就可以看出,主帅对徐真并未如想象之中那般看重。
“贱奴何敢顶撞军威!此女獠乃我军士所获,自当分配与儿郎们,以慰军功,军中之时何时轮到你这贱奴来指手画脚!”
侯破虏一言既出,亲兵们一个个拔出刀剑来,他们虽然全副武装,但作为侯破虏的亲信,并未接受过战场的洗礼,刚才见得徐真飞刀犀利,心里也不敢大意。
徐真却将这些士兵视为土鸡瓦狗,朝侯破虏冷笑道:“按照侯兵曹的说法,只要我俘获你手下这些人,我就能够将他们收为奴仆咯?”
侯破虏心头大怒,这徐真分明是强词夺理,军中兵士岂可与关外野胡相提并论!况且他身上并无军职,完全就是个闹事流民,侯破虏当即怒喝下令:“给我拿下!”
四周围亲兵早已蠢蠢欲动,此刻收到命令,纷纷围拢过来,徐真飞刀在手,但还真不能射杀这些兵士,否则以平民之身杀军士,就算理论到李道宗那里,道理也不在他这一边。
就近一名兵士反刀扫来,用的却是刀背,他们也不敢真的将徐真砍死砍伤,只是想将他擒拿下来,徐真低头躲过,一脚将那军士踹飞出去,也没有动用飞刀的意思。
然而凯萨早在被俘之时就吃尽了苦头,对这些军士满怀仇恨,眼见爆发冲突,心中戾气顿生,觑准了时机,一个滚地拾起徐真击伤队正的那柄飞刀,猛然刺向了其中一名军士!
她乃西域刺客,出手狠辣,那名军士虽然有所防备,但还是被刺中小腿,顿时鲜血横流,一阵大呼小叫,见了血之后,整个军奴营都乱了起来!
侯破虏扫视四周,军奴营之中的贱奴一个个面色骇然,但其中有些蛮胡野人却目光如狼,看似想要趁乱杀人,一旦这些人发动暴乱,事情可就闹大了!
他到底是军官,底气十足,当机立断道:“不要留手!都给我上!”
他自小师从名门,练得一身好武艺,抽出腰间锋刃,疾行而上,趁着徐真与一名旅长纠缠之时冲至前来,刀刃往徐真左肩横拍过来,徐真跳将出去,锋刃从脸颊边刮过,耳边风声呼呼,好不惊险!
凯萨却是见惯了血腥场面,手中得了飞刀之后,更是如虎添翼,不多时又放倒了两名军士!
侯破虏暴怒如雷,手中白刃挥舞起来,将徐真连连逼退,眼看着后者退到营房木栅旁边,退无可退,他觑准了角度,一刀劈向徐真左臂,虽然要不了命,可一旦击中,徐真必定流血负伤,丧失再战之力!
凯萨本以为徐真在军中拥有权柄,能够说得上话,哪里知道这狡诈的唐人原来只是强抢,心头好气又有些感动,见到徐真涉险,慌忙逼退对手,袭击侯破虏后方以解徐真之围。
侯破虏也是年轻勇武,回头一刀扫开凯萨,继续对徐真步步紧逼,那些军士对徐真留力,却不会对凯萨留情,一拥而上,凯萨也是压力倍增,徐真趁机从营墙撤离,咬牙狠心,猛然将手中飞到投掷出去,侯破虏侧滑躲闪,外加横刀格挡,这才堪堪避过飞刀,却吓出一身毛汗来!
他几时受过这等惊吓,手中刀刃越发凶猛,趁着徐真抽飞刀之时,横劈变势转斜削,居然在徐真的左臂之上拉出一道血口来!
徐真吃痛后退,却被侯破虏紧随而至,一刀刺向下腹,这次他可是真的动了杀心!
凯萨相救却有心无力,自己身上伤口迸裂,早已血流如注,加上需要应对围攻,行动受阻,眼看着徐真要丧命,心头对这个狡诈唐人的厌恶倒是减轻了许多,甚至于生出了愧疚和感恩。
徐真眉头紧皱,飞刀之流适于远程建功,一旦被贴身,实难施展,此时只有连连躲避刀锋,险象环生惊心动魄!
关键时刻,一人从营外疾奔而入,当当当拨开诸多军士刀刃,挥舞手中大刀,风一般席卷而来,挡在了侯破虏和徐真的中间,赫然是李靖次子李德奖!
“都停手!”
李德奖毕竟是营中校尉,又是上过战场的年轻军官,威怒之下,那些围攻凯萨的小兵都收刀退出战局,而侯破虏自诩英武,却连自己最看不起的徐真都久久收拾不了,早已打出来火气来,哪里肯停手!
但他武艺毕竟不如李德奖,被对方一口斩马刀不断逼开,全然无计可施,这李德奖虽然是卫公李靖之后,但年少四处游历,多与江湖草莽有沟通,冲锋陷阵眉头不皱,单打独斗更是不虚任何人!
