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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劳心劳力为舔犊 柳暗花明喜生机
八月份在古城的气候正是大暑,白天的时光一天比一天长。胡自牧一大清早为避暑气就早早的去上班了,报社在城区的东端是一栋三层楼的老式建筑,青灰色的外表一点也不引人注目,楼顶上有个钟楼高高的突兀冲向天空,时不时的从钟楼里传出一声声悠长的钟鸣,传荡在整个古城的上空,这就是古城的报社。报社两边的广告牌或高或低林立着望过去一片五彩斑斓,衬托之下倒使报社黯淡了许多!
胡自牧在报社是个有威信的人,一进报社大门就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报社的办公室在二楼,一楼的后院是报社所属印刷厂。他径直上了楼往编辑室里走去,报社的编辑不多,平日里有什么乡镇新闻都是县宣传部派人送过来,就近的新闻也不用大费周折,报社随便派一个人去采集下,回来写份资料就可以安排上报。
胡自牧推开编辑室的门,迎面就是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鼻,里面烟气丛横,数台风扇呼呼的开着,那里面坐着抽烟的人见胡自牧进来,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向他打招呼。胡自牧放下提包问:“你们也太奇怪了吧,开这么多风扇却不把门打开通气。”这时一个白胖的男子一边把自己手中的烟头往烟缸里摁灭,一边手指指旁边一个干瘦老头说:“还不是老莫的馊主意,说什么外面来回走动的人影子和脚步声会影响他写东西,我们拗不过他,只好把门关了上。”
被称作老莫的是个老编辑名字叫莫子琪,还有个同样年老的老编辑坐在他的对面叫韩有为,他用手撑了撑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说:“一个要关门,一个要抽烟,你看空气不污浊才怪呢。”被称为老庄的白胖男子忙叫屈说:“我一个那里抽得了这么多,老莫他自己也抽了啊。”莫子琪嘿嘿的笑了笑说:“庄老说的也没错,我这人的老毛病就是一旦手里握着笔,总是希望眼清耳静容不得半点杂碎,偏偏楼下那些印刷厂里职工老是往楼上楼下的跑来跑去,不知道忙些什么,本想拿本书摊在桌面上遮住门外的身影,可是还不行只要我一抬头看见这屏障视线就会受阻,头就会发涨一下大一下小,没有办法只有关门了事。”
胡自牧听了一笑说:“我不是你们这桃源中人,自然说不得你们的是非。”说完他往韩有为那一边的一个空位子看了一眼刚想说什么,庄老就接口说:“这段日子没有了一个校检,可真是让大家忙得头荤脑转。”胡自牧便说:“哦---李校检请这么长的假,他的病还没有好吗?李崇道你有时间打个电话给他家里问一问吧。”
庄老本名唤作李崇道,只因为他辟好老庄之学,平日里没事情总爱本《道德经》咬文嚼字的在同事面前翻来覆去看个不停,所以大家都戏称他庄老这个绰号,但是胡自牧一向都是直呼其名,庄老应了声就要去打电话。那边的韩有为开口说:“胡社可能李校检还没有出院呢,这会儿往他家打肯定没有接的。”胡自牧听了就示意庄老不用打了。
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穿着件绸质的花格衬衫和米白色裤子的中年男子,他的头发梳得很光洁,齐刷刷的向后倒着,突显得额头光亮宽广的一副精神抖数的模样,他就是报社的书记兼副社长贾奉贤。他见胡自牧在就说:“啊呀—太好了自牧你也在,告诉你们大家一件事情,我们报社的李校检死了。”
“是吗----”胡自牧有点意外。
“是的,我刚来上班的路上撞到他的老婆哭哭啼啼的和我说,老李今早得脑溢血死的。”
贾奉贤的话在编辑室引起了一阵骚动,“唉!李校检死了吗,年纪轻轻的真的可惜。”韩有为感叹道,莫自琪搔搔头上几根稀疏的头发抱怨的说:“这下编辑的后期工作可就有的忙了”。庄老接口说:“这校检往后空缺了,大家的工作就多分担些吧。”胡自牧听了庄老的这句话,心里突然触动了下,他重新提起公文包退出编辑室,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下。
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慢慢的思索起因李校检的死而触发的心事来,说实话他并未对李校检的死有多在意,平日里他就常差李校检做些端茶倒水送报纸的杂活。只是刚才李崇道说的什么空缺的话让他很是振奋一下,校检的这份工作只是核定报纸版面内容有无纰漏、字符、标点有无出错的地方,工作是极其简单但又缺之不可的。假如此时能将莫桐安排进来挨到一年半载便将他转正,这却是件极好的美事。想到这他不由额首相庆,莫桐刚好厌学,真的把他搞进来倒胜似他正正规规的考大学来得容易,再说眼下各单位机构精简就算考上大学也未必能分配一个好的事业单位,胡自牧越想心里就越按捺不住,巴不得马上把这个主意和妻子说了。
下了班他一回到家,就找来张曼文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她,张曼文对这件事情并没有露出多大的喜色,只是望着兴冲冲的丈夫很平淡地说:“真奇怪,你不是一心想让莫桐考大学接受高等教育的吗?”胡自牧哑然失笑说:“考大学求文凭不也是为以后有条好出路吗,现在有这么一条捷径摆在眼前何乐而不为呢。”张曼文听了心里很不受用,那天晚上胡自牧跟她软磨硬泡就是要她同意他的观点,现在他又一改初衷怎不让她暗暗生气。
她嘲讽的说:“我原以为你是重理念甚于现实的,却原来不是这样一回事。”胡自牧听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他原以为张曼文会好好的高兴一下,却不想她反而抱怨起来,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和她犟了,落得个大家都清静。他陪着笑说道:“报社里文化氛围重,莫桐进去的话对他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教育和熏陶。”
张曼文说:“就算这样莫桐是否能进去,恐怕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容易。”胡自牧说:“曼文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是一社之长这等事务还是可以决断的,况且县宣传部的汪部长与我的关系也很好,这中间的关节疏通起来也是不费力的。”张曼文听后沉默下才说:“社里面的同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非议吧?”胡自牧自信的说:“他们会有什么说的,又不碍着他们任何人,再说社里缺人安排一个进去也很正常。”
