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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狠狠地扭过头,瞪了殷时一眼,心里早将他骂得极臭,奈何她如今又不能再反口咬定他谋财害命,只得暗暗咬紧牙。心里想着若不是今早被他捷足先登,在殷稷山面前告状,殷稷山也定然不会忽然想要下此狠手。
其实,秦氏确实冤枉殷时了,他之所以这么早出门,单纯是想带着卫峥去给殷稷山看病。
哪知道去的时候,正看见殷稷山捧着管事联名的帖子,里面字字句句说得那个情真意切、痛心疾首,只差殷奇来个现场版的捶胸顿足。但帖子上的内容是真是假,殷稷山心里清楚,也正因为清楚才气得发抖。正好秦氏又及时赶到,二话不说,便开始哭诉起来,把殷稷山扰得心烦意燥,拍桌子喊着开律晖堂清理门户,秦氏这才收了声。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你就非得害死你大哥,你才满意吗!”秦氏知道若殷稷山动手,必定是重罚,不说殷奇自幼娇生惯养,只怕不止皮肉之痛这么简单。
“太太,狼心狗肺的不是我,企图谋害爹的性命,夺取家产,还诬陷我的人才叫狼心狗肺!”殷时说得轻巧,忽然笑了一下,“太太,您应该也是知情的吧,怎么没阻止呢?”
被殷时这么一说,秦氏顿时刷白了脸,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清理门户(二)
“太太,您可别说您不知情。”殷时的话犹如一根刺,在秦氏心中痛处狠狠一扎,再拧多一下。
她愣在原地,双眼惊恐地看向殷稷山,殷稷山却没空看她,反而有心情跟施姨娘低语。看着施姨娘一脸娇羞的模样,秦氏暗暗咬紧牙关,掩在袖子下拳头攒得紧紧的。
清若低头抿唇,漫不经心地玩弄指甲,这场会议里,她仅仅是与会者,不是发言人,更不是主持人。就连身为次主角的戚氏,也跟着陪在丈夫身旁默默拭泪,一个字都不出声。以清若对戚氏的了解,这眼泪怕是也有掺假。
主持人不专业,与会者也不认真,清若忽然觉得好笑,不知道这场戏到底演得是什么,演给谁看。
然而,有人卖力演戏,也有人卖力地走神,清若发现一个比她更不敬业的旁观者。
殷乐乐虽说没有陪哭、求情,但至少她默默低头,露出一脸难过的表情。可是作为同胞的殷琛,脸上的表情轻松地好像他只是在戏园子里看戏,比她这个隔房的人还要显得见外。
敬业的人除了努力嚎哭的秦女士,还有殷二郎同学。他起身缓缓踱步到秦氏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露出愉快的微笑。
“太太?怎么说不出话了?”任谁都听得出殷时的口气。有着无法言喻的轻快。“您是早有预谋,还是知情不报?反正我非嫡非长,若爹有个三长两短,这黑锅我来背,殷家的家业,甚至我娘的陪嫁最终还是会落到殷奇身上,您是这样想的吧。所以不管您参不参与,您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儿子要比同床异梦的丈夫靠得住啊。”
殷时的声音低沉略有磁性,声音轻柔得好像情人之间的呢喃。
清若一边搓着鸡皮疙瘩,一边叹气,这个男人要是用嗓音去说情话,怕是没几个女人受得住。
忽然很庆幸殷时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至少在成亲以后,就是谈生意去了脂粉地也会让人提前回来打报告,踏进房间之前绝对会脱了满是酒气的外衣。
“殷时,你放肆!”殷奇被关了一晚,酒意早就散去,回忆起昨夜的一切,心里又慌又乱,可听到殷时这些话,脑子顿然清醒过来,愤而望向殷稷山。“爹,你有什么火冲着我来,你就这么狠心,容许一个庶子当您的面这般羞辱您明媒正娶的太太?!”
