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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快过年了,外头下了薄薄的一层雪。
夜里,齐穆韧抱着儿子,拍着他,在屋里来来回回走着,低沉醇厚的声音缓缓地背诵着《古文观止》里头的〈召公谏厉王止谤〉。
「厉王虐,国人谤王。召公告日: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弗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
「谦儿,这篇文章就是教导王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非鱼肉、皇亲贵胄亦非刀殂,怎能任意宰割……」
齐止谦睡着后,他不再说话,依然轻拍着儿子的背,一下一下、缓慢却让人安心。
阿观放下画笔,看着这对父子,多么赏心悦目啊。
如果谦儿是个正常孩子,如果他能够说话,如果他也能回馈众人的悉心教导……
唉,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吧。
今儿个皇太后派人来请,阿观进了宫,皇太后明示暗示着要自己快点给穆韧再添个儿子,她何尝不愿意?只是他坚持啊,他坚持等谦儿会说话后再生老二。
皇帝倒是乖觉,半句话不敢多说,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谦儿会是如今这副模样,所以不但不多话还封他为世子,奠定他日后在这个家中的位置。
而那位温润如水,眼里没有精明锐气,只有淡淡笑意的三皇子妃……呃、不,现在是太子妃了,她拍拍阿观的手,递给她一条小手链,那是用琥珀给串起来的。
她说:「我听家中长辈说过,晚啼的公鸡才会成大器,这是隐灵大师加持过的,你回去后,把它套在孩子手上吧。」
阿观收下太子妃的好意,有过穿越经验,她相信神鬼,相信世间有他们不了解的规则,因此回到家里,她马上将手链挂在儿子腕间。
「爷。」
阿观轻轻唤人,齐穆韧回头,走到她身侧坐下。
阿观抱过儿子,亲亲他的额、亲亲他的脸,粉雕玉琢的小脸庞带着微微的红晕,可爱得教人爱不释手,有这样一张脸,谁能够不疼、不爱,不想多宠上几回。
齐穆韧环起妻儿,不管旁人怎么想,他认定自己的生命已臻圆满,再不愿意奢求。
「有事想说?」
「今儿个赛燕和齐文领着两个小丫头逛花集,他们把谦儿给带出门了。」
「什么?」他皱起眉目,可想起齐文和赛燕的一身武功,眉头又松回原处。
「幸好谦儿没少一根头发,否则回来,爷定扒了他们的皮。」
阿观笑了笑,接话道:「小丫头悄悄在我耳边回话,说铺子老板见着谦儿说,天底下哪见过这般好模样的孩子,连声问赛燕和齐文他们是拜哪座庙、供哪位神明,要拉着自家的婆子去拜呢。齐文为求脱身,随口讲了间庙,惹出赛燕一张大红脸。」
「你提到这个,我倒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齐古想试探月季的心思,问她想不想要一个像小少爷这么可爱的娃儿?月季气得好几天都不理他,齐古没辙啦,找上爷来求助。」
阿观靠进他怀里,笑道:「分明是郎有情、妹有意,早该帮他们两对办喜事的,偏偏碰上谦儿这模样,谁都没了心思。
「月季和齐古这事儿,是你为了欺骗我给惹出来的,自然得你来作主,至于齐文和赛燕那段,应该算是良缘天定吧,不然怎能让齐文给人家废了武功、又想尽办法恢复,这件事由我来作主,过完年,就帮他们把喜事办了。
「只不过,丑话先讲在前头,赛燕和月季我是不放的,她们成亲后,还得留在我这里帮忙。」
「知道,没有月季帮你主持中馈,你大概连睡觉都无法安稳,若是没有赛燕,你一年得少挣多少银子?
