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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发之时,他才接到消息,此次并非他这一旅孤军作战,后方还有段瓒的三千游骑支援,只是此举并未消除徐真的忧虑,反而让他觉得侯君集所谋甚大,李道宗对此事的态度也不明不朗,实在让人烦闷。
而且军中对徐真这支人马的支持也没有任何的歧视,各种军用物资供应充足,马匹衣甲兵器都十分到位,徐真作为旅帅,护甲兵器都要比其他人好一些,反正他已经有了神秘宝刀,又有天策红甲,也就将自己的装备丢给了随行的凯萨。
凯萨的手臂上烙了徐真的名字,自从徐真将柔然族人救回来之后,她对徐真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虽然仍旧不冷不热,但心底俨然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算得上徐真的贴身护卫了。
对于自己人,徐真从来不吝啬,否则他也不会把慕容骁的龙种战马赠予周沧,不会将金丝软甲送给李德骞。
段瓒对徐真等人印象很好,临走时还过来送了徐真一程,有意无意随口提起,说徐真的刀是柄难得一见的宝刀,让徐真好生珍爱,这也让生性多疑的徐真又多了一个心眼。
徐真到底不放心李明达,正考虑要不要将这小丫头带上,干脆来个瞒天过海暗度陈仓,把小丫头送回长安作罢,然而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牵扯实在太大了些,以自己目前的势力,根本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辛酉日,秋雨,徐真披甲带刀,准备出营执行任务,李明达却偷偷钻入了他的营帐之中。
对于这个小丫头的到来,徐真一点都不感意外,看着肤色变得有些黑的李明达,徐真心头反而有些疼惜。
“丫头,过来。”
徐真招了招手,李明达一脸不情愿,扭过头去,似乎在摆公主的架子,不过没多久就熬不过自己心里念想,走到了徐真的跟前来。
徐真取出干净布巾,胡乱擦拭着李明达头发上的雨水,手法粗鲁,毫无温情可言,但李明达却没有生气。
擦了头发之后,徐真郑重地将自己的连弩塞到了李明达的手中,直视着她的眸子,正色道:“等我回来。”
就像兄长嘱托细妹一般,不容置疑,却充满了关切,李明达还未回过神来,徐真的背影已然没入雨中。
李明达曾经多次见过徐真这连弩的威力,她跟其他人一样,同样对这连弩有着极度的渴望,但她也跟凯萨等人一样,从未奢望过徐真这守财奴会大出血。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徐真竟然将连弩送给了她,这让她感到意外,又感到温暖,但同样的,她也感受到了自己身边越发明显的危险。
咬了咬牙,这个最喜欢跟徐真斗嘴赌气的小丫头,又冲入了雨幕之中。
徐真正要跨上马背,战甲的袍角却被扯住,李明达一言不发,将自己的铁扳指取了下来,戴在了徐真的无名指上,而后低头跑开了。
秋雨微凉,李明达的心却很火热,小脸滚烫,直到回了营帐,小胸脯仍旧起伏不停。
徐真转动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扳指,微微一笑,心头欢喜,口中却喃喃着:“这生意,不亏!”
旁边的凯萨听见徐真的自语,心里不禁在问,这个狡诈的唐人,什么时候说过真话?亏他还名叫徐真,简直就是侮辱了这个名字,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个男人讲假话,也是不错的。
侯破虏见得徐真的队伍开了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趁雨来到了战俘营,脸色苍白的慕容骁正躺在一张破席上,身上伤口已经溃烂发脓,但这个吐谷浑好汉却没有呻吟哀号,目光怔怔地出神。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腐臭的气味,侯破虏忍不住用袖口扇了扇,走到慕容骁的跟前来,用靴子踩在了慕容骁的脑袋上,这才蹲了下来。
“尔等自称狼血后族,为何我怎么看都不过是逐腐之豺狗?既然你慕容家与那个人有着协议,我也就不为难你,但能否逃回去,就看你自个儿的本事了。”
慕容骁呲牙忍着剧痛,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耻辱和不甘,他的双目之中只有求生的欲望光芒,只要能够活下去,还有什么不能讨回来?