张曼文就说:“既然是你可以决定的事情,那就行了我没有什么意见。”她懒得再说下去一转身去看护前两天移植到假山上的文竹,在那假山前张曼文慢慢的思索起这件事情的好处来,莫桐有了工作就不会再有他想不想读书、会不会出去求学、做事之类的烦恼,自己也不用担心莫桐会远离自己身边了,她是这么的释怀的想,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报社这个字眼多少让她有点厌弃的感觉,报社是她在社会里搏击的最后的一站,当初她面对的人也许日后儿子就会再去面对他们,这实在是个大玩笑,也许人生就是个戏台充满了意外和变数。
胡自牧等到这个周末的时候,觉得应该到宣传部长汪立人家里去走动走动,虽然他早就和他通过气,但胡自牧想在礼节上还是要带莫桐一起上汪家拜访一下,以示客气。他并没有告诉莫桐这件事情,是以莫桐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叫他一起去,他按照父亲的意思换了身新衣服就跟一起出了门。
莫桐一路上就被胡自牧教导着如何到人家里做客的礼仪,他竖着耳朵听着半句都不敢落下,暗中绷紧全身的神经,一种前段时间奔赴考场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他的身上,他象个影子似的跟在父亲的身后。汪立人的家在一个新社区里,门口悬着两个大红纱灯笼,灯笼里的灯光透过红纱发出一大圈红光,在那一片红光中人身上的衣服都变了颜色。
胡自牧按了下门铃,一会儿门内就想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咣铛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一个女人半边脸,胡自牧微鞠下身笑问:“阿嫂,汪部在家吗?”那女人见是胡自牧就将门开大点边让他们父子两进来边说:“哦----是自牧你啊,他在家呢!”胡自牧把身边的莫桐一指说:“这是我的小子---”说着示意莫桐上前打声招呼,那女人正是汪立人的妻子,她笑着说:“免了吧!”就把他们父子引进客厅,厅里的红木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年纪约比胡自牧大二三岁,他见胡自牧他们进来,便将坐姿给挪动下,手一指旁边的位子说:“你们到这里坐吧!”
一会儿,汪立人的妻子端上些茶水水果就退了下去,汪立人手指着莫桐问胡自牧:“自牧这就是你家的小鬼吗?长得蛮清秀的嘛!”。莫桐见他手指自己在比画,脸上一热红晕就涌了上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应酬的话,嘴上沉甸甸的开口不得。
胡自牧笑说:“就是这个小子,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的,可是不见得有多长进真叫我心烦啊!”汪立人听了用鼻音恩了两声,接着就捧起茶杯掀开盖轻轻的甲了口,然后有问了问莫桐的年纪、姓名、爱好之类的话,莫桐绷着乱跳的心一字一音的回答。汪立人微笑了下就不再跟莫桐磨嘴皮子了,转过话题和胡自牧海阔天空的聊开了。
撂下莫桐一人索然无味的坐着,他只得忍着性子把一张旧报纸看了又看,耳边不时传来父亲那略微压低的爽朗笑声,他忽然发觉父亲其实是很健谈、笑得也很放开,全不似往常在家时的那种严穆的样子。他略将头歪了下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下父亲他们两人,只见汪立人手中的烟快燃尽,而父亲正伏身向前将烟盒里的烟轻抖出一支,让汪立人抽取后又前倾大半身子隔着茶几为汪立人打火。然后又重拾话题忽而是报社事务、忽而是乡镇见闻、忽而又是各种摆玩或花草鸟虫……。
聊了一个时辰,胡自牧下意识的看下表觉得时间不早了就带着莫桐向汪立人告辞说:“汪部打搅您这么长时间真的不过意,我这里有一盒上好的毛尖想给您品尝品尝下。”汪立人把那盒毛尖拿起眯着眼睛仔细的端详了下,又放下说;“自牧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喝吧,我这里的茶也挺多的,不缺这个。”胡自牧把那盒毛尖重新的推到汪立人跟前说:“汪部我知道你家的茶多,这盒毛尖您别看他包装其貌不扬,它可是采自山颠的异种,它有个好处就是常喝它可以驱除身上的风湿,汪部您经常在外面出差奔波必定受了不少风寒,所以我才想起送你的”。汪立人听胡自牧这么讲就哈哈大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好茶,既然你给我,我就留着吧。”胡自牧欢笑着和他告别。
胡自牧回到家里,心底琢磨着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就决定告诉莫桐,他将莫桐唤到跟前说:“莫桐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念书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想……”。莫桐象闷葫芦似的被胡自牧拎到汪家又从汪家拎回,心中的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喘过来,乍听父亲这么一段开场白,他慌张的不等胡自牧把话说完就接口道:“爸爸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还把检讨书重新的改过贴到床头,天天都看了一遍。”胡自牧听了哭笑不得,他本想告诉儿子可以进报社的事情,可是见儿子没等自己把话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认错的样子,心中不由的来了气说:“我是说你毕业了后,不想去复习也罢,不想去自费也罢,以后找个工作要振作一下精神好好的去做,不要老是一付委委琐琐的样子不良不秀。”
莫桐倒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父亲是在讲气话,还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