「我让穆笙把屋宅后面那片土地给买下来,开春后盖几幢三进宅子,以后给齐文、齐古、齐止他们几个住下,不过你这边,也得着手置办几个丫头的嫁妆,你要人家替你卖命,嫁妆得慷慨些。」
「知道,我是那等小气财神吗?」
「你不是吗?」
阿观认真想了想,跟着笑了,「好像有几分。」
齐穆韧说道:「既然要聘工匠,我想把谦儿那边的三间屋子打通,安上地龙,再把屋子各处的墙角铺上棉花、贴上棉布。」
「做啥?」
「谦儿开始学爬了,老是在床上爬地方不够大,何况学爬不久后,就得学走,地方先安置起来,我才能安心让他下地。」
阿观叹气,怎么可能「不久」,两岁了才学爬,还不知道要多久工夫才能走路。
「爷,今儿个我进宫了。」她转开话题。
「我知道,敕封谦儿的圣旨约莫这两日就会到。」
「皇奶奶希望咱们再给她添个孙儿。」
齐穆韧顿了顿,问道:「你对止谦失望了吗?要放弃他吗?」
摇头,但她明白发展迟缓的孩子就算透过教育,要变成正常人的机率并不高,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但能好到什么样的程度,她没有半点把握。
「既然如此,咱们就按着计划慢慢教谦儿,等他会说话了,咱们再给他添个弟弟妹妹。」他的口气不是商量而是定论。
阿观失笑,这个男人心志坚定,一旦做下决定便要执行到底,她能有什么意见?握住他的手,她满心感激。
「谦儿长大,一定会感激你为他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师加持的手链真有神力,才爬没几天,齐止谦居然拉着绿苡的衣裳试着想站起来,连连试过几回,终于让他成功了!他自己也乐得呵呵笑不停。
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正在吏部当差的老爹和正在户部利用上班时间计算自家今年收益的叔叔耳里,他们两个笔一丢,骑上快马一路狂奔回家。
为应观众要求,齐止谦又在众目睽睽下表演一回,齐穆韧乐得抱着他转圈圈,直夸他能干。
齐穆笙掐掐他肥嫩嫩的双颊说:「乖侄儿,做得好,为了鼓励你,叔叔把米铺子两成股份转到你名下,如果哪天你肯开口叫叔叔,叔叔再给你三成股。」
好大的一份奖励呵,富叔叔比官爸爸更管用,阿观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想着,要不要逼穆韧学着做营生?
那天过后,齐止谦的活动力变好了,经常咿咿呀呀、闹着赛燕抱他出门。
可是阿观的盆栽生意越做越大,决定把铺子给扩大,齐文得出面买下左右几间铺子、打通装潢,而赛燕得忙着寻找更多的香草花卉、指导工匠盖起温室暖房,免得到了冬天就断货,两人忙得昏天暗地,哪有空陪小少爷出院子。
绿苡、红霓心疼少爷哭闹,只好用小毯子把人一圈一圈给裹得密密实实的,才抱到园子里。
第四十四章
她们带着小少爷看看天空、看看树,她们绕了园子一周,本想带少爷回屋子的,却没想到少爷居然指着荷塘,硬要两人带他过去。
「有什么好看的呀,荷叶都干了,小少爷,咱们夏天再过来,好不?水边冷啊,要是生病,老太爷又要喂你喝苦药呢。」绿苡说着,吐吐舌头,学小少爷喝苦药的模样。
齐止谦哪里听得懂两人的劝说,硬是指着池塘方向,不依就扁起嘴开始掉眼泪,那眼泪扯痛了她们的心,小少爷成天乐呵呵的,几时哭过,他的哭脸看得两人心生不忍,叹口气,把人抱往池塘边。
也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一看到水就拼命扭动身躯,两只肥肥的小掌心往抱住自己的绿苡眼睛上一拍。
齐止谦的个头算大的,抱他已经够吃力,偏他又不安分的动来动去,绿苡已经抱得很艰难了,现又被他蒙住眼睛,她脚步一个跟跄,不小心踩到颗不算小的石头,重心一个不稳,身子一歪,扑通!连同小主子一起摔进荷塘里。
「救命啊!小少爷落水啦……」红霓惊吓得放开喉咙大喊。
风月芽穿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身子轻轻一跃跳进高墙里。
她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悄悄地潜进园子中,从怀中掏出李三哥绘的图纸,奇怪了,景致怎么和眼前看到的不一样?不会是李三哥画错了吧?