他的心头还在快速计划着,然而脸上的靴子却传来巨大的压迫力,脖颈一麻,黑暗侵蚀了他的视野。
等他醒来之后,却发觉自己躺在一处深坑之中,身上还压着好几具臭气熏天的破残尸体,这些都是熬不过伤病的俘虏,坑边还有几个唐营的民壮在挖掘着,口中兀自谩骂着该死的秋雨天气。
慕容骁的心底陡然升腾起一股火焰来,他四处扫视了一圈,为了避免疫病传染,此处远离大营城寨,又无兵士看守,只得掘墓的苦哈哈,正是逃走的绝佳时刻!
正当此时,一名矮壮掘墓人似乎在死人堆中发现了些什么,将插于坑边,身手麻利地跳到了坑中,在那具尸体身上摸索起来。
慕容骁深提一口气,陡然暴起,将其扑倒,双腿如铁绞缠那掘墓人腰肢,右臂死死环住对方脖颈,左手却捂住了那人的口鼻!
掘墓者都用方巾包裹口鼻以绝尸气,却没想到这方被雨水打湿的布巾却成为了窒死自己的凶器!
慕容骁乃十人不敌之勇将,虽浑身是伤,但要杀死一名手无寸铁的民壮,还不是什么难事,这才短短时间,那掘墓民壮的脖颈就被咔嚓一声拗断!
慕容骁搜走了那人身上之物,趴于坑边警视数息,不顾手臂被撕裂而汩汩流出之鲜血,猛然跃上地面,抄起那柄铁铲,疾行数步,又将另一名掘墓者斩翻在地,粗制的铁铲将后者的头颅砸了个稀烂!
其余七八名掘墓者见得此情此景,手脚顿时发凉,直以为死者诈尸而起,看得慕容骁人不人鬼不鬼,手持血淋漓铁铲如凶神恶煞,更是心生恐惧,慌乱四散!
慕容骁也不追击,如鹰隼一般的双目四处扫视一圈,见得不远处停着一辆运尸马车,快步上前将那老马解了下来,虽与龙种良驹判若云泥,但却视为珍宝,跨上马背,双腿一夹,老马如枯木逢春,竟越过尸坑旁边的木栅栏,驮着慕容骁疾驰起来!
(注1:大唐每军府辖4~6团,团200,(有时以300人为团),团设校尉。每团辖2旅,旅100人,旅设旅帅。每旅辖2队,队50人,队设队正。每队分为5火,火10人,火置火长。)
第二十五章 晋阳追凶遭遇陷害
慕容骁本以为自己会在唐营之中苟延残喘,直至衰亡,对于一名马背上的勇士而言,此种死法实属窝囊,然峰回路转,侯破虏却给了他一线生机,而他也抓住了这根稻草,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侯破虏居然出尔反尔!
就在他离开乱葬坑不久,十数骑陡然从后方追赶而来,高头大马,骑术娴熟,显然是大唐精锐骑兵!
慕容骁毕竟并非有勇无谋之辈,略微细想即察觉出其中蹊跷来,若果真是侯破虏的人,他又何必费尽心机将自己投入到乱葬坑之中?
念及此处,慕容骁从容扭头,双目微眯,却见得后方骑队之中,一人身材娇小,不正是那被徐真屡次救走的假小子么!
“是啦!这丫头定然对侯破虏起了疑心,这才跟上了我这条线!”慕容骁对大唐军制并不陌生,后方骑队虽然只有十数人,但马匹之间距离极为清楚,显示出绝佳的骑术,上身轻甲及马背上的短弩,还有背后的长弓,更使得这些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是大唐骑军的游弩手!这些人并不控弩,想来是要生擒某家了!”慕容骁心头冷哼,虽然老马底力不足,但仍有余力可以压榨,慕容骁死里逃生,可不希望落在那小丫头的手中,当即催动胯下老马,风驰电掣一般疾奔而走!