清若听了,眼前一亮,这殷奇不醉的时候说话还挺有逻辑的嘛。
这时,殷稷山终于正眼瞧了一下殷奇,这个他原意要将家业嘱托的继承人,如今看来他庆幸自己没有这么做。
“口舌、妒忌、弑子、杀夫,其罪其心,天地可诛!”殷稷山一字一顿,咬字清晰用力,每一个字都让秦氏脸上的血色褪减一分。
清若也被殷稷山的咬字用词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殷稷山对秦氏到底是有多少怨,才会用这么恶毒的字眼来形容一个跟自己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的结发妻子。
“老爷,我没有,我没有!”秦氏喊得有些撕心裂肺,若说她刚刚的眼泪都是用嚎哭出来的,那现在的眼泪绝对百分之百真情流露。
“大郎会有今天这样子,敢做出这样的事,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殷稷山神色淡漠,一双剑眉显得格外凌厉,眼神落在秦氏的瞳眸里,缓缓说道:“我当日娶你便是见你宽宏大度,知你理家有道,所以我才把整个殷家都交给你。放眼整个莲城,你可曾想过有多少人家的太太在眼红你的一切,我从不过问你的做事,哪怕整个殷家人事调度用量,我分毫不曾干预。”
所有人都自动启动隐身模式,整个舞台,是殷稷山夫妻的对手戏,若不是怕起身打扰了气氛,清若都觉得这种情况下应该闲人退散。
殷稷山幽幽吐了一口气,“是,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不爱你,但我尊你敬你,我能给你所有一切。我说过我受到多少人尊重,你就会受嫉妒。可是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太令我失望了!”
清若想为殷稷山直白而残忍的话鼓掌,果然真英雄,这种诛心的话一般人想想也就罢了,他竟然说出口。忽然间,清若有些同情和理解秦氏为什么那么仇恨殷稷山的妾,甚至每一个都要机关算尽地把她们赶尽杀绝。
因为她以为,那些女人得到的恰是她这辈子最渴望,然而是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既然如此,她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或许连殷稷山自己都不知道,他从来都不是喜欢一个女人而去宠爱她,仅仅是他需要一种依赖和体贴。而这种人文关怀是作为子当家主母的秦氏永远无法做到的,如果她真的做到了,那她只能算是个失败的女主人,这样的话殷稷山也就不需要她了。在这种婚姻里,最混帐的应该是殷稷山,而秦氏是那个可怜的受害者,无论她身处哪个位置,永远少一块。
“大郎会有今日,我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你一手养大了他,也是一手毁了他。”殷稷山再次看向殷奇的时候,眼神已经从严厉变成怜悯。
“不,不会的!我怎么可能会害他,他是我儿子,我最爱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毁了他!”此时此刻的秦氏已经不能用憔悴落魄来形容,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模样。
“没错!就是因为你爱他,所以你把他给毁了!”殷稷山忽然铿锵有力地说道,“你看看三郎,一样是你儿子,为什么他跟大郎完全不一样,就因为他没被你带坏了!”
这句话终于殷琛的表情有了变化,他抬起头,与殷稷山四目相对,心中有些受宠若惊,他从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父亲关注到。
“是,我是觉得我亏欠你,所以就算他是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废物,我也从没想过遗落了他,我一直把他当做我的嫡长子,我未来的继承人,我甚至不寄望他能支撑整个家业,因为我相信会有二郎替他撑住整个家!”