说起这个没心肝、没天良的梁大人,汪叔叔不过欠他五两银子没还清,他居然拿着契纸占了汪叔叔家,说是利钱。
强占民宅就算了,谁让汪叔叔不识字,如果借银子那天她在,定不会让汪叔叔受这等苦头,可那梁贪官过分,见着汪婶婶年轻貌美,竟然起色心,把人给掳回去。
临行前还撂下话说:「我等你十日,十日后若是没办法还清五两银子,尊夫人就归本官啦。」
这说的是哪门子话呀,五两银子买人家一栋宅子不够,还强抢民妇?何况,汪叔叔半年都还不了五两银,怎么可能在十天之内还清?
不行、不行,她得在这两日把汪婶婶给救出来,再把他们护送出城。
可……再看一眼地圆,这是哪里跟哪里啊,这院子比图上大上十倍不止。
满脑子迷惑时,她听到一句尖叫声,「救命啊!小少爷落水啦……」
她风月芽是谁啊,是顶天立地的侠女一枚,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她根本连想都没想,就往声源处奔去,跑到池塘边看见一大一小在水中载浮载沉,她可是有满腔的热忱与正义的女人,哪会考虑现在是遇水成冰的鬼天气。
扑通下水,她先捞了大的,三两下把她往岸上推,再潜回水面榜那只小的。
天……怎么把这只小的裹成这样,棉被遇水会重上好几倍,而且这只哪里小啊,他根本是猪啊。
风月芽手忙脚乱的把他身上的棉被给扯掉,费尽千辛万苦、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成功地捞起孩子游到岸边。
同时间,被红霓呼救声引来的众人早已焦急的聚到了池塘边,此时绿苡已经被救上岸,赶来的姜柏谨探了探她的脉息后,吩咐几个婢女把她抬回屋里,换下衣裳,泡温水、再灌上一大碗姜汤。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全落在齐止谦和风月芽身上,他们看着她和齐止谦身上的被子奋战,看着她手脚俐落的把孩子给救上岸。
孩子被接过手后,风月芽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就被一群人给架进屋里,换衣服、喝汤药,不容许她有半分拒绝。
送汤药的下人离开后,接连进来好几波人,她们看见她齐身下跪,哭道:「谢谢恩人,谢谢您救下小少爷。」
「好说、好说,快起来。」风月芽拉完这个、拉那个,看着她们痛哭失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给哄出门,她松口气,这才想起自己是什么身分,她是小偷耶,是要来偷汪婶婶的窃贼,窃贼变恩人?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想到这里,她哪还坐得住,自然是弹跳起身就要往外逃,谁知道,她把门拉开,竟一头撞进男子怀里。
抬起头,她与对方四目相对……
哇,男人长得这么好看,是罪过吧,如果他是梁贪官,汪婶婶会不会一个激动,就从了人家?
不会吧,名节,女人的名节何其重要,可……就算她这等有见识的,阅历过不少美男的,也忍不住一颗心怦怦乱跳啊。
不行、不行,风月芽、你千万要镇定,不可以被美色迷惑,忘记自己来此的重责大任。
她猛摇头,双手开弓,咱咱咱,用力甩了自己几巴掌后,张开眼睛、镇定心神。
她就这样子,一下子拧眉,一下子扁嘴、一下嘴角往上翘、一下子摇头、一下子眨眼、一下打巴掌……
齐穆笙拼命憋住笑,终于啊,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和阿观一样,表情千变万化,把心事全往脸上挑的女人。
她的眼睛很亮,闪闪发光的像泡在蜜汁里的龙眼籽,亮得他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