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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我脾气大不是随你嘛。”司徒颖又撒起娇来,“驼爷,以后要是我胡说八道,您老还得多多包涵。”
“是你干爹胡说嘛,这么好的闺女哪里脾气大了。”驼爷笑道,目光转向了单子凯,“这位是你的二弟子单子凯吧,好标致的小伙子,能被你看上,肯定也是个实力派。”
“说得不错,他出手还没有搞不定的女人。我们的审美观倒是最接近的,跟他出去玩也最开心。”老韩和单子凯最契合的就是欣赏女人的标准,去风月场所寻欢总是结伴而行。
“这位就是大徒弟多面手梁融吧。早就听说,他的易容术很了不得。”驼爷赞赏地看着梁融。
“梁融跟我最久,手艺没得说。今晚就是他把我变成了你,一屋子的人都没认出来。”老韩满意地看了梁融一眼,最省心的徒弟非他莫属。
驼爷最后把目光定在了那个笑咪咪的年轻人身上,久久不愿移开,“这位一定是声名在外的六哥了,听说你从没失过手。”
“前辈您太客气了,叫我小六就行,我姓陆,单名一个钟字。外面传的那些都夸张了,是师父赏碗饭吃,今后还请驼爷多多关照。”陆钟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对驼爷作了个揖。
一个完美的老千团队,不仅需要高素质的演员,更需要高素质的编剧和导演,陆钟入行时间最短,却已是这个团队里的灵魂人物。
“好,好,好,难得你这么谦虚,本门有望啊。”驼爷竟然激动地连说了三个好字,“要是能找到段七,我一定把那本书讨来送你,我们这些老骨头不中用了,今后,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原来那本书在段七手里。”老韩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师爸是在临终前把那本书传给他的,你也知道按照本门规矩,其他弟子是不能看也不能谈论的,更不能把这秘密说出去。”驼爷抑制不住激动,拄着拐杖的手也在颤抖。
“当年你死都不告诉我,现在怎么肯说了?”老韩有些责备的意味。
“我知道这二十年来你始终放不下那本书,这次请你来,我是打算用这本书的下落向你讨个人情。我只剩下半条命,就算进了地府面对师爸指责也不怕了,这么做也是为了振兴本门,等我们这些老骨头全死光,世上便再没有江相派存在了,数百年的传承,绝不能断送在我们这一辈手里……”驼爷眼中浊泪翻滚,却生生忍住,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次请你来是有事相求。”
“先不说那书,你遇到了什么难事?”当年的驼爷,虽然身有残疾却是条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子,究竟是怎样的事能让他落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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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事关五百万(1)
A
二十年前,老韩还不叫老韩。自打出道,他就是风度翩翩的阔少,上了年纪,也是风度翩翩的阔佬,道上的人都管他叫韩老大,跟他关系够铁的人也会直呼他的本名韩枫。当年的驼爷也不叫驼爷,他师爸门下有七名弟子,他排行老三,人称驼三。
福建算得上富裕地方,不仅有农田土产,也有丰富的矿产和旅游资源,还有人数多达千万的华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人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衣食无忧后,总会有人想到赌,麻将、牌九、扑克,这些解放前就充斥民间的金钱游戏卷土重来。老韩和驼三出道都早,又都师承江相派正宗大师爸名下,均为千术高手,“文”革那些年都给憋坏了。那几年老韩和驼三,还有几个要好的兄弟组团合作,在福建开牌设局赚到了不少钱,一时风光无限,老韩的名声也是从那时开始响亮起来的。
按江湖上的称呼,做赌局的是千门八将。八将又分为上八将和下八将,上八将是:正提反脱,风火除谣。下八将是:撞流天风,种马掩昆。
正将,技术含量最高的工种,通常做设局的主持大佬,利用千术或牌技做假。不但要求技术精湛,战无不胜,靠技术吃饭,而且要有过人的气质,必须能在第一面可以做到以貌服人,能让一起玩牌的人深信其经济实力和江湖地位。
提将,搞公关的,专门拉人入局,在内地某些地方也称为“带笼子”。
反将,通常在旁怂恿或用激将法诱人入局,多为美女,但也不限性别,能者而为之。
脱将,万一出千败露,负责制造混乱便于大家跑路的人,算得上是后援机动部队。
风将,专门望风的人,需要了解所有赌徒的底细,摸清对手一切资料,最好能掌握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除了监视警察动向,还能预防和阻止对方出千。
火将,唯一的非智力型成员,也是打手兼杀手,万一局面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负责以武力解决问题。
除将,负责谈判交涉,以及赌局散场的善后,相当于香港警察里的谈判专家。
谣将,专门散布假消息蛊惑人心。一个计划的顺利实施需要具备有利的条件,可东风不一定天天有,经常需要借,总之煽风点火,闹得动静越大越好。
上八将以高明的手段和团队配合设局引人入局,与黑白两道常来常往,在江湖上地位颇高。也有些不学无术之辈,只求骗财不顾及其他,不惜动用暴力、威逼利诱甚至毒品药物之类禁忌手段,江湖中称这些不入流的老千为下八将。
彼时老韩的队伍能人众多,四五个人就能很好地完成上八将各自的任务。
老韩和驼三当年都轮流做过老正,老韩的演技好,总能不动声色地以气势压倒对方,除了做老正,还能兼当除将和提将。驼三的千术则更胜一筹,人送外号“福建千王”,因其千术出神入化,甚至有人怀疑他的驼背里暗藏机关。他是本地人士,也常担当谣将和风将。