清若闻言,好奇地望了殷时一眼,用眼神询问他可会如此伟大。
殷时接收到她的眼光,一言不发地走过来,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眼,翻了个白眼表示他从没打算替别人赚钱养家。
但这种情况下,谁都不好意思打断殷稷山的激情发挥:“可是我告诉你!他如今敢做出这种谋财害命,残害手足的事,我就敢废了他。我要让他知道,他是我殷稷山的儿子,但我殷稷山不止他一个儿子,我就当从来都没生过他!”殷稷山的话彻底把秦氏最后一丝希望给打破了。
“爹……爹,您、您开玩笑的吧?您一定是说气话对吧?”殷奇声音有些颤抖,跪爬过去扯殷稷山的裤腿,“爹、您别吓我,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以后、以后绝对不会犯了,爹您就原谅我吧。”
“原谅?你问问你弟弟可会原谅你。”殷稷山冷笑一声。
殷奇打了个冷颤,转过头看着一脸嫌弃的殷时,咬了咬牙,爬过去,“殷时,不,二郎,是大哥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清若暗暗吐槽这只老狐狸,居然把烫手山芋丢到他们身上来。
“谈不上原不原谅。”殷时的话惹来清若的侧目,和殷奇的侥幸,忽然他又笑道:“我恨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只是原谅这么简单。就算我肯原谅,别忘了,我娘还没原谅你呢。”
清若暗暗给殷时竖了个拇指,这一招真高,若说每个受殷奇欺负伤害的人都要原谅,殷奇才能解脱的话,那恐怕这辈子他都无法自由,因为有些人已经无法开口说原谅了。
殷稷山闭上眼睛,喝了一声,“来人啊,把大少爷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待养好伤以后,即日搬出府去,分两处庄子田产与他,从此殷家家业不许再由他经手!”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所谓家业
殷奇这一顿打是实打实的,也不知是细皮嫩肉惯了,所以叫声特别凄惨,还是想要引起殷稷山的同情。
如果说是后者,那殷奇大概打错算盘了,他被拖出去的同时,殷稷山只拱手让卫峥等下帮他好好治疗,然后就带着施姨娘走了。卫峥自是满口答应,他是大夫,救死扶伤是他的本职工作,只不过没人规定这伤得怎么治。
殷时不忍清若在这里被那哭天抢地的嚎叫声折磨,早早让人送她回院子,殷稷山一走,殷奇挨打,这个场面撑得住的也只有他。
不得不表扬一下的是戚氏,她一声不吭地陪着哭得死去活来的秦氏,还不让秋桂去熬煮安神汤。余光斜睨了院子里的丈夫一眼,默默地转开头,眉头攒紧,不哭不闹不慌。直到殷奇那二十大板打完,秦氏也终于捱不住昏阙过去,两头母子都不省人事。她不曾开口求过殷时一句,以她往日的为人,还是有些许积威,仆役们望了殷时的眼色后也顺从地把秦氏母子送回院子。
“就不劳二郎亲送。二郎若有心,夫君也不会如此。”戚氏走在最后,拒绝了殷时的好意。
“我若有心,他便不知如此,大嫂你应该知道。”殷时一眼望去,见戚氏蹙眉咬牙,双目之中皆有隐忍愤怒的神色。
少顷,戚氏忽然莞尔,好似刚刚无事一般,浅笑道:“这倒也是,看来我还得多谢二郎手下留情。”心里早已将殷时骂得狗血淋头。
这要只是殷奇被打也就罢了,殷稷山竟然说要他们搬出府去,只分两座庄子,往后家业皆一分不得。
要知道,就是把殷家名下两处最大最豪华的庄子分给他们,也只是肉汤一勺。况且殷奇自幼金贵骄纵,花钱如流水,怕是这庄子也不耐他几年光景。特别想着那原是大锅端的香肉,如今不说一分不得,还落了一顿打。要让戚氏不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还好殷稷山没有让他们立刻搬出府,而是让殷奇养伤,戚氏心里盘算着如何在殷奇疗伤期间来个“戴罪立功”,争取从无期徒刑改判成有期徒刑,继而无罪释放。
“谢就不必了,你在心里少骂几句就够了。”殷时不以为意地说。“我若真要跟他算账,怕大嫂得守寡了。”
戚氏转身,怒瞪着他,眼中火气几乎是呼之欲出。
殷时毫不在意戚氏的怒视,从小到大,他替殷奇挨过的打要累计起来,绝对能把殷奇活生生打死。可是他知道,折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杀死他,更不是凌迟,而是得到他所得不到的东西在他面前过他想过的生活。能看到对方咬牙切齿地怒骂痛恨,却拿他没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