李德奖看着前方亡命而逃的慕容骁,头上冷汗也是不断渗透,与雨水混杂在一起,不知寒暑。
李明达小眉头紧紧皱着,目光却没有离开前方逃奴分毫!
早在侯君集到达凉州之后,她就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回想当日长安被劫,她本该与哥哥李治一同现身,然则哥哥因为出宫受阻,这才让她落了单,如此一来,她的心里也就明白了个大概,自己不参与庙堂之事,又无仇敌,被劫一事,说不得自己不过是那被祸之池鱼,哥哥李治才是幕后之人想要掠劫之正主!
为了求证此事,早在摩崖上师被徐真救回大营之时,她就想与老上师对质一番,然而李道宗却因为侯君集大军进驻,而限制了李明达的行动范围与权限,使得她无法进入辅营求证。
今日好不容易央求李德奖,这才出了主营,没想到却撞见了侯破虏进入战俘营之中!
基于侯君集对大哥李承乾多有蛊惑怂恿之念,李明达对侯家父子向来没甚好感,遂暗中跟了上去,没想到侯破虏居然将慕容骁丢上了运尸车!
李明达心头越发迷惑,想着侯破虏难不成是杀慕容骁以灭口?若果如此,那么侯家与野虏相互沟通,里应外合挟持哥哥李治的阴谋,可就昭然若揭了!
她并非无脑之人,与李德奖也说不清楚这其中脉络,只能央求着对方协同她跟上了运尸车,没想到却见到了慕容骁“死而复生”的这一幕!
慕容骁乃是解开她心中谜团之关键,李明达绝不可能会轻易放走此人,不及深思,她当即催促李德奖等十数名护卫,一路追了出来。
然而他们还未走远,大营之中已然爆发出混乱叫喊之声,李明达依稀之中听得有人高喊:“有人放走野虏头子啦!”
闻得此声,她的心头如坠冰窟,此乃侯破虏嫁祸之计也!然则开弓没了回头箭,她也只能将慕容骁追死为止!
李德奖心思简单,可贴身护卫李明达也不是一两天之事,对李明达的身份早已知晓,皇家后院的争斗之事,朝中哪个不是心中有数?
如今出了这么个事情,李道宗总管的态度俨然已经明朗,可他李靖家从不站队,这才是长久之计,他李德奖如果趟了这浑水,他家老爷子李靖可就晚节不保了!
可现在算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把慕容骁给追回来,又如何能够说得清楚?!
这慕容骁只是一头受伤的困兽,而他李德奖身边还有数十游弩手,如果这样都无法将人给追回来,他也就不配在这军中立足了。
“给我抓活的!”李德奖心头清楚,如果慕容骁死了,这事情就更加说不清楚,当即一声令下,游弩手个个争先,兵分两侧,往慕容骁前方包抄而走!
然而让人无法想象的是,慕容骁凭借着精湛的控马骑术,以及对草原地形的熟悉,一时半刻居然没被追上!
关键时刻,凉州大营未及反应过来,左营却开出一队骑兵来,赫然是侯君集所领积石道的府兵(注1)!
“千万不能被抓回去!”李明达急迫地朝李德奖喊道,心思玲珑的她早已笃定了其中猫腻,李德奖又如何不晓得!
一旦被抓回去,慕容骁走脱,他们全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无奈之下,李德奖等人只有硬着头皮追赶上去,他们到底是游弩手的配置,不多时就与后面的追兵拉开了距离,然而慕容骁凭借一匹老马,却仍旧遥遥领先,这就不得不让人惊讶和气愤了!
一追一逐之间,诸方人马已然出了凉州,进入到了库贝尔草原,眼看着慕容骁的老马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