老韩和驼三一直合作愉快,两人同样嗜赌又性情相投,但做赌局这种事不能长久,在福建各地混了一两年后这支临时队伍就散了,大家也赚够了钱,各奔东西。
驼三回到老家南平定居,他天性好赌,瘾头比老韩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没结婚,也没找女人,把钱都用在彩票上。
其实他当年赚到的钱不少,省着点用的话,足够一个三口之家过上一辈子小康生活。但再多的钱也顶不住他每期打彩票必买,不论福彩、体彩、足彩、七星彩、大乐透,驼三每期都花上三位数,除去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研究彩票走势上。没过几年,他的积蓄就全都为国家的福利事业和体育事业做贡献了。再加上年纪大了,手脚越来越不利索,曾经娴熟的千术也渐渐力不从心,在牌桌上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收放自如,渐渐地从有输有赢变成了多输少赢。赌徒最怕手气不好,心一急手气就更不好。如果不是他还有这家小茶馆,以及多年来积攒下的良好人脉,怕是连吃饭也要成问题。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两个月前他居然奇迹般地中了个头等大奖——五百万奖金,除去百分之二十的“偶然所得税”还能拿到四百万,他兴奋得三天三夜没睡着,打算用这笔钱买套好房子,安心养老。
然而事情就出在这个头奖上,他给福彩中心打电话确认的当天,接到了一个神秘人打来的电话,那人称愿意承担所有税金,以五百万的现金购买那张彩票。
平白无故多得一百万,换谁都高兴,但老江湖驼三当然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便追问对方这张彩票的用途,如果不说,他就不卖。
对方最后摊牌,原来这张彩票是用来行贿的,用来送给省里的某位高官。天底下还有什么是比一张可以兑现五百万的彩票来得更合情合理又合法的正当意外收入呢?那已经不是一张彩票了,而是一张不记名无密码还零风险的现金支票。
驼三很满意这个答案,既然与他无关,而且是用在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之间的交易就算正常,不会有危险。就这样,他把彩票卖了五百万。但好事才刚刚开始,坏事就紧跟着来了。
几天后,家里进贼了,那恶贼简直把他家都给抄了,不仅把钱一洗而空,还留下一张字条,声称驼三的五百万是非法所得,如果不赶快还给失主就要去报警。虽然没有损失多少现金,但以他一个从没工作过的老驼子,没有正当职业,根本无法解释这笔巨额存款的来源,如果被调查,这就叫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足以送他去坐牢。
多年的道行毁于一旦,驼三这才意识到跟自己打交道的人绝非善类,对方肯定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既得彩票去送礼,又不用真的给钱,黑吃黑一箭双雕。但现在知道这一切为时已晚,那人背景复杂,不仅在福彩中心有人,还跟黑社会有瓜葛,不论他逃到哪里,都会有人追杀。他一把年纪行动不便,没有子嗣,又能往哪里逃?
为保老命,驼三不得不求助于多年前合作过的老韩,老韩的义气是最出名的,老友有难他不会袖手旁观。
B
“他们说,要是这个月内再不给钱就要把我的驼背掀开。”说完这番经历,驼爷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广东人呢有句话:不赌不知时运高,不玩不知身体好。我身体不好,也只有这么点爱好,唉,让你们见笑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认识的人里还真有能中头奖的,这可是咱们赌鬼了不得的运气,连老天都帮你,我又怎能不帮你。”老韩为驼爷递上一杯茶。
“都怪我,当年那笔钱如果不花掉也不比五百万少,到头来,又活回去了。”驼爷缓了缓,精神好了些,“你已经想到了点子?”
“没有,我跟你一样,也老了。”老韩摇摇头。
“那你又说帮我。”驼爷有些失望。
“我想不出点子,不代表我的徒弟想不出点子,陆钟,你说是不是?”老韩话锋一转就把问题抛了出去。
陆钟不说是也不说否,只道:“驼爷,那些人威胁说要以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告您?据我所知,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只能用在国家干部身上,这条罪状在您身上派不上用场。”
“那只是欲加之罪,如果我不给钱他们就要我的命,动手的可能是白道也可能是黑道,他们上头有人,吃定我老驼子了。”驼爷有些激动,一口喝干了剩下的茶水。
“驼爷,我想问你个问题。”陆钟正色道。
“尽管问。”
“您那笔钱还剩下多少?”陆钟倒是毫不顾忌,直奔主题。
“我在市郊买了栋联排别墅,还预付了一些装修款,现在只剩下两百万,全存了银行,但存单却被他们偷走了。好在我有密码,他们拿不到钱却不许我挂失,说是一挂失就要我的命。他们还逼我把房子卖掉,这阵子逼得很紧。好在傍身的二三十万被我藏在马桶水箱里,没被他们发现,现在手头只剩下这么点了,你们需要的话可以全部拿去,我知道,办事需要资金。”驼爷无奈地看着老韩,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钱您留着傍身吧,我只是想知道损失究竟有多少。经费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的,不用您操心。”陆钟沉着地说。
“这就算是……答应帮我了?”驼爷激动不已。
“是那些人不地道,我们帮您是天经地义。”陆钟坦然道。
“这么大的事,你在电话里怎么都不说,要是我晚来几天没准会发生什么事。”老韩有些责怪的口气。
“咱们不说这些了,回头我帮你去打听段七的下落,那本书,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驼爷话说到这份上