侯破虏眼见占不到便宜,只能持刀而立,指着李德奖大骂道:“身为校尉,私带野人入营,抢夺战俘贱奴,顶撞军官,击伤队正,难不成你李德奖要与他同流合污么,还是说这野小子的所作所为,就是你李德奖授意指使的!”
侯破虏虽然武艺不济,但心思却是深沉狡黠,三言两语就将李德奖给拉下污水流之中!
然则平日里有力无脑的李德奖却像突然开了窍一般,傲然而立,不卑不亢地说道:“徐少郎已脱民籍,现为主营亲卫队之队正,此乃行军总管亲点提拔,难不成侯司兵想要质疑主谋行事么!”
李德奖早就看不惯侯破虏,此时取出怀中铁牌,上面果真有徐真二字,低阶兵长通常不会颁发身份令牌,但李道宗显然考虑到军营中形势复杂,未免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居然让人给徐真制作了铁牌,可见这位老帅心思之深沉了。
徐真猛然松了一口气,李道宗虽未出面,但让李德奖前来解围,终究算是有点良心,否则他徐真说不得真的撂担子不干了。
侯破虏本为司兵参军,低阶军士绩考和提拔都经由他手,虽然主将亲点无可厚非,但他受不了像徐真这样的贱人,居然能够凭借主将上位,心头嫉恨,不依不饶道:“就算他是队正,也不能强抢军奴,伤我军士,这笔账,本司兵说不得要到主将面前去算清楚!”
“这这”李德奖虽然受了点拨,但如何能与侯破虏辩论,三言两语居然被对方镇住,他本就口舌笨拙,当下更是无言以对。
徐真看着侯破虏得意洋洋的死样,心头发狠,将那铁牌插入到火炉之中,转身反问道:“此女俘尚未分配,既是未定之身,侯参军如何提前定得她的归属?”
侯破虏今日拿不下徐真,早已颜面扫地,此时被他言语相激,昂首愤然道:“难道我堂堂司兵,还做不得主,收不了一个贱奴么!”
徐真当即抓住话柄,掷地有声地喝道:“果真好大的官威!看来侯兵曹这是要仗势欺人,以权谋私了么!”
“你!”侯破虏向来自诩思辨过人,没想到一怒之下却被徐真绕了进去,却不知徐真乃魔术奇人,最擅心理暗示,言语引导,这次却轮到侯破虏哑口无言了!
李德奖见侯破虏吃瘪,心头大喜,连带看着徐真的眼中,都充满了敬意。
侯破虏见说不过徐真,当即耍横,朝那受伤队正斥道:“你去与营长说一声,这胡女贱人,我要了!”
一言既出,侯破虏高昂着头颅,毫不掩饰眼中之骄傲,此刻在他眼中,徐真就是一个可怜虫!
然而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之中,凯萨却紧咬下唇,走到火炉旁边,抓起那烧得通红的铁牌,烙印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
兹兹的青烟和烤肉的脚臭味让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而凯萨却任由汗珠滑落到血红双眼之中,下唇咬破却一声不吭,当场镇住了所有人!
唐时贱人分为几等,最下层的是奴婢,没有任何人身财产权利,所谓“资财畜产,不同人例”,贱奴地位低下,与牲口无异,凯萨所在部族生蛮不堪,女人如牲口,打上谁的烙印,就是谁人之财产。
她虽然早已明了徐真的意图,但这一次心不甘情不愿却也要打上徐真的烙印,因为她要离开这里,摩崖上师和族人还等着她去救援,而且她需要借助徐真的力量!
第十二章 主仆联袂前往矿区
侯破虏等人震惊万分,这徐真将铁牌置于火中,分明是有意而为之,女奴最后又顺势而为,若果说二人先前不曾相识,这是打死了也没人信的事情。
“好一个生蛮野人!”连向来粗犷凶蛮的李德奖都由衷而赞,只是营房外的娇小身影,心中却是泛起一丝丝苦涩。
李明达安定下来之后,一直受到李德奖的贴身保护,这位李家次子武艺惊人不谈,在草莽之中历练多年,对危机感应最是灵敏,颇得李道宗欢喜,然而李明达却无法在这位莽汉的身上找到安全感。
或者说,无法找到在徐真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安全感。
待在徐真的身边,你永远也不确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因为这个家伙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冷血无情势力刻薄,有时候却又高尚到以命相救,但无论哪一种情况,只要这个该死的男人背影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就会变得很安心。
她对哥哥们之间的争隙心知肚明,她比任何人都能直观感受到风暴来临前夕的窒闷,心思玲珑的她也早已嗅闻到阴谋的气味,只是她还无法确认,或者说还无法相信和接受这一切。
所以她能够留在军营之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苦了自己的老大人,每日要承受丧女的煎熬。
她知道徐真很胆小,或者说很惜命,喜欢斤斤计较,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